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风起花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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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吧，先去休息一会。”路远航走到他的身边继续说，“这么远的路赶过来，你至少先喘口气。”
“我还不累。”李衡看着手术室的门再次关闭，他谢绝了路远航的好意走到长椅旁缓缓坐下，紧接着松了口气，“我就在这里等她出来。”
“刚刚护士也说了，等她苏醒就就会转回病房里。”路远航双手插兜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继续坦言，“要是她醒来看着你这副疲惫的样子，没准会为此伤心。”
“快走吧。”路远航说着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走廊里，李衡看着路远航的背影扬长而去，不免在心中泛起了嘀咕。看样子他似乎对沈晴的事并不是自己的想的那样关心，可他和沈晴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啊！在得知沈晴手术成功的消息怎么会面不改色呢？
“路先生，等等我！”李衡抱着疑惑起身匆匆跟上了路远航。他想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手术室门口的走廊重新归于寂静。在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瞬间，手术室上面的‘手术中’字牌由红色转为了绿色。
在他们走到吸烟区的时候，路远航停下了脚步。李衡见状走到吸烟区，也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抖出两颗烟分给了对方一支，等他再将烟叼在嘴上，想要从身上摸出打火机点燃，路远航已经将火递到了嘴边。
李衡愣了一下，才凑上去点燃，“路先生，你最近怎么样？”他吐出一口烟闲聊起来。
“我？”路远航点上烟夹在指缝处，想了又想，“和以前一样吧，没什么变化。”他抽了一口烟，微微眯起眼。
“我听说了最近学院里发生的这些事，我为此感到很惋惜。”李衡抖了抖烟灰，愁容满面地继续说，“高雄文件再次失窃，沈晴还因此身负重伤，看来我和她的婚期又要推迟了。”
“你们不是才刚刚订婚不久吗？”路远航听到他的话，手中夹着的烟迟迟没有从嘴边拿开，“有这么快吗？”
“我们打算在今年选一个好日子结婚的。”李衡说着捻灭了抽到一半的烟头，接着拿出手机给路远航看。“本来就应该在这一天的。”
日历上面标注的红色日期是在情人节，2021年的2月14号除夕后的第三天。路远航看着手机屏幕，恍惚间想起了春节他和沈晴相约一起看烟花的那天，为什么当初她没有告诉自己马上就要结婚了呢？
“没想到有这么快。”他错愕间看着李衡拿开手机，紧接着神色淡然地抽了口烟问，“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的话......”李衡收起手机，表情严肃地回答，“我想，最晚也要在夏天结束前结婚。”
“为什么选在夏天结婚？”路远航不禁下意识地问他，没等对方投来疑惑地目光时，他就急忙抽了口烟，好像想要缓解一下这略显尴尬的问题。
也许这个问题，他刚刚就不该问。
“哦。这说来话长了。”李衡的脸上涌现了一丝无法察觉的悲伤，“我还记得我的初恋，我永远忘不了她。”
“这和结婚有关系吗？”路远航听完他的话又问。显然这个问题和上个问题一样，他不该问，但他就是忍不住。
“她是加拿大人，她也死在了高雄。”李衡说着脸上的悲伤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他捏了捏有些微微发酸的鼻子，“我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是在她的葬礼上。”
“这......”路远航微微张口，他想安慰却又说不上话。
“我还记得那时我们约定过下个夏天我要和她在一起，可还没等到冬天她就去世了。后来我养了一只雪白的狮子猫，我为它取了和我初恋相同的名字。”李衡潦草地说着，还不忘趁机反讥自己，“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没有。”路远航如实地回答，两人聊的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重，他捻灭手中的烟头，在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它不过几个月大，很粘人，有时候还会把头钻到我的手心，饿了就会拉扯我的裤腿，就算没事就会在身旁眼巴巴地望着你请求一个怀抱。”李衡说着闭上眼，仔细回想着曾经，“它很乖，至少我捡到它的时候，它也不会凶巴巴地朝我伸出牙爪，只会蜷缩在怀里。但就是这样的小猫，却在我的漫漫人生里像蒲公英一样匆匆飞过，美好又短暂。”
“......”路远航沉默了，他已经无心在追问小猫是因何而死。因为生命本就太脆弱了，脆弱到任何事物都可以给它造成致命的伤害。而他只能看着，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2次......”李衡说着睁开眼，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二的手势，“2次，我们都没有相伴到下一个夏天。”他不甘地放下手，深吸一口气，“直到我遇见了沈晴，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当初相遇时她随口说的那句晚上好。”
“晚上好......”路远航复述了一遍，他觉得这句话似乎太简单了，但他一看到李衡那幅憧憬的样子又觉得是否有什么隐喻在其中，而缘由却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对，就是一句晚上好。”李衡坚定地说，随后他转头看着路远航，“虽然是看似莫名其妙，简简单单的一句随意问候，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却是莫大的关心。我高兴，死寂般的心又仿佛再次跳动了起来。”
李衡说着，神情有些高涨，“当时我说你也是，接着我又听见她歉意地回答。她说不好意思，突然很冒昧，可能有点吓到你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今天特别想说话，正好看见了你，所以有些冒昧地打了个招呼。”他自顾自地笑着继续说，“我当时和她点点头，因为我也是这样。”
“......”路远航只是听着李衡说话默不作声，这也是他一直想了解的事。不过看样子对方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没完没了，让他有点难以招架，但他还是十分耐心地听着对方继续说。
“我们那天在一起聊了很久。就像是两个同样在焦虑、孤独、自我怀疑中徘徊的人突然遇到能相互吐露心声的陌生朋友。”李衡说完看着路远航如今有些颓气，又叹了口气，“在我们一起吐露心事的时候，她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虽然你们相隔万里，但她依旧很担心你。“
“是我在高雄的时候吗？”他听到李衡突然提起了自己，不免瞳孔震颤，那慌张的神色似乎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嗯。前线大面积伤亡的时候，增援队伍失败的时候，你们每一次深陷险境的时候，我们都在时时刻刻关注着。”李衡毫不遮掩地继续说，“她每天都在揪心中度过，每时每刻都在为你担心着，担心你.......”他顿了顿，犹豫好久才说，“你知道的，这种压力同样会让人几近崩溃。”
“那时，我从未想过....”路远航惊讶神情溢于言表，他以近乎解释地语气继续说，“我让她担心了，我真的没想过会这样。”
那时的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并不害怕一个人面对。但当他此刻得知那远在重洋之外，依旧有人心心念念地关心时，内心也有些难过，更多的是感动。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路远航将头深深埋在胸口处，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一个劲地道歉，也许此刻也就只有这一句句对不起能表达他的内疚。
“这不是你的错，路先生。”李衡摇摇头，“我们无法避免这种糟糕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你不用道歉。”
“也许我就不该回来。”路远航埋着头看着手中未拆封的书，眼神渐渐涣散。
站在他面前的李衡不知道路远航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但看到对方为此耿耿于怀的样子，他感觉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或者这件事就不应该提起。
“路先生，振作起来吧。你是个勇敢无畏的人，在高雄的时候就已经证明过了。”他的表情凝重，拍了拍路远航的肩膀表示安慰。
“我......”他抬起头刚想说话，一阵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喂，是我。”李衡接通电话应道，“什么？这么快！好，我现在就过去。”他匆匆挂断，高兴地大声说，“沈晴，她醒了！”
“醒了！”听到消息，路远航涣散的眼睛重新聚集，“这才过去多久，一个小时都不到。”
“具体我也不知道，咱们快回去吧。”李衡迫不及待地说。
“走吧。”路远航打起精神，点点头。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李衡走在前面脚步异常地快，路远航勉强跟在后面就差跑起来了。饶是这样他也未曾半点松懈。李衡带着他快速到了病房外，门口的护士正等着两人。
还是刚刚那个护士，她看到两人匆匆忙忙地赶来说，“你们来了。”
“来了。”李衡凑到护士面前，急不可耐地问，“我们现在能进去吗？”
“可以。”护士点点头，双手抱着病历文件说，“虽然手术不大，但病人还在恢复期。记住，你们进去后尽量不要刺激到病人。”她叮嘱着两人。
“我明白了。”李衡点点头。
“那你们进去吧。”护士说着侧身让路。
李衡快速推门进了病房，等路远航也想要一同进门的时候护士叫住了他，“路先生，我们有点事想询问你一下。”
病房的门关上，路远航站在门口回头看她，他记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护士来着，那对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呢？
“有什么事吗？”他缩回想要推开门的手。
“我已经叫了负责人，请您稍等一下。”护士回答。
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隔壁病房里就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满脸堆笑地走到路远航的面前，介绍起了自己。“你好，路先生。”
“你好。”短暂地握手后，路远航看着对方不知道有什么事找他，他此刻只想去病房探望沈晴，也无心关心其他的事，于是他开门见山直接问对方，“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是疗养院的玛丽。”中年男人回答，“这里不方便说，我们去护士站说吧。”
听到是玛丽，路远航不禁疑上心头，玛丽有事应该会和自己打电话通知，为什么又要特地与这个人说。他跟着对方一同走到不远处的护士站，里面只有几个人，索性两人就在外面寒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