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昭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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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嫔此番动作让唐清璃多上心了几分,心头原有的兴奋也消散。
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如今空有永乐公主的头衔,封地虽是赐于了她,但她对永乐郡的情况知之甚少,又无妥当的消息渠道,若是出事的话,必定鞭长莫及。
她想要的永乐郡不仅仅是作为自己的钱袋子,更要是自己的仪仗,让自己不会如同前世那般,轻而易举地就被旁人送了出去。
“立府之事,迫在眉睫了。“
唐清璃轻轻地握住了方枕一头,叹了口气道:“还是不够快,也不够强。”
“殿下。”
枳橘和灵芝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心头不自觉便觉着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不能为殿下分担。
”谭诚呢。”
唐清璃不是自怨自艾的主,她挑了挑眉,如今事情都按照她计划的那样发展,这便是最好的。
至于南安帝和丽嫔,她无意掺和进夺嫡之事,且中立看看便是,若是他们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那该下手的,她绝不会手软。
“在殿外候着呢。”
今日毕竟是年节宴会,谭诚害怕有什么事发生来不及反应,便守在了殿外。
虽然这年节多是妃嫔争宠的日子,但也不排除会波及皇嗣,这可都是有先例的。
“传进来。”
唐清璃抿了抿唇,低低地吩咐了一声。
“是。”
枳橘应声退下,很快就和谭诚一同来到了殿内。
“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谭诚恭敬地行了个礼,虽说这殿内都是自己人,但是该有的礼节不可废。
“前阵孤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唐清璃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而后轻声询问。
“都已准备妥当。”
谭诚知晓唐清璃问的是何事,当下便回答:“殿下着云家资助的学子已有数十人进入朝堂,眼下见殿下得了陛下青睐,自然欣喜。”
这步棋,唐清璃也准备了很久。
云华的母家是商贾之家,哪怕她贵为皇后,也从未让云家人进入仕途。
这不仅是她自己的想法,更是云家人全族商议后自己做出的决定。
兔死狗烹的道理,他们能懂。
虽然云华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后,但他们本质上仍为商贾,南朝虽不轻贱商人的身份,但终究还是低读书人一等。
他们也想由商贾转为读书人,再获封一官半职,为朝廷建言献策,但绝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应由族中的子弟自行努力才是,怎能让皇后娘娘难为?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般想法着实愚蠢无比,但在唐清璃看来,这是有大智慧。
且不提云家从未踏入过官场,若是获封无实权的闲官也就罢了,若是去了有实权的地界,谁会服他们?
南安帝刚刚坐上帝位的时候,根基不稳,云家人从未做过官,面对那些豺狼虎豹,根基又深的老臣,他们若是获封官位,只不过是被人当做靶子打罢了。
云氏一族立身之本为商,利益至上是商人本性,那时候的他们知晓,若是入朝为官,不仅会因为出身商贾被攻击,还会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
云家虽拒绝了南安帝的官位,但云家在南安帝国库空虚之时不仅送出了大半家业为其充盈国库,更是为其奔走,获得不少商贾“捐”出来的银子。
南安帝为云家所作所为深感欣慰,最后不仅赐了一大片田地和庄子,更赐了一个可世袭的一等公爵之位,并赐封号昭,称为昭国公。
在南朝,爵位划分为五个等级,分别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
公爵内又再度细分为一等国公,二等郡公,三等府公,侯爵以下的爵位只分一等二等三等,无别名。
爵位以上便是王位划分,其中亲王最为尊贵,亲王之下为郡王。
并南太祖定下王位可世袭,爵位不可世袭的律法,这可世袭的公爵在南朝是头一回。
有御史上奏折直言南安帝不可为一届商女破例,南太祖定下的规矩不可轻易更改。
南安帝冷哼一声,那是他头一次未听御史劝告,反而在朝堂上细数云家做出的贡献。
他们拒绝了南安帝提出的入朝为官嘉奖,将大半家业充盈国库,如此这般,御史是否能做?
御史被南安帝的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便退下了,此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虽得了公爵之位,但云家仍然低调,不掺和任何朝堂之事,只兢兢业业继续经营着家中的产业。
前世,云家在云华逝世后举家迁出京都,不问朝堂之事,最后却被继位的唐明安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抄了家,云老爷子含恨而终,云氏所有族人都被流放。
思及此,唐清璃在重生后便自知云家也需要做出改变,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避世。
但她也知,云老爷子不一定会听她的,故而她们立下了赌约,商人逐利,云老爷子要在唐清璃身上看到她的价值,他们才有合作的可能。
至于亲情,唐清璃知道,在云华离世后,这份亲情终究是淡薄了。
哪怕彼此都想修补,但终究回不到过去那个云老爷子抱着唐清璃玩闹的孩童时期了。
这样也好。
唐清璃那时便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谈利,不谈情。
十六岁时,唐清璃成功得到云老爷子的信任,她和云老爷子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局势,云家虽然远离京都,但有爵位在身,家中产业优渥。
其实仍旧是不少人中的眼中钉,不过那些人把自己的龌龊心思藏得很好罢了。
云老爷子起先不信,他举家迁出京都为的就是少牵扯进朝堂中的是是非非。
云家已经远离京都近十载,他不觉得还有人惦记着他们。
唐清璃笑他的天真,又感慨自己母后那时的聪慧,外祖父这副样子,若是真的进了朝堂,估计会被那些老狐狸吃得什么都不剩了。
既然不信,那就吃点苦头,便都相信了。
云家迁入的地方是少阳郡主城,并且通过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主城内举足轻重的氏族,世人都尊重云老爷子三分。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尊重罢了。
唐清璃将背地里郡守与其娘家人的做的那些肮脏事直接送给了云老爷子。
他那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族中不少的人已经被郡守买通,在慢慢蚕食他的产业。
而这一切一切,居然是唐明安的授意!
若非唐清璃及时发现并告诉了他们,这偌大的云家便都成为了别人的嫁衣。
云老爷子在这时才真正正视起了这个外孙女。
明明在宫中不受宠,却能突破宫闱,给予他如此重要的消息,她的外孙女,当真藏拙得厉害啊。
云老爷子虽然欠缺了少许朝堂敏感度,但也并非全然不懂,他知晓,令她骄傲的女儿云华生下的外孙女唐清璃,也并非等闲之辈。
故而他们联手,不仅抓出了那些叛徒,更狠狠地给了郡守及郡守夫人母族狠狠一击。
郡守夫人母族为了保护郡守的名声,只好被迫离开主城,直至那时,云氏才真正成为了少阳郡首屈一指的大氏族。
可这远远不够。
唐清璃不觉得一个氏族不入仕是好事,在她看来,这实在太过愚蠢,于是她鼓励云老爷子资助书生,同时开办族学。
这云家是时候做出改变,有时候退得太狠,别人会咬你咬得更狠。
这朝堂之上,终归要有云氏的一席之地,否则,被小瞧的不仅是唐清璃,云氏的产业,随时都有可能被倾覆,改姓他人。
云老爷子也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今时不同往日,云华已逝,他们最大的仪仗没了,南安帝性子古怪,这十年只不过是他对云华的愧疚和依恋。
但十年之后呢?帝王之心最难测,谁也不知十年后的帝王还会将云华摆在什么位置。
所以云老爷子和唐清璃,正式在六年前达成合作,族学要开,学子要助,云老爷子的公爵之位,便是最好的身份象征。
确定具体事宜后,唐清璃毫不犹豫就断了和云老爷子的这条线,六年前的她只有十三岁,很多事她是冒险去做的,只是为了让她在立府之时多几分助力。
同时,她也需要构建属于自己的消息网,多几分消息便多几分胜算。
这步棋,她埋了六年。
如今重启,自然是已经到了时机,永乐公主,获封永乐郡,彼时的少阳郡,已成为了永乐公主唐清璃的永乐郡,为她所有。
而云氏落于永乐郡主城,一环扣一环,她要她的封地成为一块铁板,只为她所用。
“欣喜可以,别过了头。“
唐清璃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句,如今只是第一步,她要的可没有这么简单。
“是。”
谭诚应了一声,他知晓殿下的性子,谨慎从容,仿若天大的事在她面前也不过如此。
“立府的筹办,约莫两月应能处理完。”
唐清璃算了下时间,三月之后便是春闱,这立府之后,她可就不像如今这般受限了。
“殿下是在想三月之后的春闱。”
枳橘听到唐清璃提时间,迅速反应过来。
“是。”
唐清璃点了点头,慢慢悠悠地说:“这永乐郡的郡守,也该动一动了。”
“奴才去准备。”
谭诚心下一凛,永乐郡郡守与昭国公私下有冲突一事不是什么秘密,知晓的不仅是他们,还有朝中那些大臣。
听闻昭国公还给南安帝递上了一封密信,其中说什么旁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南安帝收了这密信之后便勃然大怒,让昭国公安心处理此事,若是不能够让他满意的话,那南安帝为他们做主。
最后,郡守的母族才不得已离开了主城。
不过,此事也只是谭诚道听途说,那时的他还未入长公主麾下,得知此事也实属偶然,如今入了长公主的青睐,也不敢多问,
有些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这后宫中,能够活下去,靠的就是少问多做。
“不急。”
唐清璃揉了揉太阳穴,如今这沈卿云刚刚由首辅降为翰林,正值多事之秋。
这内阁首辅之位,可多得是人盯着呢。
“你们先下去吧,孤乏了。”
要想的事着实太多,唐清璃近日又操持着这立府之事,身子骨也为将养好,如今算是已成定局,她可以勉强松口气,好好睡上一觉。
“是。”
三人应了一声,而后便齐齐退了下去,为唐清璃关上了殿门。
屋内炭火烧得很旺,唐清璃是真的累了,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璃儿。”
熟悉又生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清璃不自觉皱了皱眉,想睁开眼睛又觉得眼皮极沉。
“璃儿…”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唐清璃眉头紧皱,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入眸是一片白茫茫的空洞,唐清璃心头一沉,不知这是何处。
“应是在做梦吧。”
唐清璃抿了抿唇,正想闭上眼睛让自己醒来,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璃儿,你长大了。”
女人轻笑着朝她走来,身上雍容华贵的正红色宫装昭示了她的身份。
她的母后,云华。
“母后!”
唐清璃无比惊喜,她扑进了女人怀里,重生之后的不安与委屈,在此刻尽数爆发。
“母后在呢,没事的。”
云华温柔地摸了摸唐清璃的头,她的女儿,受了太多苦了。
“母后,我好怕,亦好累。”
唐清璃呜咽着,她牢牢地抱住了云华的腰。
无人可助她,她只有自己,只有靠着自己,才能在这偌大诡谲的皇宫存活下来。
她怕吗?当然怕啊,她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本应在父皇母后的呵护下长大,但世事难料,她的母后离她而去,她的父皇对她不闻不问。
只有皇祖母疼她爱护她,可上一世却…
这是她不可多得的第二次机会,她怎么会不怕?她害怕这都是一场梦,更害怕自己踏错一步,便贵回到前世那受人欺辱的境地。
她怕啊,她当然怕。
“我儿辛苦了。”
云华怜爱地抚摸着唐清璃的头,轻声说:”璃儿,莫怕,一切自有定数,你切相信,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
唐清璃重复着云华和她说的话,正想多说什么,怀里的人已然不见,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还未待她多说什么,再度睁开眼睛,入眸已经是她的寝宫。
窗未透光,想来如今时辰还早,唐清璃默默擦去泪痕,又再度闭上了双眼。
少阳郡更名为永乐郡,赐于永乐公主的消息早早便传到了永乐郡郡守府中。
而年节后,永乐公主以清河公主的规格立府的圣旨一出,九州十八郡的州主和郡守都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了永乐郡的郡守。
这永乐郡郡守谢伦和永乐公主的母族势力可是颇有桎梏,如今永乐郡归于永乐公主,这谢伦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谢伦在收到永乐郡赐予永乐公主的圣旨之时便已然觉得大祸临头,如今这永乐公主居然还以清河公主的规格立府!当真圣眷优渥!
“老爷,这是出什么事了?”
郡守府中,谢伦的夫人谢高氏看着他走来走去不安的样子,忍不住问着。
“你还好意思问!”
谢伦看到她就觉得烦,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和昭国公起冲突!
都怪自己那时候迷了心智,还真以为昭国公不入朝堂便没有半分势力,上了益王殿下这条船,结果东窗事发的时候,他没有半分犹豫就把自己给丢下了。
若不是昭国公网开一面,只让谢高氏的娘家人举家迁出,他如今都坐不稳这个郡守之位!
这几年来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和昭国公府打好关系,几乎是被当孙子似的使唤,好不容易以为能够升到别的地方去了,这永乐郡成为了公主的封地。
这下好了,永乐公主怕是要给昭国公出气,到时候指定不让他出头。
谢高氏听了谢伦的话,心头一惊,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夫君,这可未必。”
“你又想说什么?”
谢伦看了她一眼,语气冷冷的。
“此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昭国公府对我们也并未过多为难。”
谢高氏这么多年能够在谢伦身边,除了母族受到唐明安的赏识,更多的还有她自身的计谋在。
她在政事上为谢伦出了不少主意,又接着母族的财力上下打点,他才能够在郡守之位上坐这么久。
而那次她向若非昭国公求情,这谢伦的位置也早就不保了。
可笑的是他们以为是昭国公心善,放了他们一马,殊不知是那时候唐清璃留了一言说太狠了会让唐明安发现端倪,这才把他们留到了现在。
不然按着唐清璃和云老爷子的性子,这两人怎么可能继续在这位置上作威作福六年。
如今,这永乐郡已在唐清璃手中,也该是和他们好好算账的时候了。
“夫人的意思是?”
“你想想,这么多年来我们可曾与昭国公府作对?他说不让爹爹他们回来,我们就真的从来没有把人接回来过,就连年节都是我去看的爹爹,我们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她还想如何?”
谢高氏的话让谢伦稍稍松了口气,也是他自乱阵脚了,这永乐公主刚刚立府,断不可能跑过来永乐郡,而且这六年来他兢兢业业,也未与昭国公府作对。
就算是永乐公主要对自己下手,也师出无名。
“再者而言,这永乐公主毕竟是个女子,也是个心善的。”
谢高氏也有听说过京都中传来的对于永乐公主的评价,知道她是个良善的主子,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也得到了惩戒,在陛下那里都揭过去了,这永乐公主又怎么会旧事重提?这谢伦实在是多虑了。
“夫人说的是。”
谢伦心定下来,坐在了谢高氏身侧,默默地叹了口气,说:“这几年,也辛苦岳丈大人了。”
“谢郎,只有你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和爹爹才能够无后顾之忧为你筹划更高的位置。”
谢高氏握住了谢伦的手,轻声说:“等咱们的儿子过了春闱,入了朝廷,你也能够喘息几分。”
“此事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放心吧。”
谢伦闻言也不自觉笑着点了点头,他和谢高氏的儿子自小便聪明伶俐,在读书上颇有天赋,极为顺利便通过了几次大试,顺利进入春闱了。
若是两月后春闱能入名,他再小小运作一下,官位不成问题。
永乐郡,永乐城,昭国公府,书房。
房内对立而坐的两人手中各执旗子,一黑一白,在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
“爹,永乐公主以清河公主的规格立府。”
左侧的男子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他一身月牙色长袍,身形清瘦却旁人不敢轻视。
他是昭国公云从戎的嫡长子,昭国公府世子云磊,也是云华的哥哥。
“是好事。”
右侧的男子已过天命之年,看起来却精神矍铄,周身气度不凡,落棋不急不乱,似乎棋盘上的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爹,我们不见一面吗?”
云磊目光虽落在棋盘上,心却不在此。
“时机未到。”
云从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着他说:“你的心乱了,不适合下棋了。”
“是。”
云磊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她是个出色的,不必太过担忧。”
云从戎知晓他在想什么,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而后便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可是爹,璃儿她毕竟才十九岁。”
云磊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性子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光明磊落,对于那些肮脏龌龊的事自然看不上眼,若不是云从戎一直压着他,他哪怕不要这个世子之位,也一定要把璃儿给带出宫。
那个时候就不应该举家迁出京都,这十几年来唐清璃吃了多少苦!
爹可倒好,在璃儿联系上他们之后居然还怀疑她的来意,试探了那么久才告诉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云磊又不自觉嘟囔了一句:“做公主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和我们在一块经商呢。”
“你又犯病了?”
云从戎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他,语气冷冷的:“让你谨言慎行,如今是四十出头的人了,还学不会这四个字?”
“爹息怒,儿子错了。”
云磊看云从戎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认错。
“你以为我不心疼璃儿?”
云从戎是个爽朗性子,听这名字就知道,其父对他的期望是做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想让他去从军。
不过后来云父没能如愿,云从戎从了商,未以军功建功立业,却也得了个昭国公的爵位。
但官场诡谲,哪怕是至亲之人,十数年未见,也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