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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猫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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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昀玥曾经一直以为只有灵域才有新岁节,直到他初次来到魔域,才知道这座传闻中的暗欲魔都也会在每年岁末张罗过节,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只不过跟人烟稀少的灵域比起来,魔域新年的群魔乱象似乎更热闹一些。

夏昀玥清楚地记得,他以唐九的身份第一次在魔域过新岁节是在烟场后苑的假山石洞里。

每年一入正月,唐九的心魔便退去了,而阿涂金恰好心魔刚开始发作。唐九记得阿涂金心魔发作时总会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守着一屋子金银魔币做痴梦,他往往一整个月都见不到阿涂金的人影,而烟场这一个月自然是闭门停业的。

每当这时,唐薪就借烟场休业、各项巡管松懈怠慢,将唐九从烟场的库房里偷偷带出去。

他还做不到将唐九直接带出烟场,毕竟阿涂金给唐九设下了术法封控,唐九逃不出烟场。而这术法他仔细研究过,并没有那么容易破解,因此他最多只能带唐九去到烟场的后苑消遣些正月里的节日光景。

事实上,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后苑里嬉戏玩耍,只能躲在一处隐蔽的假山石洞里,而这个石洞后来也成了他们除了库房以外的另一个秘密会面场所。

烟场的后苑其实是个颇具雅致的山水园,园子内建筑不多,以假山、溪水和沿溪栽植的情殇木见长,又以假山最为出彩,各式各样的假山伫立其间,如同一座咫尺山林。

不过对于那时的唐九而言,这园子并没有那么赏心悦目,除了假山石洞以外,他极其厌恶那里栽植的一草一木,尤其是情殇木。

因为这种植物所结出的果子正是魔族人炼制情药的主要药源,又可谓是烟场的摇钱树,以至于幼时的唐九时常偷偷将园子里的情殇木折损成秃头树。

被花木匠发现并告知阿涂金后,迎接唐九的便是一顿皮肉之苦,然而唐九丝毫不知悔改,只要有机会去到后苑,情殇木必然逃不掉被折秃的厄运。

后苑的假山大多以石山为主,唯有一处假山却是石土混杂,足足有两人高。每当寒冬腊月,厚厚的雪就会覆盖其上,枯萎的藤条爬满了假山侧壁,恰好将其上部一个不规则的洞穴遮挡得严实。

唐九和唐薪正是在这个洞里一起度过了魔域的新岁节。

魔域的新岁节有一种独特的点心,叫蜜驼糕。这种点心形似一只三足兽,圆肚长脸,还有一条短短的尾巴。蜜驼糕的最外面只是一层薄薄的外皮,咬开皮之后便能看到里面蜜驼色的糖心馅儿。

唐九初次品尝的蜜驼糕正是出自唐薪之手。多年之后他回归魔域,也曾吃过其他人做的蜜驼糕,但都远不如唐薪做的香甜可口。

唐九那时在假山石洞里啃着唐薪做的蜜驼糕,嘴巴塞得满,但还是要一个劲儿地夸赞:“哥,这点心真好吃,是你做的吗?”

石洞本是漆黑一片,好在唐薪带来了一小块魔石,魔石微弱地散发着光亮,刚好将两人之间的方寸空间照亮,又不至于透出到洞外被人注意到。

“你喜欢吃这个?”唐薪笑得温柔,拿帕子擦着唐九嘴角的蜜糖,说道:“唐兰总说我做的蜜驼糕太甜,她吃了觉得腻。”

唐九直摇头道:“不腻不腻,好吃,很好吃的。既然她不喜欢吃,那我替她吃掉。”

唐薪将盛放蜜驼糕的油纸全部敞开推给唐九,说道:“这些都是给你的,你慢慢吃,别急。”

唐九按住唐薪的手,抓起一块蜜驼糕送到唐薪嘴边,说道:“哥,你也吃。”

唐薪却将糕点又塞给唐九,笑道:“真不巧,我吃不得蜜驼糕。”

“为何?”

“我若是吃了蜜驼,身上会生出红色的疹子,又疼又痒,万万吃不得。”

唐九第一次听闻吃糕点还会生疹子,一时不肯相信,以为是唐薪在骗他。

“我骗你做什么。”唐薪戳了戳唐九鼓鼓的腮帮,说道:“我有个堂兄,他也吃不得蜜驼,他吃了蜜驼不仅生疹子,还会喘咳得厉害,只可惜他偏偏又喜欢蜜驼的味道。”

唐九听着惋惜,说道:“那他也太惨了。”

“是挺惨的。”唐薪又笑着问他:“你想不想看烟火会?”

唐九原本想问什么是“烟火会”,但为了隐藏自己“非魔人”的身份,便装作自己知情的样子,说道:“当然要看。”

唐薪便起身将洞口的枯藤拨拉开了一个较大的缝隙,他透过缝隙望了望魔域的天色,回头对唐九说道:“这会儿快子时了,应该就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到烟火,不过你切记要当心冯老头,不要被他发现。”

冯老头就是烟场后苑的花木匠,这人一大把年纪了,又瘸腿又驼背,眼睛还有点瞎,但耳朵特灵。

之前有一次唐九和唐薪在石洞里闹出了点动静,恰好被冯老头注意到了。好在这老头腿脚不便又够不到假山石洞,只得坐在山下守株待兔,却什么都没等到,最后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便离开了,因此也就未曾注意到洞里的两人。

唐九敏感地察觉到了唐薪话里的意思,问道:“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看吗?”

唐薪放下拨弄枯藤的手,回到唐九身边揉了揉唐九的脑袋,说道:“我得回去照顾唐兰,她这会儿应该要醒了,她身边不能没有人。”

唐九撅了噘嘴,却不敢再挽留唐薪,他知道唐薪的妹妹唐兰需要照顾。

不过唐薪临走时,唐九还是依依不舍地抱住唐薪的胳膊不肯放手,一双刚刚褪去鲜红的黑色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唐薪,仿佛要失去什么珍宝似的。

“哥,你还会回来找我的对吗?”唐九问。

“当然,正月烟场停业,我不必每日忙前忙后了,当然会抽空来找你,不过……”

“不过什么……”

唐九还没能问完,却见唐薪不知为何突然不见了,他双手只环抱着石洞里湿冷的空气,空荡荡的无边无着落。

“哥?”唐九环顾四周,发现洞里只有他一个人。

“哥?你去哪了?哥!”

唐九惊慌焦急地叫喊着,但回应他的只有石洞里颤颤幽幽的回音。

恰是此时,洞外天边一声烟火炸裂的声音传来,唐九急忙跑到洞口要去掀开枯萎的藤条,然而一阵腥热的液体突然从洞外泼溅入洞内,唐九不可避免地被那液体溅了一身。

他忙低头去查看身上到底溅了什么,却见猩红的血染红了灰色的衣料,并顺着衣缝往下流。

“血……”

唐九下意识恐慌地往后退,脚下又踩中了什么东西,他回头往下看,竟然看到唐薪又凭空出现在了石洞里,他踩中的正是唐薪的一片衣角。

而唐薪此刻正躺在地上,像是昏迷了一样,胸口的位置插了一把短刀,鲜血正如泉眼的泉水一般汩汩地往外涌。

“哥!”

唐九惊恐万状,却强压着心慌朝唐薪扑过去,可就在他快要抓住唐薪的瞬间,唐薪再一次消失不见了,幽幽森冷的石洞里只剩下地面上一摊狰狞的血迹。

“哥,哥,唐薪……”

唐九一遍一遍地呼叫,在石洞里发疯一样地来回打转,他忽然间感觉脑袋像是在被人拿硬物重重地敲击,胸口也传来一阵阵钻心刺痛。

他竭力将一切痛楚抛到一边,只想赶快见到唐薪,但无论他如何费力地呼喊,唐薪都不会回应他,石洞中仍旧是他一个人。

而紧接着,石洞内不知怎的开始狂风骤作、乱石飞旋,轰隆隆的沉闷声响愈演愈烈,石洞就要坍塌了……

唐九猛地睁开了眼——

内室的天花板悬垂着大大小小的魔石灯,此刻灯是熄灭的,但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魔石照得晶莹透亮。

唐九紧盯着魔石灯看了半天才意识到,此处是他在晴山苑的内室。

他感受到身侧有熟悉的气息,一侧头,果然看到了青冥的脸。

青冥侧躺在他身边,长睫毛低垂纹丝不动,但眉心有些许褶皱,看来睡得并不安稳。而他自己的一只手被青冥攥在手里,他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惊醒了青冥。

青冥在朦胧中下意识地抓紧了唐九的手,一睁眼便对上了唐九那双红眼睛。

“九儿……”青冥在黑暗中用力地辨识着唐九的脸,唇角用力扯了扯,想笑却笑得僵硬,也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唐九望着他,不甚悦然道:“………叫我什么?”

青冥忙改口道:“……主人醒了。”

“嗯。”

唐九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虚弱,他又去挣青冥的手,却被青冥抓得更紧了,只得又强撑着发声道:“松开,我跑不了。”

青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又见唐九撑着床想坐起来,便率先起身又去扶他,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唐九瞟了一眼胸口的镇魔锥,伤口仍然刺痛难忍,整个身体也发软无力,轻微的肢体活动就会带来阵阵痛感,若不是青冥扶着,他恐怕还不能顺利坐起身来。

“我睡了多久?”唐九问。

“五日。”

“这么久......”唐九想要掀被子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一块遮羞布都没有,不过鞭伤倒是全好了,他问道:“你用疗愈术帮我治好了伤?”

“嗯。”青冥想起先前给唐九疗伤时的情景仍然感到心有余悸,“需要衣裳吗?”

唐九:“嗯,就在那边的......”

“我知道在哪里。”

青冥这些天已经将整个晴山苑摸了个透,唐九的衣物靴履在哪儿收存、四季衫袍有几套他都一清二楚。

“镇魔锥暂时不能取下,衣裳怕是不太容易穿上。”青冥将一套衣裳取来递给唐九,又凑近查看他胸前的镇魔锥,发现锥体周围的皮肉伤依旧不能痊愈,好在止血了。

青冥一凑近,唐九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沉香味,他发现这香味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让他无比安心神往。

他心情复杂地推开青冥,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穿。”

“主人自己能行吗?”青冥问。

“出去。”唐九指了指门,语气不容置喙。

“我留下来帮你穿吧。”青冥没有理会唐九的强硬拒绝,拿起衣裳便要帮他穿。

唐九抬起手要阻拦,却是白费力,青冥偏偏要跟他作对。

“你又要违抗我的命令是不是?”唐九试图将衣裳从他手中夺走。

“如果我太听话,显然对你没什么好处。”

青冥轻易就将衣裳重新夺了回来,直视唐九说道:“就像我先前乖乖地听你的话在这儿跪着,结果没能赶在七孚宫将你抓走之前及时去救你,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不一样,我哪会料到——嘶!”唐九有点气急,身子动作幅度稍稍大一点就牵扯到了胸口的伤,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气,额头立马冒出了冷汗。

“别再乱动了。”青冥扶住了他的肩膀,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说道:“主人也用不着不好意思,我帮你疗伤的时候,你的身体不光被我看了个遍,也被我摸了个遍,不必拿我当外人。”

“你他......”

唐九话还没能骂出口,就被青冥用手指制止了发声。

“既然没多少力气,就少骂几句,听我讲吧。”

青冥不再跟他斗嘴,一边帮他穿衣,一边将这几日的事情经过跟他讲了一遍,包括劫狱那日的具体细节、埋伏在晴山苑外的不明身份的魔人、以及他在人间雪峪跟白染的关键对话、近些天魔域各境的实况等等。

而有关他自己在魔域的传闻,他刻意避开未曾提及。

唐九默不作声地听他讲完,衣裳也差不多穿好了,只是上衣都只能敞开着随意披在身上,未曾收缚住腰封,毕竟镇魔锥触碰不得。

他站在床边低头瞟了一眼自己裸露在外的胸膛,忍不住想起青冥第一次幻化人形沐浴出来时也是这副打扮。

他正回忆着那时的情景,余光捕捉到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这只手又摸上了他自己胸前的伤疤,稍稍冰凉的触感萦绕在皮肤间,让他身子哆嗦了一下。

“干嘛呢,松开。”唐九抓住青冥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拿开。

青冥却仍旧抚摸着他胸前的疤痕,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牵扯到了情缘契?莫非你想等到我们解约之后再告诉我?”

唐九舔了舔干涩的唇,转移话题道:“有水吗?我渴了。”

青冥眯了眯眼睛,指着自己微张的唇口道:“这里有,需要吗?”

唐九的视线扫过青冥的唇,又上移跟他对视了少顷,命令道:“去沏茶。”

青冥没有作出反应,两人继续这样僵持着对视,直到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青冥才将手从唐九的胸前移开,转身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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