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三件衣服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黔黑往事!
即便我换了一条路,依旧没有改变我应有的遭遇。
我还没有走出去一百米,再次看到陈永和龇牙咧嘴的表情。
“老大,老三,你们看,我就说这小杂种鸡贼,肯定会换条路出来。”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从他两个兄弟手中,拿过两张青绿色的五分钱。
看样子他们是打了一个赌,赌我会不会换路。
输了五分钱的那两人,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快步向我走过来,其中年稍小的一个,一把抓住我的衣领。
“杂种,你干嘛要换条路,那条路不好走是不是!”
此时天时已经大亮,周围好几家人,都有人起床,从热水瓶里倒水进脸盆当中,一边洗脸一边对我指指点点。
没有任何人帮我说一句话,眼神和脸上,有的只有看热闹和评头论足。
十八岁的年纪,被人在大众广庭之下,跟拎着小鸡一样,拎在手中。
哪怕身上穿着单衣,可我的脸跟火烧一样滚烫。
“放手,给老子放……”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打在眼睛上,放倒在地上。
接下来他们两人一个踩我,一个揪住我的头发,扇我的巴掌。
我一开始还能感受到疼,后面我又感觉到了冷。
因为这两个王八蛋,又在扒我的衣服。
片刻后,我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裤衩,就跟抓着我的救命稻草一样。
无论他们怎么打我,我就是不松手。
因为这是我最后的尊严,如果这条裤衩都被扒掉,我今后在这个镇上,再也没有任何尊严。
就连路过的狗,都可以汪汪叫几声,来议论我。
最后我裤衩大腿处,都被撕扯成了布条,我还是没有松手。
他们两人似乎是打累了,站起身大口喘着粗气。
陈家的老大用脚踢了踢我的头,指着我骂道,“来,起来。”
“滚回去,你今天要么不出门,要是出门我再看到你敢穿衣服,我就把你脱了捆在这柳树上。”
他们点起了烟,一边抽一边回忆昨晚的牌局。
我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好一会,才颤巍巍的爬起身来。
身上的疼痛并没有让我难受多少。
更加让我难受的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以及这陈家三兄弟,对我那种毫不在意压根不把我当人的态度。
我步履蹒跚的向着我家走去,我也不知道我回家干嘛。
我已经没有衣服可以换了,就算有,我换了还能怎么样,再出来再次被打,被脱光衣服吗。
“冬冬,你过来!”
在我有些迷糊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喊。
一个比我高出一个头,在这个西南人普遍只有一米六五最多一米七的年代。
他的个头逼近一米八。
长得高高大大,眼眶深邃,鼻梁挺拔。
一个顶好的模样,属于小人书和难得看几回幕布电影当中的俊后生。
在他脖子上,还骑着一个小孩子,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时常眯眼。
他姓楚,和我家斜对门。
他的命运和我很相似,也是自己老子是个王八蛋,在自己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就跟野男人跑了。
但他天生是个强人,在我苦哈哈挣着工分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带着一群人,在柳巷镇上横行霸道。
他和我的年纪,只是相差两岁。
但却没有太多交集,因为他不和我这样的老实人玩。
我晃晃悠悠的走过去,跟平时跟在他后面一起玩的小年轻一样,叫了他一声。
“楚老大,怎么了。”
楚老大看了我一眼,伸手将骑在他脖子上的弟弟扯下来,交给了我。
随后自己转身回到屋子当中。
我抱着他弟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弟弟习惯性的微微眯眼,“冬冬哥,你不冷吗,不穿衣服。”
我面色一红,小孩子天真无邪的问话,让我更加难为情。
“老二,哥不冷,哥锻炼身体呢。”
不敢说整个西南,单说我出生的小镇以及周围,对于小孩的小名,没有那么多计较。
一般第一个,会被家里人叫老大,第二个叫老二,这样一直排下去。
对别人说起的时候,也是我家大的那个,我家细(小)的那个。
除非有讲究的人,或者我这种没有兄弟姊妹的人,才有会有改变。
辈分年纪比我大,和我亲近的人,会叫我冬冬。
我冷得浑身发抖,站在楚老大家门前,等着楚老大。
楚老大并没有让我久等,很快就从他自己屋里,拿出一件绿色的军大衣。
“这衣服给你,你拿好,穿好,等哈我去扯点布,喊你嬢嬢给你缝身新衣服。”
(我和楚老大相差两岁,我叫他妈应该叫嬢嬢,西南嬢嬢指阿姨)
我心头一暖,没想到在往日那种标榜热心肠,普通人家的人,都在看热闹的时候。
是这么一个大家口中的坏人,会帮我。
他递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件大衣,还是一份尊严。
我正要道谢,接过他手中的军大衣。
但楚老大手一缩,没让我接到大衣。
“但是老子丑话说的前头,这衣服是老子的,你要是弄丢了,开线了,我就把你扔到镇子中间的水塘头,安(淹)死你。”
“考虑好没得,这衣服你要不要。”
我想到刚才陈家那三兄弟说的话,我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之前被陈家兄弟弄得气的。
我一把接过楚老大手中的衣服,舔了舔还在流血的嘴唇。
一句话也没说,将半抱在怀里的楚老二还给楚老大。
拿着这件军大衣,也是拿着最后的尊严回到家中。
我这次没去管卧床的母亲,有没有咳嗽,而是直接抓起了我之前扔下过一次的斧子。
穿上楚老大先前递给我的军大衣,将斧子夹在腋下。
这种斧子,不是宽大轻巧装饰用的斧子。
而是开刃极薄,斧背极其厚,整体只有拳头大小,但最轻都有一斤。
在西南以及两湖地区,也有人管这个东西叫做‘开山儿’。
大腿粗细的木头,摆正放好位置,一开山儿下去,就会裂开成两半。
为了方便一会抽出斧子,我没有扣住军大衣的扣子,只是两边衬交叠在胸前,用双手抱住。
今天好冷,风也好大。
冷风呜呜的刮,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被陈家兄弟那几个杂种打坏了。
只能听到这天儿在哭,哭得呜呜呜的,十分凄惨。
不知道我那在病床上的母亲,有没有听到我回到家,有没有再关切的问我,为什么没去上工,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