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电话里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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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听得见吗？”
“听得见。”
“余姨，他最近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电话里忧愁的声音传来。
余霞整理了一下思绪，今天给李安打的这番电话是她实在不愿说的，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询问，“这说来话长，你现在有时间吗？”
“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电话那头说完便传来零碎的脚步声，还有零零散散的询问声。李安似乎在做着什么重要的事，可短暂的沉寂片刻后传来了回音。
“我准备好了，你说吧。”李安平静地说。
“今天路远航来找我接受治疗，我觉得他的病情似乎更严重了。”余霞简单阐述了一下。
“我看见你发给我的照片了，他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愿意多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可他对治疗没有抵抗情绪还是接受了治疗，我又进入了他的记忆。”
“你又进入了他的记忆里？那很危险！”李安惊讶地说。
“没有，这次只在时间回廊里看了他的记忆，并没有进入。”
“好吧。”电话那头的李安松了口气，“那你看到了什么？”
“看样子像是是在高雄，第三次反围剿发生的事。他目睹了13小队成员们牺牲。”余霞缓缓地娓娓道来继续说，“来的时候他很伤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事。”
“第三次反围剿吗？”李安的话里多了几分伤心。
“小安，你对第三次反围剿还有印象吗？”
“有。”她拖着长音继续回答，“第三次反围剿，是最后一次突破激流包围圈的行动。那次仅剩的人都参与了这场战斗。”
余霞听完她的回答，内心大感震惊，“那你也参加了吗？那当初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对第三次反围剿的记忆？”
“因为，因为我是在反围剿之后建立防线的时候才加入的。”李安含糊地回答。
“我看到高雄事件的报告，里面说所有人员都在这次反围剿之后撤离了，你们怎么又有行动？在那之后你们又经历了什么？”
“本来定于9月4号撤离，但台风会在一天后降临，为了避开台风所以计划被迫终止，一直等到9月9日才成功撤离。在这期间指挥官再次将剩余的作战人员重组了队伍，目的是在台风结束后释放大量铝热燃烧弹，拖延激流的攻势，以为队伍后续撤离争取时间。”
余霞听完她的回答面容失色，“铝热燃烧弹？你们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我也不清楚，谁知道他们是怎么运过来的。16级的台风，我们躲在防空洞里整整5天，等到接到命令的时候我才知道是铝热燃烧弹。在那之后，因为铝热燃烧弹的成功释放极大地阻碍了激流组织的攻势，让大部队成功撤离。而我没有选择走，留下来参加了清扫计划。”李安说这番话的时候好像是个局外人一样，说完最后还不忘补了一句，“至于后来发生的事，你应该也在我的记忆里看到了。”
是的，余霞曾对李安治疗的时候在她的记忆里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事，不过能在中心战场上投放铝热燃烧弹，那东西敌我不分，对激流组织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的同时高温也摧毁了大地上的一切。那悲惨的场景，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我明白了。”余霞心有余悸地缓缓说。
电话里头两人陷入了沉寂，当初余霞为李安进行治疗的时候曾完完整整地目睹了清扫计划的一切，要是铝热燃烧弹能将激流组织重创，功大于过。
“余姨，关于路远航的治疗，您打算以后怎么做。”李安没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结，转而问起了路远航的事。
“现阶段的心理治疗效果不太好，等他下次再过来吧。可能保守治疗效果甚微，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选择药物治疗。”余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李安听完她的回答不甘地问。
“小安，我们不能对此抱有侥幸心理，这样选择也是对路远航负责。”余霞说完继续苦口婆心地说，“如果骨骼愈合的不对称，就必须重新打断。伤疤太厚，就必须把它刮掉，所以我们打散他，也是为了重建他。”
听到电话那头的余霞这样说，让李安想起了这句话的出处，作为医学生的她曾经热衷于看各种医学相关的东西，那是一部名为《实习医生格雷》的电视剧。紧凑而又有趣的剧情很有生命力，深受许多刚刚踏入医者生涯的人喜欢，她也不例外，在余霞的陪伴下她看完了整部电视剧，余霞说的这番话其中的道理她也明白。
万物坍塌又被重建，而重建者充满喜悦。不破不立，人总是在坍塌中重建。
“我知道了。”李安平静地回答。
两人交谈之际，余霞乘坐的出租车也到达了终点。她推门下车，一只手扶着手机看向天空，艳阳高照，今天是个好天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看看他？”余霞问道。
“暂时还不行，我还不能回去。”
“这样也好，最近学院要变天了，你不在反而省了很多麻烦。”
“学院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青禾校长受到了高层的弹劾，估计是有人想要借着这次高雄文件失窃的机会让他下台，目前学院的形势十分混乱。”
“那路远航呢？他怎么样？”
余霞听见李安话里话外三句不理路远航，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嘀咕，看来李安对他真的很关心，以至于事事都要提起他。
“他啊，你不用担心，作为一个英雄不该因此埋没的。”余霞安抚着她说道。
“好吧，余姨，他要是有事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李安不放心地叮嘱。
“会的，会的，你放心好了。”
“谢谢你，余姨。”她诚挚地道谢。
“感谢的话放到后面再说吧，你独自一人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我知道，但还是要感谢你的帮助，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去找谁来帮我。”
“行了，行了，就先说到这吧，等有了消息我再联系你。”
眼看电话那头的李安话中有了几分哽咽，她委实是不想看到李安伤心难过，但有些话她又不得不说。此刻她矛盾的心情也到达了顶点，忍不住就匆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余霞医生说的对，至少今天是一个看望旧友的好日子，路远航开着车穿梭在钢铁洪流般的城市里穿梭，心里默默想着。
自从在面馆告别了她，他开着车看着四周熟悉的街道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那恐怕是今天的某个时刻，他开车等在十字路口，看向那一座座天桥，脑海里猛然浮现一个念头，这么多年他走了这么远的路，或许他从未走出过这座城市。而自从这次回来后就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于是在面馆里吃下第一口热气腾腾的面，他才想起来问自己，我是为了什么才回到这里的呢？
面馆的那条街是很多年前他曾日日夜夜走过的路，后来自从上了大学就从来没有回来过，这次回来后这条街现在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当他今天跨进面馆门口的时候，一直郁结的心口突然有了心安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要是那些事情在今天出现，他应该会从容面对吧。
年龄的增长总是有好处的，它带来的经历能让人等以成长，而经历意味着经验。雨天从来不会消失，但在下雨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撑伞，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没有丝毫畏惧就答应了楚蓉的要求。
所以他又为什么要回来呢？因为一碗缅怀过去的面？不是的，原因有很多，但只有一点可以说明，他当年最后选定的是留在他面前一条崎岖的道路，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不在遇到问题就惊慌失措的自己。
路远航还记得两年前他踏出面馆的门口，他告诉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再后悔，哪怕面临着失去，哪怕努力都没有回报，当年的他也毅然地选择了这条路。可惜曾经的他没能接受这现实，想着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不努力就会让自己后悔的烂话。
可他似乎忘了一件事，成功或者满足，一定是牺牲一样东西换来的等价交易。成功换来了孤独，努力换来了回报，可在努力的过程中他失去了什么呢？
这么多年他低着头跌跌撞撞地走过的漫长道路，一直等到今天他再次离开面馆才恍然明白，所谓的成功换来的巨大代价是他远远无法承受的。那些年他曾经意气风发，胸有成竹说出的誓言也随风消散，直到今天他也无法理解，无法和解。
今天在回到这里故地重游，吃下这一碗久违的面条，那就意味着他将要和过去道别。也可以确定一件事，他还活着，还能在他以前常去的面馆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坐在椅子上缅怀过去。
可这世界上还有些人，他们早就消散在了时光的长河里，他们的努力也并未换来了回报，又将一切归还于苍茫之中。
想到这里他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多了一丝释怀。也许人最大的悲哀，是有时候已经知道结局，却无力去改变。但他们每次还是无法屈服自己，还是会一次次的去碰壁，去斗争，就算每次头破血流但每一次都依旧还会那么做。
“倘若我真的能这样继续走下去，那也不算白走。”他想着想着便自言自语道。
是的，他还要继续走下去，就像一颗枯萎的树，它没有叶，没有根，没有枝，顶着一副空洞的躯壳，任凭风吹雨打将它的一切摧毁，唯一留下的只有那颗面对困难越来越坚定的心。
而下一段路，或许就是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