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奇怪的钟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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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简脚下打着滑，快速的向前移动着身子，在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脚印。
由于身子一时没把控好，田简一下倒向了公孙弘一边。
她一手抓住公孙弘的胳膊说：“碰到村庶长和他孙子韩木墩了，多说了会儿话，你生气了呀？”
公孙弘扶了田简一把，直到她站稳后，开口说：“何止是生气，还有担心、着急呐！大伙都找你半天了，连附近树林子里，蓄水池、废水井，也去过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田简说，不知是出于感动，还是身体真得着了凉一样，轻微的抖了一下 。
公孙弘责任道：“看你都冻哆嗦了，还孩子一样，在雪地里打滑，一个窝窝头也没吃完，就扔掉了，不饿吗？
走！到我家里去吧，给你做点吃的。
田简忽然想起了公孙弘到胡麻大婶家，为自己讨要窝头饼子时，院内受辱的事，激动的说道：“家里的锅灶，没有米炊了吧，你说实话。”
“那就实话实说了吧，是昨天，断炊了，刚刚断的。”
“那你拿什么给我吃呢？”田简不信任的看了公孙弘一眼，觉得他在说假话。
公孙弘说道：“方才问过我娘了，她说在船仓里，还偷偷藏着点吃的。
那是今年秋天，我在村子里，打下的红枣，本来是想做枣糕的，不料我娘留了一手，还剩下十多个，有了这些，再到邻居家借点姜来，给你做点姜汤水喝，这不就是吃的嘛！”
田简满意的点了点头，仰脸望着公孙弘的额头，亲切的问：“你饿吗？公孙哥哥。”
“我不饿。”公孙弘象看着自己亲妹妹一样，回以热情的目光。
“不饿？”田简说，“那不是真的！方才，我听孟桃说，村中风俗跟燕下都的乡村一样，百姓们都是一天只吃两顿，你骗不了我，这也是大家常年的习惯，打谷场上儿歌也是这么唱的。
别说你不饿，连小申子都饿。
他从我这里拿走饼子后，我还看到他，从怀里掏出来，蹲在雪地上，沾着雪，啃了一口呢！
心想那是我吃过后，扔掉的，他也肯吃。
他的这一举动，让我想起燕人农历六五年，胜利者们，男女老幼全体出动，在一个城廓广场上，批斗敌人俘虏的情景。
就是这样沾着雪，不甘让他们敌人白吃那种黑乎乎的窝窝头，群众代表狠狠按着俘虏脑袋，嘴上骂着狗吃屎一样不堪入耳的话。
为此，一个逃走的俘虏，后来给他儿子起名叫雪让，这是句鲜虞赤狄语，就是沾着雪吃的意思，寓意是活着要顽强，不向敌人低头。”
田简的话，深深吸引了公孙弘闪烁的目光，在田简讲这番话时，都不曾离开过。
这愈加使得田简兴奋异常。
\一开口就说了这么多,你别笑话我”，田简难为情的笑了笑，说：“这个村庄里的人们为什么这么穷？穷人和富人是不是一样，一天吃两餐呢？”
“有吃三顿的，那是因为家中有余粮，穷人们就不这样了，有吃一顿的，有些穷人和我们家一样，一天只喝两次粟米汤，稀的。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年景不强，时逢夏天遭了洪灾，好多农户，家里粮食颗粒无收，又遇到官府征粮，还有此前，连年打仗，才闹了饥荒。
田简道：“也就是说，你家里也没有存粮，已经揭不开锅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是这样吗？”
“是。”公孙弘低下头来。
“那你为何不去打点猎回来？”
“村中有规定，不让随便打。”
“嗯，这就对了，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方才我之所以离开，是去找村庶长理论去了，
我还从包裹中拿出了点银两，送给了他，他便收下了。
他答应我说，可以打猎了。
打下的猎物算我的，还可以多打点。
我说太好了，打下来后，可以叫乡亲们一块吃。
我还卖了个好，对韩老万说，这是村村长给大家安排的。
“可你为何对大伙施这样的好心呢？”公孙弘狐疑似的问。
田简故作惊讶的说：“哦，你怀疑我是吧？我的话，你不会怀疑的是吧？
你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到村长家，对薄公堂。
你若相信我的话，待会儿，你和小申子一块儿打猎去吧！
抽个空，你们放心去吧！
你相信我了是吗？”
面对田简一连串的发问，公孙弘轻轻点了点头，说：“那好！我相信，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小姐！”
“你家好像在西边，对吧？”田简指着一片小树林问。
“对，距此不远。”
“那就往西边走吧，叫上孟桃和小申子。你喊他们一声。”
“喂!孟桃，你等一块儿到我家去！”
“他们在干嘛呢？”田简问。
“看样子，在吵架。”看了一会儿后，公孙弘猜测着说：“没事，你看，他们跟过来了，嘻嘻呵呵，不知小申子在问孟桃什么。”
“那好，咱俩往前走吧。”田简说。
于是，两人继续西去。
田简心头里，带着温暖与谢意，觉得两人这样，气氛适宜，融洽而美好，并且希望孟桃和小申子，躲得远远的才好。”
走不多远，田简停下脚步，迎面对着公孙弘说道：“你也冻坏了吧，别光说我，我给你哈哈手吧！哈点热气，来，把手伸出来。”
“不不”，公孙弘受宠若惊的说道：“这成何体统，怎么能让小姐为我暖手呢？”
“怎么不能，你救我一命，而又为我忙前忙后，打扫卫生不算，还到邻居家找吃的，又准备给我熬姜汤喝，我心里还感激不尽呢！”
“不用，何谈感激。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那我就不能给你点关心了？我又怎能无动于衷呢？送点温暖，不是应当的嘛？看你的手，都快要冻僵了。”
“这些事不算什么，理当尽地主之谊。”
“这倒也是，”田简低下头来，害羞的问道：“我看你像是洗澡了吧？”
“早在小申子洗之前，我就开始洗了。”
“凉水澡，是吗？”
“是，没来得及烧热水。”
“到现在头发还湿呢，也不怕吹感冒，叫人看了都心疼。”
“不说这些了，你看，孟桃和小申子走过来了，一路上还打打闹闹。”
“那好，走吧。”
两人向前走去。
忽见村头西边，隐隐现出一片小树林来，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树林映进眼帘。
白雪覆盖着光秃秃的树枝、树尖和树干上------树叶全落完了，大都披着寒霜，随风婆娑着，这种生长在北方的树木，顽强生长着，构成了一副美丽的北国景象。
一只小松鼠正在树杈上跳跃，一只麋鹿看见来人，一头扎进树林，逃往深处去了。
好美呀！田简不禁感叹道。
又见树林外，有片很大的空地，北面挂着一口大钟，发着暗淡的光泽，默默的矗立在村外雪地中。
“这是什么钟？”田简淡淡的问。
“铜钟。”公孙弘说。
“走，过去看看。”两人拉上手，飞奔了过去。
孟桃和丐兮申也从身后，跟了过来。
田简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屈下身子，轻轻敲打了一下钟身，它便发出了沉闷的钟声。
转眼，公孙弘从边上一个土方台上，拿过一把包着红布的鼓槌来，交到了田简手上。
田简用力一敲，这口巨大的铜钟，便发出了悦耳的钟鸣声。
“它是用什么铸造的？”田简问。
“黄铜。”公孙弘站在田简身后说。
“好有风骨!”田简随口说道：“你是用什么铸造的？你看它，在这片雪地、寒风中。”
“我是用忠诚。”公孙弘不假思索的说。
“忠诚？”田简回过头来，好奇的看着公孙弘说。
“是的，没错！”公孙弘坚定有力的说，“我是用忠诚铸造的！我不会变，我是不会变的！
就像这口钟，即便破了、碎了，我也片片都是忠诚！”
“好一个片片都是忠诚！”田简又道：“它是何寓意？作何而用？”
公孙弘介绍道：“每年农历新年，村民们都要在这里，举行盛大的年会，歌颂劳动与爱情，和美好的生活。
这是他们的传统，这个部落的传统。
年轻人还会相约而动、手拉手，跑进旁边小树林中幽会。
它是一种骄傲的象征。
也代表着村民的愿望，饱含着他们的希望。
他们祈求上天赐雨、赐福给他们，避免天灾，使他们过上幸福的日子。
田简围钟一看，发现正面刻着四个暗红色的大字，上书：“风调雨顺，”
钟的背面，竖排刻着三个浅蓝色的小字：“三汲乡。”
在三汲乡这几个小字的上面、正中间，还有一串并不显眼的大字。
田简弯下腰来，抹去了字面上的雪迹，隽永的篆体文字，便一个个清晰的显现出来。
“这字体，好秀丽！”田简说：“乍看，象一只只爬在上面的虫子，细看却是钟形文字，对，形状似钟。”
田简稍加辨认，细声读道：“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
不禁羞愧的问道：“公孙弘，这十六个大字，在说什么？”
公孙弘道：“是说，在仲春的节气里，在春天，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里，万物生长的季节里，概指五月六月，男女可以幽会，不受法度节制，有私奔者也不禁止。”
“噢”，田简面色紧张的说道：“我终于听明白了！说了半天，就是个私奔呗！这种事，官府也让？”
“让！这也是村中习俗。合法度。-----每年春天，村中有些相互看中，或者暗中有意的男女，便会冲破传统禁锢与束缚，携手奔进南面那片小树林里。”
公孙弘想了想又开口道：“这样做，虽合法度，但不道德。”
田简点点头，突然激情高涨的问道：“幽会和私奔，你觉得那个好？”
公孙弘莫名其妙，只觉得田简两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目光，说道：“请媒士和媒婆的男女才好。”
田简轻轻叹了口气，用不无欣赏的目光，逼视着公孙弘的脸庞说道：“算你聪明，避重就轻，回答巧妙，那这块空地，有何妙用呢？”
“妙用极大，今日不说。”公孙弘说。
”嗯，也好。”田简用她那从没有对公孙弘用过的温柔腔调，表达着此刻，她那美好的心情。
忽然她又摸了摸这口钟，说道：“公孙弘，都说钟情、钟情，这里的钟，是不是指的就是这种钟。因钟而生情？”
“钟情的钟，就是这种钟，说的是这种钟的可贵与美好，但是情，却与钟无关，只是个比喻而已，比喻情难可贵，让人懂得珍惜，田简，你别懂，却装作不懂，否则，我就不跟你说了！”
田简微微笑道：“公孙弘，放下钟情的钟不说，那么，情是什么？早在燕下都时，有人就问过我。他们说，问天下，情有几许，我该怎么作答，请你教我！”
公孙弘说：“田简，在我看来，其实已经明白，这回我不说了，还是由你来说吧！快说！”
“那好吧，有人说柔情似水。
也就是说，情是水一样柔软的东西。
它善变，可用以灌渠。
它迁移，象水流一样，可以西水东流，又可能从东流到西。
我还觉得，它象浓雾一样，可以弥漫，又可以象洪水一样，波浪滔天。
有时，我又觉得，这情字很难琢磨，很有内涵。
情到了深处，它便会象铁一样坚硬，不容易融化、提炼。
它又象这口青铜钟一般，发着暗淡的光彩，让人为之心动、为之缠绵，为之心醉。
它还会有火一样的烈焰，燃烧在每个人的心间。
我说得对不对？”
公孙弘急忙趋前、迎奉道：“对对对！小姐的学问莫测高深，在下佩服！”
“那么你觉得，你会不会为情而燃烧，而情困，而痴迷？而与人私奔？”
“啊，这？小姐！更不知小姐之意，这是？”
“公孙弘，方才，我在村口一露出头来的时候，我发现，你就像打了蔫的茄子 一样，见了我不高兴，你站得离我那么远，足有三四十步。
孟桃迎了上去，你却无动于衷，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犯了什么错一样，等待着私塾先生的发落。
这是为何？你有什么心声与苦衷？
有何担忧与质疑？是什么引起的？
”没有，都没有，要有，也是我母亲，方才说了我几句，说什么母以子贵。”
“那么，你觉得我人怎样？心眼怎样？其他方面都怎样？”
“小姐，你的心就像花蕾，绽出了花蕊，散发着迷人的芳香，你是雪地美人，你是三汲乡的花魁！”
田简听得心花怒放，觉得公孙弘是个好青年。
就在这时，忽见孟桃带着丐兮申，一前一后，急奔了过来。
孟桃呼着凛冽的寒风，说道：“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啦？大声点！让我俩也听到才好。”
她又指着公孙弘道：“你说，什么话?是何秘语？”
公孙弘正要开口，只见田简道：“公孙弘，改天，我再向你请教。看来，你懂得不少。”
“什么不少呀？”孟桃接过话来，但见公孙弘不说，她便好奇的对田简道：“公孙弘不善言辞，
还是你说说吧？小姐！”
”孟桃，你看！”田简指着对面一座小山头说道：“由此向南，有条小道，直通山顶，我见山头上，
有个草厅，不知能不能上去？请你告诉我！”
孟桃不知田简所问真意，顺口说道：“能！雪都扫过了，我敢保证，一路畅通！若问原因，请小姐去问公孙 弘。”
“好啊！“田简道：“公孙弘，抽空带我上去吧。”
转身方对孟桃说道：“孟桃，我想，不回的话很不礼貌，但若是说了，只怕有点害臊，我们不过是借此钟，比了比词藻。
其实，也没多说什么，我看了钟上文字，也是觉得有些怪异，因为这个缘故吧，好了，走吧！天气这么冷”说到这里，田简住了口。
“嗯小姐，那就走吧，都快到了。”孟桃说。
“就在小树林后面那个船上。”公孙弘补充道。
“船上？”田简不解的问，又对丐兮申道：“方才，我看你俩说的热闹，接着说去吧，别离我们远了，随叫随到，小申子，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走吧！孟桃”小申子一把拉住了孟桃的衣袖，哀求似的说道：“心里喜欢谁，你还没跟我说呢！”
小申子把孟桃拽走后，田简问公孙弘道：“不是说去你家吗？怎么又变成船上了？”
两人又边走边说了起来。
公孙弘对田简道：“船就是家，家就是船。说是船，其实，就是一条扁舟。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小船并不大。
平日里，能供两个人安睡。
船有点破，尚能遮风避雨。
田简，你别嫌它小。
也打扫过了，总算干净，喏，你看！就在那里！”
刚走出这片小树林，田简定晴望去。
只见一条冰冻的小河，出现在面前。
静静的，泛着清冷的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