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猫猫不会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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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光线越发暗淡，房间没有点灯，夏昀玥那双蓝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逐渐闪烁起蓝光。不过他的夜视力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青冥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青冥对于唐薪的反应很大。
仔细回想起来，首先是青冥刚幻化人形那日，他们俩因为他错喊了“唐薪”的名字而大闹了一场。
其次，青冥很抗拒身为一个仆从应当认真履行的“做饭”职责，其拒绝做饭的原因也是因为唐薪。
接着，他跟唐薪在一起的事竟然被青冥看到了，而青冥竟然控制不住灵流波动拆了他的承酣阁。
最后，方才他说话再次提到了唐薪，青冥立马又反应激烈，甚至拒绝收下给他做的衣裳，打算做回一把剑……
看来青冥不喜欢唐薪。
可为何会不喜欢？他们两人明明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夏昀玥这方面就算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些问题了。
他从桌上跳了下来，走到那包裹跟前，张口就去咬打结的丝绸布料。
青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看他半大点儿的小身板咬住绳结使劲地去拉扯包裹，想要将包裹打开，但似乎有点力不从心，甚至几次都由于惯性和脱力而翻倒在地上，却又爬起来去拉扯包裹。
青冥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蹲下来帮他解开包裹，将折叠好的衣裳一件件取出来。
夏昀玥又跳回了桌上想去点燃烛火，走到灯盏前才意识到自己灵场尽封，不能施法。
“不用点灯，我看得见。”
青冥翻看着给自己做的衣裳，发现每一件都极为奢华精美，花纹样式细腻无瑕，甚至跟青冥剑上的花纹如出一辙，可以说是专门为他定制的衣裳。
“你愿意收下了？”夏昀玥问他。
“你都那样说了，我盛情难却。”青冥挑了一套衣裳放在桌上，又将其余的都收好。
夏昀玥听到他说的话，情不自禁地笑弯了猫唇，正想说什么，又听青冥突然问道：“你姑姑的空间术法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将你从魔域直接传送至灵域？”
“嗯，叫乾坤术，怎么了？”
“这种术法难吗？”
“难，她这些年都在修习这种术法，去年她写信告诉我说乾坤术法练成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夏昀玥撇撇嘴，看到青冥的表情有些严肃，问他：“怎么了？你想学？”
青冥没有回答，而是走过去伸手将他抱起，朝床榻走去。
“你做什么！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你这是趁人之危！”夏昀玥叫道。
青冥无视他的吵嚷，将他放在被褥上，又用方才脱下的衣袍将他整只都盖住，说道：“你该休息了，好好养伤，别动不动就着急发脾气。”
夏昀玥闻到衣袍上的乌木沉香味儿，呆滞了一瞬，他将自己的毛茸小脑袋钻出了衣袍，
“你如果想学乾坤术，可以让她教你，只是她不一定会答应，她之前从不收徒的。这种术法学起来应该不容易，我估计没个十年半载很难学会。”
他看到青冥化为一道青光飞到了桌案上，又变回了青冥剑，说道：“嗯，我知道了，你睡吧，我守着你。”
夏昀玥：“......谁要你守了。”
青冥：“……哦，那我走。”
夏昀玥：“等等，不许走，我还有事想问你。”
青冥：“......…”
夏昀玥：“巫灵山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他们都知道你的存在了？”
青冥：“除了你姑姑，其他人应该暂时还不知道。承酣阁的结界那些人都不敢碰，你姑姑打破结界进来之后，又设下了新的结界，他们都不曾进来过。”
夏昀玥思考着，喃喃道：“我担心古谭珊……毕竟你先前弄伤我时他在现场，我也告诉了他残损武器的事，他不太可能帮我瞒着这件事。”
青冥：“嗯，这事已经有其他人知道了。”
夏昀玥一惊：“怎么说？”
青冥：“你姑姑带我出承酣阁时，有个人跟她细谈了这件事。”
夏昀玥：“谁？他长什么样？”
青冥：“个子不高，容貌出众，是个男子，穿着海棠绣花衣袍。”
夏昀玥心下一惊，说道：“是三叶长老……连他都知道了……”
青冥道：“瞒不住的。”
夏昀玥问他：“你介意暴露身份吗？”
青冥：“什么身份？你的仆从？”
夏昀玥：“剑魂身份。”
青冥沉默了半晌，说道：“无所谓了，你看着办吧，我都听你的。”
夏昀玥：“…………”
夏昀玥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并不想让人知道青冥的存在，倒不是因为青冥的剑魂身份，而是因为青冥是他从魔域捡回来的。但凡涉及到魔域的事，他都得遮掩一番。
俩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再说话交谈。
夏昀玥原本还专注于思考接下该如何打算，不过很快就被衣袍上的香味儿勾了去，思想再也集中不了。
不过这味道闻着很是舒心，他也就干脆蜷缩在衣袍里，闭上了早就有些发沉的眼睛。
到底是内伤还没有痊愈，他闹了半天也确实疲惫，很快便睡着了。
......
翌日，日上三竿。
夏昀玥是被房间内的脚步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看到青冥一身深青色劲装气宇轩昂，一头微卷的散发没有梳，垂至腰间，他一手提着个小炕桌，另一手端着一个托盘正朝他走来。
青冥将小炕桌放在他面前的床上，又将托盘放在桌上，托盘上有一小碟酱汁鲜鱼片，一小碗炖汤，还有一碗药。
夏昀玥迷迷瞪瞪地闻着面前的饭食和汤药，愣了半天才抖擞了几下脑袋，问：“这……姑姑什么时候会做这玩意儿了？”
青冥看着他刚睡醒毛发凌乱的样子，没说话，转身就准备出房间。
他天还没亮就借了夏无怜的厨房，靠着脑子里对“灵域百食谱”的记忆，把这饭做了不下十遍，浪费了十多条竹屋外碧落溪里的鱼，都被蓝夕玲那只鸟给笑惨了，才终于做得勉强能入口。
他不禁承认自己没有什么做饭的天赋，丝毫比不上人家唐薪哥哥。
“青冥，怎么不理我？你上哪去？”夏昀玥从衣袍里钻出来跳下床，跟在他身后，却被青冥提起来又丢回了床上。
“我去练剑，你去吃饭吃药。”
“练剑？”
“嗯，你姑姑还在等着我。”
青冥说完就出门去了。
夏昀玥震惊地盯着门口一角青衣飘出门框，目瞪口呆。
什么？！夏无怜要教青冥练剑？！
夏无怜几乎从不收徒，他幼年跟随夏无怜在无声岛修行时，他这位姑姑反而比他还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完全没个师父的样子，灵族有不少人想拜在她门下修行，都被她无情拒绝了。
怎么如今愿意收徒了？
昨天她不是还口口声声说是骗青冥的嘛！
这......真的是！
夏昀玥反应过来后，又朝门口飞扑过去，却被结界给击得反弹了回去！
他心里咒骂了一句。
夏无怜竟然给了青冥结界口令！
所谓结界口令，就是可以进出结界的临时咒语，凭结界口令可以不必破坏结界自由出行，但有一定的时间期限。
他出不去，只好跑到了窗前，远远地就望见竹屋外的竹林里，夏无怜手执那柄唤作“净哑”的长剑负手而立。
青冥从竹屋里出来，缓步朝夏无怜走去，而他的手里则是拿着那把尚未启鞘的青冥剑。
夏昀玥第一次看到人剑分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瞅着青冥和他手里的青冥剑，不料还没看清楚，就见青冥突然回头望向竹楼的方向，两人正巧对视上。
夏昀玥忍不住朝他龇牙咧嘴，却看到青冥嘴角好像是微微上扬了一下，很快便转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极度恼火地用爪子敲打着窗口处的结界，恨不得用他这具肉体凡胎将这结界撞出个窟窿。
简直让猫愤恨！
夏昀玥不再去看那两人，转身跳回到了床上，他看着托盘上的饭食，嗅了嗅，凑近舔了口酱汁，发现虽说味道有些过咸，应该是盐放多了，但总的来说还可以，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等一小碟鲜鱼和一碗汤全部下了肚，他竟然满意地舔了舔嘴巴——二百多年没见，夏无怜的厨艺有长进！
他最后又将那碗药咽下，打了个苦味儿的饱嗝，慢腾腾地挪步来到窗前一看，发现竹林里那两人已经交起手来了。
白色剑光和青色剑光在飞舞的竹叶间击打碰撞，白光的一招一式都行云流转，铮铮然啸穿山林，它很明显在让着青光，而青光在白光的步步紧逼下也不曾怯退，虽剑法生疏，但冰寒剑刃咄咄逼人、气势如虹。
夏昀玥仔细观察着青冥的动作，意识到青冥确实是个剑法初学者。
换句话说，他曾经不是把剑。
那件损毁的武器一定不是剑。
他想起他准备跟青冥结契时，他们俩之间的对话。
那时他刚把那间器坊重新修缮完好，他坐在问君炉旁问铁块：“你想让我把你铸造成什么武器？”
铁块问他：“你会铸造什么武器？”
夏昀玥说：“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你随便挑，我可是白染那老头儿一手教出来的，二百年学艺出师，保证你满意。”
铁块当时也有些难以抉择。
夏昀玥便挑了几样，说：“我觉得你可以在刀、剑、镖、匕、枪、戟里面选，这些每一样还可以细分，例如刀又分为腰刀、环刀、柳叶刀、横刀、陌刀、仪刀、障刀、苗刀、蝴蝶刀……唉，人族的武器花样太多了，我讲不完，”
“剑的种类也不少，剑乃百兵之君，不过剑的铸造工艺相对刀来说要困难些，耗时也更长。当然，我也可以把你做成镖，也就是暗器。如果是镖的话，就是一整套，铸成之时你的灵体便能行使分身术。”
铁块听完，思想了一会儿，问他：“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武器？”
夏昀玥直言道：“你嘛，说话斯斯文文的，但本质上杀伐狠戾，我觉得暗器或者刀都比较适合你。”
铁块：“你觉得我杀伐狠戾？”
“昂，还记得人间雪峪我遭到刺杀那件事吗？我本来还想把那人抓回去问个话呢，结果你直接把他杀了，你那种杀法实在是……”
铁块没接话。
夏昀玥又问他：“对了，我一直有疑惑，你的灵体苏醒以后，冰寒术法要诀都能回忆起来，为何武器的技法都忘干净了？”
铁块说：“不知道。”
夏昀玥不知道他有没有说实话，也没有再追究，说道：“要不就刀、匕首、镖，这三样你选个吧，这些我都会玩，其他的我都不太会，即便是铸成了，我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还得重新学。”
夏昀玥那时并不知道这把武器日后是会修成人形的，他以为与之结契之后，铸成的武器也就是给他自己使用的。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铁块最后执意选择了剑。
当时夏昀玥面色不愉道：“我不会使剑，咱换个行不行？”
铁块道：“不行。”
夏昀玥：“我是主人，听我的。”
铁块道：“就要剑。”
结果是他们吵了很多天，铁块无论如何都坚持选择剑，并每日鼓励他学剑。
夏昀玥原本无心学剑，他觉得那玩意儿是君子之器，他自己不像个君子，甚至站在了君子的对立面，若是碰了剑便是侮辱了剑。
不过他最终竟然没有能成功劝阻那块铁，又见他意志坚决，心一软，就同意了他的选择。
当然，后来得知此剑会修成人形，他倒是松了一口气，心想着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劫，不用再学剑了。
而如今，他看到青冥剑在青冥手中得以出鞘御飞，不禁喟然轻叹。
他到底还是使不得剑，而青冥至少看起来算是人模人样的，正好与这把青冥剑相配。
其实在夏昀玥的心里，他觉得青冥剑是他迄今为止所铸造的所有武器中最登峰造极的一件武器，青冥剑铸成的那一刻起，他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某个顶峰，以后是否还能铸造出此等武器，那就很难说了。
夏昀玥趴在窗台上，原本只是想随便看看，可一不小心看得上了瘾，他望着青冥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站在夏无怜身边虚心求教，学得专注，练得也刻苦，中间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一直练到了傍晚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