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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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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淮安斜斜瞥过去一眼,语气略沉。

“是城东的事你处理好了?”

一句话让白琅顿时偃旗息鼓,看着容淮安落座,又没忍住道。

“这半年郁闷的真把你换了个人似的,本世子倒是好奇了,什么人能把堂堂容府公子弄成如今这幅模样。”

去江南前的容淮安,虽然古板无趣,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能摸着他几分脾气,一年前接了皇命去江南办事,回来后他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比以往更温和近人些,但那双眸子里总蒙着一层阴霾,性子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不管喜怒都是这么一副温和的样子,连他也越来越弄不明白容淮安的想法。

白琅捏着酒杯看着容淮安清淡的神色。

他就记得容淮安回来的那天,身上蒙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寒霜,他从小到大就没见他那么失态过,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日,病了一场后,变了一个人。

那场病倒是半个月就好了,闭门谢客半年纯粹是因为郁闷,他整日关在屋子里不问世事,连自己去了也没见着几面,听说是在江南被美人撩了心又始乱终弃。

惹着这位容大人了。

“什么人能让容大人半年都难忘怀,本世子真是好奇。”

白琅顿时更唯恐天下不乱地调侃。

容淮安只阖着眼养神,没搭理他的话。

“不如本世子去江南走走,说不定能见着你那旧情人,你说本世子这幅风流倜傥的样子,要是她见了,指不定喜欢上了本世子……”

白琅将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懒洋洋地道。

话没说完,嗖的一声,容淮安手中的杯盏已经飞了过来。

白琅眼疾手快地起身闪开,那杯盏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还冒着白烟,白琅心惊肉跳地回头。

“你干什么?”

容淮安掀起眼皮。

“你太吵了。”

吵?

看着他面容上覆的一层寒霜,白琅顿时又乐了。

“半年了,你不会还对她念念不忘吧?”

“谁念念不忘?”

容淮安神色清透,嘴角掀起一丝讽刺的笑。

“对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

“本世子想也是,不然你也不会接了皇命去公主府了吧,难道是忘了江南佳人又看上公主了?”

白琅闲闲地问。

容淮安不语,白琅又猜测。

“不过你最近对这公主倒是好,知道她从江南回来的难免思家,还特意来戏楼……”

“白琅。”

容淮安抬起头,不轻不重地喊道。

“安排玟梅戏和江南戏,是因为昨日我与她讲到的书里提过北地的风俗,为让她记得清楚些。”

而且今日休沐,城东昨晚闹了事,他忙了一夜,本身也不想再看那些枯燥无味的书。

怎么可能是为谢明蕴着想?

“当真?”

白琅不信。

容淮安神色无波无澜。

“她有什么值当我大费周章的?”

这话倒是可信,白琅点点头,又感叹。

“也是,一般人谁能得了容大人的优待。”

容淮安阖上眼,没理会他这带着调侃语气的话。

楼下,谢明蕴支着脑袋坐在窗边,正津津有味地看戏,忽然听见一声欢喜的喊声。

“咦,公主?”

谢明蕴顿时抬起头,看到了站在窗边的两人。

当前一人绫罗锦缎,明眸皓齿,正欣喜地看着她。

“表姐?”

来人正是国舅姜家的大小姐,姜音。

谢明蕴顿时收了一副懒散的样子,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朝她露出一抹笑。

“臣女见过公主。”

谢明蕴起身迎她。

“表姐何必行这些虚礼。”

姜音从门口进来,二人落座,她笑道。

“昨日祖母还说想念您了,改天要抽空来公主府见您,天寒地冻,阿娘好说歹说劝住了她,没想到今天臣女出门就见到了您。”

姜音对她很是热络,谢明蕴虽然只去过姜府两次,但姜家的人都极好,她也没什么拘束的,当即道。

“近些天下雪,如何能让外祖母来,我明日就去姜府见她老人家。”

比着宫中那个看似和蔼但时常喜欢挑刺她的皇祖母,谢明蕴自然更喜欢姜家的外祖母。

“公主如今忙碌,学东西的事不能耽误,等有时间就好。”

姜音连忙摇头。

“不过说来今日公主不是应该在府中学习么,怎么来了这戏楼?”

“今日太傅休沐,说带我一起来戏楼听一听这玟梅戏,学一学北地的民俗。”

谢明蕴言简意赅道。

玟梅戏?

姜音当即跟着往下看,听了两句,有些惊讶道。

“往常这戏楼少唱江南戏,没想到今日倒赶巧,我可想听这江南戏许久了。”

少唱?

谢明蕴下意识问道。

“不是戏楼常有唱的么?”

本来她听了容淮安的话,还打算改天乔装打扮一番多来这呢。

毕竟如今她换了身份,困在这四四方方的上京城,若是日后不嫁到江南,想必一辈子也不会回去了。

思及此,她眼中神色一颤,便露出几分思念。

上京很好,帝后太子甚至外祖一家都很好,但三个月显然比不得她的十七年。

“哪有,我闲着没事就爱多来戏楼听曲看戏,一年多了这还是头一次有唱江南戏的。”

姜家极疼宠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姜音没被规矩束缚过,做事随心所欲,真正算是活的潇潇洒洒。

头一次?

谢明蕴心中一瞬间便划过许多道不明的思绪,她呆呆的有些愣神,姜音奇怪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公主?”

谢明蕴眨了眨眼。

“公主怎么了,可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姜音忐忑地看着她。

“没有。”

“那公主是听了这戏曲,想起江南了么?”

姜音犹记得方才提及江南戏的时候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思念,她生在世家大族,观摩人心的本事自然是学了十足的,当即问道。

此话一出,谢明蕴抿了抿唇,想否认,但在姜音通透的视线里,似乎没什么隐藏得住的,便又点头。

“是想。”

纵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谢明蕴也学得了一副大方的样子,在外人面前举止礼仪都做的极好,但到底还是不适应。

毕竟往前数几个月,她在江南是生活在尘埃市井里的人,整日想的是怎么糊口养着自己,对于富丽堂皇的上京城,本是她一辈子也不会接触到的地方。

江南是她的家,扎根生了十七年的地方,喜怒哀乐,在意的人,都在那里。

如今乍然要剥离出来,她自然是会想念。

来了上京,起初日日夜夜睡不着,惶惶然地想森严肃穆的皇宫和规矩,也念江南的自在和快活。

哪怕如今她已经在尽力学着适应这,但到底和亲一事,又把她心里的害怕和惶然给勾了出来。

“那公主在江南,可有什么快乐的事吗?不如说给臣女听听,臣女可好奇那地方许久了。”

见气氛不对,姜音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亲密地拉着她的胳膊问道。

提到江南,谢明蕴眼里显然多了几分光亮,她低着头,脑中闪过许多在江南的光景。

“有……很多,江南的景致,美食,还有那一条街的人……”

她难得对着外人这么多话,侃侃而谈地把自己记忆中的江南说给姜音,雅间内时不时传来几声笑,容淮安刚走到门口,听见门内的笑声,忽然止住了步子。

须臾,屋外的身影再度离开。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谢明蕴讲完了江南的事,外面的戏也停了,姜音递过去一盏茶,轻轻一笑。

“看来公主在江南过得很好。”

是很好,除了偶尔忙碌奔波,她还是很自在的。

但这话谢明蕴没再说,只道。

“如今上京也很好。”

姜音能在这问她这些,回去多半是要告诉外祖母的,外祖母知道了皇后必定也知道了,她若过多念及江南,总免不了让他们担心。

“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回去呢,公主莫想太多。”

谢明蕴笑着和姜音周全了话,送了姜音出去。

屋内剩了她一个人,谢明蕴觉得连日以来萦绕在心头的烦闷和阴霾一扫而空,她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个轻软的笑。

心里闷着话还是要找人说,听了这江南戏又和姜音说了那么多,她心中便觉得舒服许多。

哪怕回不去江南,这样念着也是好的。

倒是这戏,却不知道下次听,是要什么时候了。

这念头一出,她顿时想起今日带她来的容淮安,刚要抬步出去找人,门边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一抬头,就看到缓步走来的那人。

一身天蓝色锦袍在他身上相称得宜,更多了几分慵懒随意,身姿挺拔,面容如画,腰间盘扣在夕阳的映衬下折射出几分光彩,晃的人有些恍然失神,他从楼梯拐角处下来,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像是八个月前,谢明蕴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那天她受了委屈,容淮安陪着她一起去听曲,为了哄她高兴,去摊贩给她买糖葫芦,又陪她放纸鸢,一步步走到她身旁,那日的阳光极好,晃在这天之骄子的身上,引人侧目又心动。

一如当下。

谢明蕴心中被抿去了一日的猜测忽然就不合时宜地再次浮上心头。

容淮安今日带她来,当真只是为了学北地民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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