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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唯有相思无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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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两人渐渐熟识起来,曲泽兰只要有机会便去寻顾时春。

“曲娘子,您这般有失礼数罢。”顾时春有些无奈,转身望向路边的一颗树下,这些日曲泽兰一有时间便去书阁逮他,更与书阁老板交好,几次三番向老板打探他的住处,今日更是自己偷偷摸摸跟了上来,连侍女都未曾带在身边,一个女娘怎能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顾时春心道。

少女略带涩意一笑,扭捏着从一旁的树木后走了出来,“顾时春,你怎知我在那处?”曲泽兰一身男装手背在身后,小脸带着笑意,一步一步走到少年面前,她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自出书铺我便注意到你了,只是想瞧瞧你想做甚。”少年淡淡撇了她一眼,“回家罢,你一人在外不安全。”她宽大的袖子里的手握紧,冷冷望了一眼她便转身离去。

少年踏出一两步,忽觉身后没了动静,下意识转身望去,只见少女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里仿佛盛满了西湖的春水,瞧着他回头,便化作一颗颗似清晨的露一般的泪珠落了下来,直直落在少年的心里。

“我,对不起,你别哭…”少年快步向她走去,有些语无伦次,慌乱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想替少女拭去泪,但在快要触及少女白嫩的脸时手又猛地落了下来,他紧抿着唇,眸子是抑制不住的焦急。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少女含着泪,带着轻微的鼻音。

顾时春身子一顿,握紧的手微微松开,“不讨厌,你不是想去我家么?我带你去便是。”

“那走罢!”少女双眸一亮,上前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腕,“你这也太瘦了罢!得多补补!我带你去集市买肉给你做饭吃!”少女一脸迫不及待,拉着顾时春便往街市走。

少年望着变脸如此之快的少女,无奈的摇摇头,心道,罢了,随她去罢,便任由少女拉着他的衣袖,两人很快在集市买了肉,拎着往顾时春的住处走。

少年住处十分简单僻静,离村子里其他人家有些远,几间潦草的茅屋,篱笆围起一个院子,院子里一垄垄地里绿油油的青菜舒展着叶子,瞧着十分舒心,虽是陋室,却异常干净整洁,“哇,顾时春,你这地方也太适合采菊东篱下了罢,不错不错。”曲泽兰围着院子走了一圈,连连点头赞叹,眸子是欣赏而不是诧异。

“谬赞了。”顾时春望着少女那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子,心里猛地的一跳,不由自主的挪开视线。

“你家厨房在哪?”曲泽兰拎起买的肉,问道。

“这间。”顾时春指着靠着菜地的那间屋子,轻声回道。

“行,我知道了。”说完曲泽兰拎着肉推门进去厨房,“顾时春,来帮我生火!”屋内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哦,这就来。”顾时春一愣,抬脚朝厨房走去,本来他想他做饭,但奈何少女执意要自己动手,他心中无奈,自己怎就拿她没有办法了,看来最近得多抄录几本书,将今日她花的银子还她,他心中暗暗道。

两人配合默契,一炷香时间便把午膳做好,曲泽兰今日做了两道菜,红烧肉与清炒竹笋,竹笋是顾时春上山挖的嫩笋,菜端上桌,两人各端着一碗小米粥落座。

“你尝尝。”曲泽兰用竹筷指了指红烧肉挑眉,示意顾时春吃肉。

顾时春夹起一块色泽红亮道五花肉放进嘴里,一抿即化,却不腻口,“味道不错。”他点点头,夸赞道,“你也吃。”

“好吃罢?这可是我练了好久的,之前我姨娘老是算计我,总是少了我的饭菜,或是咸了,或是馊了,或是未熟,无奈我只得自己去厨房做吃的,还得被厨房那群厨娘嘲笑,而我阿爹除了抽查我的琴棋书画,其他压根不管,只要我不给他丢人便是。”少女垂眸淡淡面无表情道,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

顾时春的手一顿,“你很厉害。”他忽觉嘴里的肉无了味道,如嚼蜡般难咽,“若是你不介意可常来,不过我这是粗茶淡饭,且必须是一身男装,你得注意你的名声。”

“好啊,那就这般说定了。”曲泽兰弯起杏眸,开心道。

“嗯,说定了。”他点点头,应道。

待用完膳,顾时春主动去将碗筷涮了,曲泽兰陪着顾时春看了会书,便提出告辞,少年望着少女纤细的背影,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他若他不是…是不是可以爱她?

从这以后,曲泽兰时不时拿着肉跑来给少年做饭,一段时间下来,顾时春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蜡黄,整个瞧着丰神俊朗,惹得不少娘子给他送香囊,都被他一一拒绝,曲泽兰见此,不再频繁去寻顾时春,而是在兰阁逢荷包。

“二娘子,您这红包是逢给心上人吗?”雁杳见坐在合欢树下逢着荷包的曲泽兰,打趣她道。

曲泽兰娇嗔她一句,“才不是呢。”但脸颊上的薄红已然出卖了她。

见此,雁杳捂着小嘴低低一笑。

过了几日,曲泽兰找到顾时春,见少年那双桃花眼映着自己的倒影,她不由红了脸。

“呐,这个送你,这样你就不用受到他人的打扰了。”少女垂着头将背着的手伸到少年面前,白嫩的手掌上赫然上一只精致的荷包,上面绣了一枝盛开的合欢花,隐隐带着少女身上的清香。

顾时春身形一顿,抿着唇,“我不要,你的我也不要。”

少女猛然抬头,眸子浮出一丝受伤,咬了咬唇瓣,“那我也不要了,荷包我有的是,不差这一个。”她状若无事般将荷包往身边的草里一扔,“我回去了,你好生温习罢,我会来送考的。”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时春立在原地,叹了口气,她定是哭了,待少女走远,蹲下身子快速在草丛里翻找起来,不一会便找到那只被丢弃的荷包,上面已然沾上了些许灰尘,少年轻轻擦去灰尘,小心翼翼的握在手心。

这日后,曲泽兰没在找过顾时春,直到会试那日,由礼部在贡院举行,正是少年一展鸿鹄志时,贡院门口人流湍急,一些举子们的家人皆前来送考,一些独自前来的举子则目不斜视的走进贡院。

顾时春立在人群中,一身素色直裾袍,墨发用长冠束起,整个人芝兰玉树,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他微抿着唇,眸子定定望着前方。

“顾时春!”一道清脆声传来,一少年笑着朝他招手。

少年瞧见她,眸子里溢出笑意,她终是来了,他以为她不会来,“你来了。”少年穿过人流,走到少女身边,虽少女一身男装,但他一眼便认出了她,他含笑道。

“来了,说好的定是要来的,祝你金榜题名。”少女弯起眸子,脸上浮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鼓励道。

“嗯,我会的。”少年软了眉眼,望着少女的脸,“我进去了。”

“去罢!”少女摆摆手,“我等你出来。”

顾时春微微颔首,转身进了贡院,三天后,顾时春拖着虚弱且臭烘烘的身子走了贡院,一眼便瞧见人群带着灿烂的笑的少女,少女见她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扶住他,少年微微躲了躲,皱着眉道,“臭。”

“确实挺臭的,不过我不嫌弃你,走罢。”少女的身形于顾时春稍矮了些,顾时春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两人回到顾时春的住处后,曲泽兰热了水让顾时春沐浴,自己则是动手做了一桌子菜,待顾时春走出浴房,便瞧见桌上几个好菜,但少女早已不见,他叹了口气。

那日曲泽兰从顾时春回去后,便开始整日坐在合欢树下发呆,问她何时却又不肯说,急的雁杳嘴边起了一圈燎泡。

“娘子,你可是在想顾郎君?”,雁杳凑到曲泽兰耳边问道。

“胡说。”曲泽兰瞪了她一眼,反驳道,“我明明是在冥想。”

雁杳伸手给曲泽兰捏肩,笑着道,“婢子心里门儿清呢,人呐,说清楚不就好了么。”

“你个小妮子。”曲泽兰笑着去捉雁杳的手,两人便在合欢树下打闹起来。

这日,曲泽兰来到顾时春的住处,却见院门紧闭,她心下一跳,正准备推开院门,后面却传来一呵斥,“你是谁?”

曲泽兰转声望去,下意识呢喃,“顾时春?”但她仔细一瞧,来人十分高大,与顾时春有六分相似,但绝不是顾时春,她沉下嗓子,粗声道,“你是何人?”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有些玩味道,“我是她阿兄,你又是何人?”

曲泽兰睨了他一眼,神情趾高气扬,也上下打量男人一眼,“你管我做甚,你可惹不起我,切,没意思。”说完便不屑的撇了他一眼离去,当曲泽兰路过男人,心里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她装作忽视背后那道炙热的目光,快速离去,深怕后面那人追上来,直到走上繁华的街道才微微松了口气,背上早已被汗浸湿。

男人望着曲泽兰离去的背影,眼里浮出几分玩味,“有意思。”他低低一笑,但瞧着她身上华贵的服饰没做动作。

从此以后,曲泽兰未曾再见过顾时春,直到一个月后的放榜那天,她去瞧了,会元是名唤顾昶的人且在榜上并未瞧见顾时春的名字,她有疑惑,难道时春是他的字吗?她想,她不相信他会落榜,她往四周瞧了瞧并未发现顾时春的身影,有些失落的回了府,后找了几个小乞丐去顾时春的住处打探,收到消息说并未见有人,她不仅有些担心,暗中找人打探,却未寻到顾时春。

直到一个月后殿试完放榜那日,雁杳听前院伺候的丫鬟打听到榜眼名唤顾昶,她开玩笑似的将这个消息告诉曲泽兰,笑着道,“万一是同一人呢?”

曲泽兰心下一动,让雁杳帮她守好院子便悄悄摸了出去,街上人来人往,都在庆贺举子们高中,忽地,曲泽兰瞧见那熟悉的身影,身着状元袍的顾时春,少年脸上依旧是淡漠的表情,她微微松了口气,并未出声,只安静的瞧着少年游街,街上的娘子们纷纷朝马上的少年扔出手中香帕。

“你知道吗?今年可是秦太傅出的题,秦太傅三朝元老,这顾昶竟能夺得榜眼,实属惊艳绝伦啊。”曲泽兰身后一男子同身边好友感叹道。

曲泽兰垂眸笑了笑,转身离去,他少年似有所感,转头便瞧见人群中少女道背影,他抿了抿唇,目光追随少女而去。

人群一男子望着马背上道少年,眸子是掩不住的贪欲,他低低一笑,“是我的,都是我的!”

回到兰阁的曲泽兰,失落的坐在合欢树下,“也罢,他如愿了便好。”少女阖上眸子,久久不语,一旁望着的雁杳深深叹了口气。

曲泽兰原以为两人再无瓜葛,直到这日她拉着雁杳出去散心,在路过书铺时,她站了许久,还是走了进去,这时,老板走过来悄声对她道,“娘子,后院有人等你,跟我来。”

曲泽兰有些愣,但直觉告诉她这人是顾时春,她带着雁杳跟着老板来到了后院,果不其然,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里的树下,老板见状,带着雁杳退了下去。

少年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望着不远处的少女,“你来了?”。

曲泽兰慢慢走到少年跟前,轻声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少年叹了叹气,望着面前的少女,“不是我不喜欢你,是我不能喜欢你。”他拉过少女纤细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口。

曲泽兰愣在原地,她手下感受到不似她回忆里父亲抱她时的胸膛那般硬朗,虽是有些硬,但摁下去是有些弧度,她渐渐明白了,顾时春是女娘,“你…”。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咙哑的不像话。

“是,我是女子,所以我,不能喜欢你。”顾时春垂下眸子,声音发涩,“你走罢,就当从未见过我。”

“你可以跟我说明,为何躲我?”曲泽兰低头苦涩一笑,她爱上了不能爱的人,阿娘,我该怎么办…

“我不是躲你,是躲我阿兄,我是从家中逃出来的,我自小聪慧喜爱读书且学得快,但我阿兄在这方面不如我,故我不得父母喜爱,他们总说一个女娘,安心找个好人家嫁了便是,不许我读书,而我祖父称赞我是读书的料子,叹息我是女儿身,但又舍不得我一身才华,便一直教导我,前些年,我祖父过世,我父母便想迫不及待的将我送与达官贵族做妾,为我阿兄谋一官半职,我读书十余载,一身学识让我怎甘沦为男人手中玩物,所以我便拿着我这些年攒的银两,收拾细软,女扮男装参加考试,我想告诉世人,女子亦能高中,亦能满腔才华为国为民,我家人察觉我跑了,到处寻我,我一直在躲避他们,如今也是寻到京城。”顾时春望着远处,缓缓道来。

“他们寻到我,欲杀我让我阿兄顶替我上任,如今,我父母已将我阿兄到名字改为顾昶,他原来的名字为顾时山,我日日在这等你,便想告知你真相,对不起。”顾时春望着少女的眸子,认真道。

“那你日后怎么办?”曲泽兰哑着嗓子,担心道问道。

“我,准备进宫考取女官,一来在宫里他们不敢乱来,二来我还是不想放弃,哪怕失去我的生命!”她掷地有声道,“只是,你对我恩我无能为报。”

曲泽兰张了张唇,“可没人规定女子不能相爱…”她望着顾时春道眸子,认真的,“你跟我走罢,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吗?”

顾时春身子一顿,复杂的望着少女,“对不起。”

曲泽兰默了默,抿唇,“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顾时春忽地笑了起来,“等我三年,若是三年后我还活着,我娶你为妻,我们归隐山林,若是我不在了,来世,无论你我为男为女,我都娶你为妻,我…走了,你保重。”她说完毅然转身离去。

曲泽兰蓦地落下泪来,喃喃道,“如此,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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