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而他那时,心跳骤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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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说，可能会去兴国找他，然而这话还是太含蓄了。
在洛星洲见到陆婉凝的那一刻，她觉得，她所谓的‘找’，实际上怕不是‘逃’。
“你好。”抵达吉利国和他见面后，陆婉凝率先跟他打了招呼。
她当时看起来是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而长期营养不良和环境压抑造成的气质和身形，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是你吗，Z？”
说实话，洛星洲当时有些不敢认。
眼前这个在她看来如同逃荒而来的女孩，居然是黑客论坛内鼎鼎有名的Z。
只是那时他到底比最初成熟了些许，生活中则相对网络更加沉稳，所以他还是保持礼貌和友好地说：“附近有一家中餐，据说比较正宗，知道你要来我提前订好了位置。”
“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他将陆婉凝的窘迫尽收眼底，自然也看得出她已经极力遮掩自己的狼狈，因此并未发问。
回想到这里，洛星洲根据回忆，跟顾淮墨描述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感到格外惊讶，她几乎两手空空就来到了异国他乡，瘦弱的身躯甚至撑不起单薄的衣服。”
“而当时明明是夏日，她却穿着长袖长裤……一天后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她浑身是伤。”
而提到这里，洛星洲点到为止，并不想过多透露陆婉凝的隐私。
“除此之外还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她有一头毛糙的短发，看着像是自己剪的，即便如此她的发梢看着也比我还要干糙。”
事实上，后来因为他全程陪伴治疗，洛星洲才渐渐知道，那时陆婉凝虽然一直计划着要逃离庄家，但眼界的拓宽并未让她完全甩开心理上的畏惧。
庄有为作为自小就威胁着她安全的存在，依旧从内心深处就对陆婉凝产生着震慑，让她不敢贸然反抗。
因此，即便她在网络上如何叱咤风云，现实里依旧是小心翼翼地隐瞒着自己的另一面。
——直到某一次，庄言醉酒后跟邻居吵架，最终动起了手。
大概因为那时的陆婉凝终究不再是几岁的孩童，没办法因为害怕而只是躲在衣柜里。
她正处于一个初步有了自己的思考却又没有全然懂得规避风险的年龄。
所以，陆婉凝鼓起勇气，上前阻止了，她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有一些能力了，她不想再去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自我谴责和懊悔了。
然而下场就是，她甚至遭受了比邻居更严重的毒打。
“你个白眼儿狼，长大了皮痒了是不是？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我打死你——”
庄有为本就是窝里横，醉酒的时候则更加失去理智。
根据陆婉凝的日记和后来的自述，洛星洲记得她当时说，那时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不是没有因为强烈的求生欲而逃过，然而庄有为一把便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捞了回来。
那晚过后，陆婉凝滴水未进地躺了两天，她隐约感觉自己的像是飘在天上，脑袋很沉，脚步却轻飘。
后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高烧。
她不是没有想过报警，可很快却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因为如果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之后她大概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报复。
而陆婉凝并不想去试错，所以她终于意识到，逃离依旧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这些细节洛星洲仅仅是自己回想了一遍，却并未跟顾淮墨讲述。
他只是想简要分享自己和陆婉凝的事情，至于更多的，如果她愿意，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告诉顾淮墨，而不是经由他来告诉顾淮墨。
“后面的事情，你其实大致知道吧？只不过你可能认为，她是先来了伦杭，才认识的我，殊不知是因为我，她才来的。”
“而在伦杭，她跟着我的祖父学了医术，之后又被陆家的人找到，最后重新回国就读于帝都大学。”
不得不说，洛星洲的确讲述得很大概。
顾淮墨听完之后仍疑虑未消：“所以，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本就朋友不多，或许那时候只是恰好信任的人只有你。”
洛星洲点头，轻笑一声：“你说得很对……”但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其实从他在伦杭见到陆婉凝开始，他对陆婉凝的感情就复杂了起来。
以前隔着网络，他纵然好奇，但更多是觉得她神秘。
而当她真实的一面被一点点摊开在他面前，洛星洲一边拼凑起近乎分裂的两个形象，一边感受到内心难以言喻的沉痛和怜惜。
他的脑中，一半是漠然却高智商的黑客Z，一半是身体和心灵都伤痕累累的十六岁的少女。
而越是了解她，就越是忍不住心疼，想要守护她。
洛星洲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对她的感情逐渐超越友情的。
只记得那时候他会下意识地照顾她，关心她。
“伦杭多雨，你出门最好带上伞。”洛星洲时不时就会这样提醒她。
然而，尽管他已经在她的住处和医院，都寄存了好几把伞，过后他还是会无奈地替她撑伞：“幸亏我知道你不习惯背包，大概率也很难记得带伞……”
不过这只是他的好心。
陆婉凝更多时候只是礼貌地表示感谢，然后伸出手到伞外，感受雨滴落在指尖：“……其实这点雨，不打伞也可以的。”
洛星洲虽然尊重陆婉凝对于雨的喜爱，但还是反驳了她：“但是爷爷说了，你身体底子很差，要好好养着。”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淋雨。”
陆婉凝便无法反驳了，她骨子里在面对长辈时，总会下意识变得乖巧和听话。
再渐渐地，大概是习惯了，又或者她本就不想抗拒别人对她的好意，只是很多时候她意识不到生活中还有那么多细节需要注意。
对她而言，淋雨不算什么，穿得薄点厚点也无所谓，吃大餐还是小吃也并没有差别。
即便生理年龄将近16岁，并且拥有者极为聪慧的大脑。
但她在某些方面，仍旧仿佛是一个蹒跚的孩童，亦或者快要干涸的嫩苗，在来到吉利国之后，才开始缓慢生长。
而这些过程，几乎都有洛星洲的参与。
“……我要是小时候有一个你这样的邻居家哥哥就好了，我肯定会过得舒心很多。”
陆婉凝渐渐开朗一些后，曾半开玩笑地对他说。
而洛星洲那时，心跳骤然加快。
十七八岁的少年，险些要遮掩不住内心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