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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冷面校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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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旻有些着恼,她家住在二楼,她的窗户刚好对着一片柑橘园,平日里倒是清风送爽,宜人得很,但是最近天热,去柑橘园打闹的小孩就多了起来,她只当是小孩子调皮,玩到八九点还不肯散,往她卧室丢石头玩,起身准备教训一下他们,结果刚走到窗前,她倒抽了一口气,愣住了。

只见陆城南正站在一棵柑橘树旁,仰面看着她。

见她还愣着,陆城南朝她做了个口型:“下来。”

舒旻的心一阵怦怦乱跳,好一会儿,她才指了指门外,对他摆了摆手,意思是爸妈不让她晚上出门。

陆城南低下头似在想什么,很快抬起头,对她做了一个“等等”的口型,迅速消失在柑橘园里。

舒旻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满心的矛盾,她既希望接下来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生又希望最好什么都不要生,心像被一双大手忽松忽紧地攫住一般纠结。

二十分钟后,陆城南将一把折叠梯放在了舒旻窗户下,朝她招了招手。

舒旻望着梯子,忽然笑了。她返身将水果盘送去客厅,装出很疲惫的样子说困了,要早点睡。见爸妈不疑有他,她一回房间就把门反锁上,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放进单肩包里,动作麻利地翻过窗户,沿着梯子完成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次逃亡。

陆城南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舒旻,你胆子真大。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舒旻不以为意地说:“我刚好想出去,你就送梯子来了。说吧,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

陆城南扛着梯子,一边往守园人住的小屋走一边说:“就兴你打听,不兴我打听你住哪里?”

陆城南还了梯子,跟那个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的看守人打了个招呼:“晚点还要租下你的梯子。”

不知道陆城南给了那人什么好处,那人满口答应:“没问题,几点我都等。”

等陆城南出来,一直躲在暗处的舒旻才快步跟上他:“你无缘无故来找我干什么?”

陆城南淡淡地说:“你上次不是要看我演出?我说等机会,今天是个好机会,就来接你了。”

舒旻低头盘算了一下是要生气还是要开心,最后还是有点小开心地觉得,有人记得你,会忽然跑来接你的感觉很不错,是值得开心的。至于他这种突兀行径,倒算不得什么了。

那是舒旻第一次进酒吧,她紧紧跟在陆城南身后,怯怯地攥着他的衣角,好奇地睁大眼睛看酒吧里的各色人等。小地方的酒吧人龙混杂,挤满了化着浓妆,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和满脸亢奋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些不大不小的社会青年。舒旻有点害怕了,勾着头,用手挡住半张脸,迈着小步子跟着陆城南。

陆城南把她带到一个没人的小角落里坐下,他在她面前蹲下,双手扶着沙两边,一脸认真地说:“这里今天换了新音响设备,我觉得还成,所以带你来听听现场。我只唱三歌,你坐在这里等我,不要喝东西,不要上厕所,哪里都不要去。我就在上边看着你,别怕。”

舒旻紧张地捂着嘴,盯着他点头。

陆城南深深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咧嘴笑了。

片刻后,他有些不舍地返身去了后台候场。

陆城南走后,舒旻就缩在沙里,睁大眼睛看着台上。

酒吧里的人三五成群各玩各的,倒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女孩。又过了一阵,DJ将正在放的劲爆音乐切掉,乐队各就各位准备演出。

舒旻紧张地盯着穿着黑色T恤,抿着唇,蹙眉垂眼调音的陆城南,台上五色斑斓的光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的线条越凌厉硬朗,丝毫都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台下有喜欢他的男男女女疯了似的叫喊他的名字,他表情漠然地抬手挥了挥致意,很快就抱着吉他弹出一段流畅的SOLO。舒旻耳听得熟悉,是风靡到有些烂大街的Byond,学校广播里经常能听到的《光辉岁月》。

他抱吉他站在麦克风前,眼帘微微垂下,异样专注地唱歌,气势非凡。

台下的有不知道是Byond的还是陆城南的女粉丝噙泪尖叫,气氛瞬间被这群感性的女人带了起来,男人们也开始叫了起来。

舒旻屏着呼吸看陆城南,他的手指修长瘦硬,过弦、力时极有美感,舒旻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此刻的他像极了海报上那些万世巨星。如此想着,她心里激荡起一股自豪,耳边的尖叫声激得她热血上涌,她莫名地就想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他们一起叫。但是她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一歌唱完,陆城南胸口微微起伏,回眼看了舒旻好一会儿才又抱着话筒说:“下面为大家带来我原创的《离岸》……”

底下有欢呼的也有失落的,大多数人喜欢音乐不过是叶公好龙,翻唱热门歌曲,谁都喜欢,一谈到原创,没几个有兴致。

舒旻没想到他还会写歌,坐正了身子做认真赏析状。陆城南原创的是一抒情歌,没有过多喧嚣,他没有弹吉他,只有一个主音吉他手为他伴奏,他则一手抱着麦轻声吟唱,一手在下面晃着,似在打节拍,浑然忘我,默然不羁。

就舒旻的眼光来看,这歌写得丝毫不比任何在榜的歌差,实实在在的是佳作一则。就在她望着他几乎感动落泪的时候,耳边传来一浪又一浪喧嚣,底下全是猜拳、掷骰子的。舒旻脸色一变,望着那些吵扰的人,恨不得跑上去拍着他们的桌子,让他们安静下来听歌,尊重台上才华横溢的歌者。

她几度握了拳又几度舒展开了,本来还含在眼里的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陆城南犹自唱着,还是那副浑然忘我的样子,连眉都没有蹙,他是习惯了吧?意识到这点,舒旻只觉得心都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生疼。

一歌唱完,场子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陆城南抓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下面要唱的是X-JAPAN的《Forvr Lov》,给一个女孩。”

底下的人不耐地说:“不给劲啊,又是没听过的,要崔健,要唐朝!”

陆城南没有接腔,那边,贝司手已经先弹了起来,异常抒情、震撼的前奏让喧闹的人群静了静,有人说:“外国歌?”

那边,陆城南已然开口,低哑的声线,炙热的情感让舒旻一怔。

立马有人接腔:“鬼子的……”

是一日文歌,曲风和演绎方式很像Byond的歌曲,但是比之多了一些绝望、深情,以及一些更加华丽的金属元素。

尽管语言不通,但是这一次,台下的人破天荒都呆愣住了,仿佛被陆城南近乎嘶喊的深情演绎震慑住了。

他的演唱没有专业歌手那种“声音沿着后咽壁往上”的技巧,完全是在用全身的力量在嘶喊,他抱着吉他的手上、额角全爆出了青筋,灯光下,他的脸上、唇上显出了异样的彤红。

舒旻下意识扶着沙站起来,隔着晃动的灯光定定地看他,他的日文音并不标准,她也听不懂歌词,但奇迹般地,她仿佛听懂了他唱的每一句歌词。

止也止不住的眼泪从舒旻眼中滚落,她抬手擦泪,谁知道脸上的眼泪越抹越多,胸腔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沉重悲怆几乎要将她摧毁。

因为,那一刻她听到了他的心。

他的心在奔走呼号,请求他爱的人不要抛开他,请求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炽烈的,不惜一切地爱。那样的爱太过热烈,仿佛挟裹着一种摧毁一切的决然,叫人望而生畏、望而生怜。

一曲唱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连那些前来买醉、逢场作乐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觉得有些莫名的意兴萧索,满腔的七情六欲仿佛都被什么东西荡涤一空,也许,那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自己本来早就是空的了。

唱完歌,陆城南毫不犹疑地撂了吉他,快步下台拉着舒旻穿过人群,将满室的光怪陆离丢在身后。

陆城南拉着舒旻一径儿穿过胡同,走到大街上才撒了手,两个人静静在街边相对而立,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却也不觉尴尬,就这样在燠热的夜风里立着。

还是舒旻先出声:“陆城南,我长这么大,都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谢谢你。”

陆城南抿抿嘴唇,笑了一下:“开心还哭?”

他不由分说地抬手用手腕内侧替她擦脸上的泪痕,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粗暴,动作极柔极轻,好像在擦拭什么旷世珍宝。

舒旻睁着一双柔软的大眼睛望着他:“你唱得真好,可是他们都不听你唱,所以我有点生气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小时候看电视,里面的主角受了委屈,我都会气哭。”

陆城南眼神微微一黯,满不在乎地说:“不算什么事,总有一天,他们会认真听我唱的。”说到这里,他眼睛骤然一亮,仿佛已经看见前方曙光乍现一般。

“嗯!”舒旻重重点头,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眼前的少年有叫人信服的力量。那时候她或者他都一直认为,成功是件特一相情愿的事情。

两个重拾力量的人对望着笑了一会儿,陆城南说:“走,吃夜宵去。”

舒旻一脸既期待又犹豫的表情:“我妈说脏……”

陆城南唇一挑:“还有你不敢的?”

激将法立时得逞。

三中外的长巷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小饭馆,夏夜里纷纷撑起了阳伞,摆上电视、桌椅卖起了小龙虾、嗦螺、香辣蚬子、各色烤串,生意异常火爆。

两人点了一份龙虾、一份蚬子和一堆烤串后,陆城南撕开一罐啤酒喝了起来,舒旻双手撑在椅子上,好奇地东张西望,一双脚在椅子下自得地晃悠着。

“你不会没吃过夜宵吧?”陆城南放下啤酒问。

“嗯,别说吃夜宵了,我就没有吃完晚饭后出过门。”舒旻撇着嘴说。

陆城南诧异地问:“那你都怎么过日子的?”

“早晨六点起来练嗓子,背单词,吃完早餐后准时去上学。晚上吃完饭陪妈妈散步半小时,期间,妈妈会给我讲音乐史和一些小技巧,然后回去练一小时琴,接着做作业温书。周六周天都有家教来上高年级的课——从上一年级开始就一直这样了。所以,我一天都是当普通人好几天过的。”

陆城南很同情地看着舒旻,样子有点心疼:“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

舒旻含蓄地笑了笑,似想起什么,从包包里翻出一本书递到陆城南面前:“专门给你买的!”

陆城南先是被那么厚重的一大本书噎了一下,片刻后又不禁露出喜色,假装不以为意地接过去:“浮……《浮士德》?世界名著吧?送我这个干什么?”

“你看完我再告诉你为什么,如果你真的用心看了,也许不用我告诉你,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舒旻凑近他,有些小神秘地说,“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来问我为什么。”

陆城南的目光在她脸上轮了一圈,默然点了点头。

夜宵的东西很快上了上来,一大桌子的红汤浸着大只大只的小龙虾,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旁边还配着一盘炒得辣香四溢的蚬子,舒旻望着那些东西,喉头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下手。陆城南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撕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最大的龙虾放进骨碟:“先从背上这条缝下手,用两个大拇指一掰就开了,里面的肉整个儿都可以吃。龙虾钳子里都是活肉,最好吃,你先分开钳子,把小的这边往里面一摁,再用力拉出来,整块肉就能吃到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龙虾就已经被他剥干净了,他将白嫩嫩的虾肉放进舒旻的碟子里,温和地说:“尝尝。”

舒旻夹起一尝,鲜香的味道好吃得让她差点咬掉舌头,平日都是合理饮食的她哪里吃过这样的重口味,立刻就喜欢上了,她自动自地夹起一只龙虾,依样画葫芦地剥起来。

龙虾虽然好吃,到底是过辣了些,舒旻一边吃着,一边在桌子底下直跳脚,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满是辣出来的热汗。

陆城南吃得甚少,只看着她微笑。笑够了,他一言不地给她剥蚬子肉,舒旻埋头苦吃,偶尔也抬头对他笑一笑。

东西还没吃完,一晚上的低气压忽然爆,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砸,店主悻悻地收东西,眼见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陆城南叫店家把烤好的肉串打包好,拉着舒旻就往外跑。

两人刚跑到三中门口,倾盆大雨已经兜头兜脸地泼了下来。

陆城南果决地将舒旻拉进附近一个电话亭里,电话亭不大,只罩得住一米见方的地方,恰好够他们两人避雨。

骤然被逼进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先前还谈笑风生的他们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周遭除了雨声,就是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舒旻不自觉地往旁边缩了缩,垂下眼睛,抬手轻轻擦着脸上、上的雨水。陆城南看着雨幕出了会儿神,忽然扭头问:“冷吗?”

舒旻抱着手臂,轻轻摇头:“还好。”

陆城南却二话不说地脱下衬衣,往她肩上罩去。就在这时,一道炸雷轰然响起,巨大的雷声震得小小的电话亭都颤了起来。舒旻冷不防尖叫一声,兔子般跳到他身边,藏在了他的身后。

她缩着一颗心,将头埋在他臂膀后,死死抓着他的左臂,扁着嘴说:“好吓人!”

这时,陆城南忽然转身:“很怕?”

他话音刚落,一道闪电鞭子般从天际抽过,滚滚而来的雷声再度响起。舒旻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脸色骤然就白了:“我觉得它们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陆城南借着频频闪起的电光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忽然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他一手轻轻环住她纤瘦的腰,一手将她的头按进自己胸口:“怕就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

身畔大雨如注,耳际雷声轰鸣,舒旻僵僵地倚在他怀里,大脑混乱成了一团糨糊,先前的畏惧、惶恐被突如其来的拥抱赶走,外面明明还是那样黑暗可怕,但现在这种黑暗变得静谧、温暖、绵长,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包裹着她,这样的感觉让她心生贪恋,竟舍不得挣开。

“要是还怕就抱紧我。”陆城南轻声说,他的声音有些颤,胸口亦起伏得厉害。

愣了一会儿,舒旻怯怯地伸出双手,攀向他瘦长紧实的腰。她面红耳赤地低头、蹙眉,双手因紧张蜷成了小拳头。

陆城南身体微一僵,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她拥紧。他紧紧闭着双眼,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心,良久,他才控制住自己急促的呼吸:“舒旻……我们交往吧。”

舒旻静静听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脸颊微醺得像桃花一样,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无比温顺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她不懂得什么是爱,更加不懂得什么是天长地久,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她哪怕只争朝夕,也要紧握在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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