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铁东西又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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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夏昀玥回到灵域承酣阁时已经是半月之后。
他半月前在烟场胡闹了一场之后，就带着唐薪消失了。
由于这魔域至今仍是四境分裂，东境沈家不便明着去南境寻人，只好暗中派人去南境搜寻，然而派去的人均是有去无回，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此路行不通，沈家人又设法买通南境人暗中寻人，但还是无果。
沈家人明白了，这是南境里有人暗中搞鬼，至于究竟是什么人在阻碍他们寻人，始终不得定准。
但沈恒天实在气不过，自己儿子被人搞成那副模样，他无论如何也要抓住那胆大包天的狗杂种，可他在此岸，人家在对岸，无桥无船还不能游泳，干急抓不到人怎么办？
莫非要因这事跟南境动手？这显然是不明智，他也没这个本事，毕竟他只是个紫檀堂的堂主，不是东境城的城主，他还做不到一声令下收了这南境。
可总要先寻个地儿泄愤啊！
于是江风烟雨楼自然而然地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江风烟雨楼本在魔域乱世中归属南境，因嫌只有南境一方的客收益不好，于是硬是从南境独立出来，保持中立——烟场之外你们东西南北随便打，但只要入了我烟场，就必须装作握手言和的样子，毕竟咱这地儿重在欢愉，和气生财嘛！
且不说烟场自从宣布中立以后成了各境间谍暗探来往收线的场所，这营业风险增大了不止一星半点，但至少它的生意确实越发红火了。
阿涂金这是踩在刀尖上抓金，难免提心吊胆。
可她实在是没想到，她整日担忧的祸患没等到，却等来了“疯批恶民”闹事！
唐九身为南境“恶民”在烟场招惹了东境权贵，烟场实在脱不了干系，对于沈家而言，既然唐九鞭长莫及，那就只能烟场来挨刀子了。
于是乎，沈恒天叫人来砸场子了，他本想干脆直接把烟场砸个稀巴烂算了。可不曾想，刚砸了一半儿，就远远地望见一个豪华仪仗队从南方缓缓而来，个个坐骑均是鹰羽龙甲的飞尨兽，帝释青色的旗帜随风招展，旗帜上朱湛绣图栩栩如生。
队伍中央的金座之上坐着一个手持铁扇的美男子，这美男子命令队伍行至烟场外不远处便停了下来，他也不言语，只眯着狐狸眼举起了一个紫金属地牌，朝那群持刀扛棍的人晃了晃。
只此一摇晃，砸场子的那群人便纷纷做鸟兽散了，于是烟场得以保留一半残骸。
一场闹剧持续了半个月才暂时消停，夏昀玥见暂时没了麻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至于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干涉保护他们，他心里明白，只是他并不想跟此人有过多来往，因此也就干脆装作自己毫不知情。
夏昀玥在那之后又潜入魔域北境，他原本的计划是寻找一本叫《旧矿石志》的书卷，目的是为了查明那块武器残骸的材料来源，而唐薪告诉他的破阵诀让他轻轻松松地进入了方海楼，只是他在方海楼并没有找到遗失的《旧矿石志》，只找到了几本有关铸器的旧卷。
想从方海楼偷几本书出来几乎不可能，因此他只得快速浏览书卷并抄写了一些段落文字夹带而归。
至于唐薪，夏昀玥怎么哄着道歉求原谅，都无济于事，唐薪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毕竟他闹得人家丢了高酬生计，唐兰的药就成了问题。况且他那日冲动难控之下对唐薪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轻佻冒失。
唐薪在他心中可以说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如今他亵渎了神明，就活该受惩罚。
夏昀玥心知唐薪的怒气恐怕得缓过一段日子，于是自觉地滚回了灵域。
......
夏昀玥回到承酣阁时正是傍晚，他洗去了一身疲倦打算直接睡下，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近半月发生的事一直在他脑海里跳闪。他忍不住自作主张地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照顾好唐薪和唐兰这对兄妹的生活。
首先唐兰的药必须要想办法解决；其次，沈飏只是其一，如若日后又有第二个沈飏，第三个沈飏，他不能及时在唐薪身边帮他，那唐薪又该如何应对？
他又想到自己当年从江风烟雨楼出逃之后消失了二百年，这么多年来他跟唐薪一直都是断联的状态，那时唐薪的生活又是怎样的？他可曾遇到什么麻烦？他独自一人又是如何解决的？
他刚从人间回来那段时间没少缠着唐薪问来问去，但唐薪每次都会淡淡地说“一切都好”，而且言语总是诚恳真挚，这让唐九不得不相信了他。
说起唐薪，夏昀玥总觉得他身上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唐薪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唐薪比他年长百岁有余，在他第一次见到唐薪时他就觉得这人长的像夜空中的星辰，清冷地发着光，甚是夺目秀丽。
这样一个好看的魔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沾染俗尘情欲，他甚至可以在烟场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全身心投入地钻研食谱！
夏昀玥觉得不可思议。
说唐薪是个痴人，一点都不为过，唐薪痴迷于美食佳肴，痴迷于当一个好哥哥，也痴迷于赚钱。
但重点来了。
这重点也是最让夏昀玥感到费解的，那便是，唐薪有一项跟他本人性格喜好截然不同的特长——魔阵法。
魔阵法乃魔族兵法。
北境方海楼的屏障靠的就是魔阵法，此阵法乃是近千年前布设下的结界阵，布阵之人已然不在，只留了阵法口令给看守方海楼的三只魔兽，想要入方海楼，要么通过三只魔兽的重重防守，要么熟知阵法。
若非唐薪会魔阵法，并且曾经将魔阵法传授于他，他恐怕还不能悄无声息地进到方海楼中浏览书卷。
夏昀玥曾经对唐九身怀魔阵法表示疑问，可据唐薪自己所言，这魔阵法是他无意中学来的，术法要诀来源于一本残损的卷本，残卷是捡来的。
唐薪这样讲，唐九刚开始便信了。不过如今，他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唐薪没有讲实话，而且有事瞒着他，唐薪会魔阵法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纷繁的思绪侵扰着夏昀玥，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干脆起了床，下到二楼茶室。
承酣阁茶室里的茶并不多，酒却不少。夏昀玥仰躺在逍遥椅中，手边茶案上的茶具全部被挪到了一边，只为给一壶桃花酿腾出地方。夏昀玥提着酒壶仰面倒酒入口，酒下半壶时，忽然听到有声音从后院方向传来。他这才想起来，后院还有个会发光、会说人话、发疯起来就乱朝人扔冰球的……铁东西。
夏昀玥循声而去，果然远远地就看到那块铁又在作妖，那青光一明一灭闪烁不停。他走过去蹲下来，将刺在铁面上的锉刀拔出，敲了敲铁。
“你又想做什么？”
铁块青光骤亮，又暗了下去，随后问道：“我好奇，你这些天在忙什么？”
夏昀玥没好脸色道：“关你屁事。”
铁块也不恼，顿了少顷，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夏昀玥挑眉看着它，“你？当然是丢弃了！难不成要我一棵树上吊死？”
“……你不会丢弃我。”
“啊…此话怎讲？”
铁块有理有据地答道：“我瞧着那位金眼的小灵蛇似乎并不知道你灵、魔混血的身份，看来这件事是你的秘密，既然我知晓了你的秘密，你恐怕不会安心将我随意丢弃在外。”
他口中金眼的小灵蛇其实就是古谭珊。这事古谭珊确实不知道，整个灵域，只有夏昀玥的姑姑夏无怜知晓他魔灵混血的身份。
夏昀玥忍俊不禁道：“哦，这样啊！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铁块道：“不如跟我结契，将我铸铁成器作为你的武器，如何？”
夏昀玥摇了摇头，“我已经有武器了，要那么多干嘛，况且我把你从仓库里找出来，是打算铸器卖钱来着，并不打算自己用。”
铁块道：“你竟然缺钱？你需要哪里的钱？”
夏昀玥摩挲着下巴，“你管的真宽呐。我也挺好奇的，你似乎很想跟人结契被铸造成武器，是有什么迫切之需吗？不如说来听听。”
铁块道：“迫切之需倒是没有，不过我总不能一直这样无所事事，身为一块铸器之材，还是物尽其用比较好，你说对吧！”
夏昀玥甚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转而道：“可我好像记得有人曾经说什么......识铭文者方可与你结契。不好意思，我是个文盲，资质不够，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说完翻了个白眼，起身正准备走，却听得身后铁块郑重地念道：
“御四海潮汐，任七域真君，定八方朝宾，震九度魔心；一契生死，三重疾厄，五寸欢愉。”
清亮的男子音色夹带些胸有成竹之气，夏昀玥听完，猛地转过头问：“这就是那日的七句铭文？”
“正是。”
............
话说，那块铁正是因为说出了那七句铭文而得以从断壁废墟中暂时移驾至承酣阁三楼的书房中。
夏昀玥将他放在了书房的桌案上，借着烛火光亮重新审视起这块铁东西。
“你是不是心动了？”那铁道。
夏昀玥笑了笑，确实心动了，因为那句“震九度魔心”。
他问道：“前四句和后三句似乎有割裂之嫌。”
“嗯，前四句针对契约主方，后三句针对契约仆方。”
夏昀玥定神看着铁块，问：“震九度魔心是什么意思？”
那铁默了许久，“鄙人不才，不敢妄自解读。”
夏昀玥鄙夷地看着他，又问：“那后三句呢？一契生死，三重疾厄，五寸欢愉？”
“这三句啊......”那铁又默了许久，“谁知道呢......”
夏昀玥讥讽地一笑，说道：“口口声声说是赠我的福利，其实这契约对你也有什么好处吧，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铁块也笑，说道：“不敢不敢，结契之后您就是我的主人，您只要下令，我必然服从，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再说了，御潮汐、任真君、定朝宾、震魔心......这怎么看都是您得到的好处更多吧，至于我.....也就只有跟着您享福的份儿了。”
夏昀玥干笑了几声，沉默了一会，问：“是需要足够多的血吗？”
铁块语气轻快道：“是，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