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追忆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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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
南安帝冷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令妃自知此事什么事都不能提,她看到了南安帝对于唐清璃的宠爱,若是自己能够成为唐清璃的母妃,之后宫中再无人敢私下讥讽她无子。
但是眼下不能提,一句都不能。
她能做到四妃之一的令妃,除了母族的支持,更多的还是她懂得南安帝的言下之意,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她都明白。
“朕和令妃坐坐,你们退下吧。”
南安帝拦下身后跟着自己的一众宫女太监,和令妃独自坐在了御花园的凉亭中。
冬夜天气刺骨,他虽身着大氅,却敌不住吹来的阵阵寒风,不多时酒气便都散了。
刘福禄带着宫女和太监守住御花园,南安帝摆明了是想一个人待会,他可不能让不长眼的去打扰了陛下。
“陛下,臣妾让人上茶给您暖暖身子吧。”
令妃担心地看着南安帝,冬日寒风冷冽,稍有不慎就可能感染风寒,到那个时候,自己可担不起这罪责。
“坐会便好。”
南安帝摇了摇头,微微眺望,不远处的红色灯笼随风轻轻摇摆,让他不自觉回忆起自己和云华第一次相识的日子。
那是获封王位的南安帝在获封后头一次进宫参加宴会的日子,他知晓此次宴会父皇意欲何为。
无非是为他和太子殿下找一个合适的正妻罢了。
他的母妃不是皇后,没有太子那般耀眼的出身,就连原本打算安排给他的正妃都是太子选剩下的。
他原不是个爱争强好胜的,但偏偏在御花园的灯笼下,他见到了让自己心动的女子。
和其他女子华丽的衣裳不同,云华一身素净的白衣安静地站在一棵树下,抬头似乎在看什么。
南安帝心下好奇,走近一看,发现她看着的似乎是树上一个小小的巢穴。
“风一吹,便会坠落的。”
云华喃喃自语,似乎没有察觉南安帝的靠近。
“不会的。”
南安帝心下一缩,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这才让云华注意到了他。
“见过大人。”
云华似乎不怎么认识他身上的官袍代表什么,只知他是个官,一身大人脱口而出。
“阿鹰。”
南安帝拱手回礼,而后轻呼一声,身后的侍卫便三下两除二爬上树将巢穴掏了下来。
“我说不会的。”
南安帝小孩子气地让阿鹰把那个巢穴递到了云华跟前,似少年般的初心萌动让他不忍心让云华失落。
云华偏了偏头,似乎没想到南安帝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人把巢穴掏下来。
初见时的悸动让后来在宴会上择选之时,他毫不犹豫道明自己已有喜欢之人。
这是他头一次有主见,主动提出自己想要什么,先帝大喜,能来宴会的小姐都是清白人家,不管南安帝喜欢哪个都不是问题。
所以两人的结合,顺理成章。
太后那时也对南安帝宠溺,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也不阻止,在她看来,帝位还真不如逍遥王爷来得快活。
等到先帝百年之后,早已经有了封地的南安帝自然可以带着她去封地,远离京都的纷纷扰扰。
云华虽然是个商贾之女,但礼仪涵养丝毫不输其他闺中大小姐,处事不仅得体大度,而且极有分寸,还在先帝面前替南安帝挣了不少面子。
南安帝和她自然是琴瑟和鸣,两人的亲事在京都还成为了一段佳话。
后来,朝局横生变故,先帝和太子狩猎之时居然同时被猛虎所伤,太子伤势惨重,当场殒命,先帝因被手下的人护住了,勉强活了下来。
但回到京都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然不佳,太医心知此伤势经长时间颠簸,已然恶化,恐活不过三月。
但他不敢在皇帝面前说,只好把这件事告诉了当时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听了当场昏了过去,醒来之后便是毫不犹豫守在先帝面前,寸步不离。
可他的伤势实在严重,在久久不能愈合之时,先帝便已经明白自己大限已至,帝位到底要传给谁,恐怕一众皇子都虎视眈眈。
云华便是在那个时候有孕的,南安帝得知她有孕的消息欣喜若狂,但同时也知晓此事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先帝伤势未愈的事恐怕就要算到他们头上了。
于是他在次日早朝的时候居然上交奏折请先帝批准他们回封地建造寺庙为先帝祈福。
那时先帝受伤后头一次上朝,也是头一次把目光落在自己这个皇子身上,随后沉默许久。
南安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按理来说自己这个时候回封地总不能被拒绝吧?他也无心那个位置啊!
正是因为他的无心,先帝直接当场把太子之位给了南安帝,一月之后,驾崩。
南安帝就在众臣的簇拥之下成功登基,成为了大南的主人。
南安帝本无心帝位,可在他登基后的一天夜里,已经被他册封为皇后的云华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说了一句话:“陛下,先帝信任您,切不可让他失望啊。”
他心头大震,自己似乎只顾及儿女情长,少了似云华那几分国家大义。那个时候,他才真真切切接过了这个担子,开启了自己的统治之路。
而他的那些好兄弟不是没想过要反的,只不过一个二个都被南安帝打怕了,后面也就都老实下来了。
在云华生子那天,南安帝头一回丢下了早朝,二话不说就坐在外面候着,等稳婆和太医同时来报喜说云华生了嫡长子之后,他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也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可谁知道他的长子体弱多病,不多时便夭折了,云华伤心欲绝,那段时日更是瘦成了皮包骨头。
南安帝心碎不已,每日都寻着法子逗她开心,终于在她又有孕诞下唐清璃之后,身体才一日又一日地好了起来。
他们也时常陪着唐清璃一起嬉戏玩耍,像普通平常的一家三口那般踏青赏花。
可谁知道,在一次后宫宴会中,云华感染了风寒,病情来势汹汹,不到一月便夺去了她的生命。
直至那时南安帝才明白,原来云华的身子一直都没有养好,是云华害怕他担心,所以才编造了谎言。
而他竟然沉溺其中,丝毫没有发觉。
所爱之人的离世给了南安帝沉重的打击,他不再似从前那般明朗开怀,心思转而阴沉诡谲,若是后宫中有不顺他心意的妃子,直接打入冷宫。
唐清璃像极了云华,可南安帝每次看到她的时候便会想起之前他们在一起日子,更是心如刀割,狠下心便直接不见了。
太后知道那时的他情绪不稳定,也劝不动,便把唐清璃抱回了自己宫中养着。
这么一养,便是十三年。
“朕欠了璃儿,十三年。”
太后养唐清璃到十六岁,南安帝才重新见了她,这三年来对她的关心也不多,其实仔细算下来,应该是十六年才对。
许是喝了酒,又遭到了唐明德处事的打击,南安帝坐在凉亭里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红灯笼下的云华听。
令妃就安静地在旁边陪着,一言未发。
羡慕吗?自然是羡慕的,她羡慕云华能够得到南安帝全部的爱,一个帝王愿意为了她做那么多事,力排众议让一个商贾之女登上了后位,在她离世的十六年里不立继后。
这是南朝前所未有的例子。
奏折铺天盖地的送进养心殿,最多的时候,南安帝批改奏折的桌子都放不下,要放在桌脚旁边堆着。
可他是天子,是云华的夫君,他想给的,从来都没人能够收回去。
所以他一坚持,就坚持了十六年。
哪怕每年都会有让南安帝立继后的奏折送进养心殿里,他还是依旧我行我素。
但羡慕又如何呢?云华早就在十六年前成为了一抷黄土,活着,远比背后被缅怀来得强。
“陛下,不晚的。”
令妃站在他身旁,轻声说:“永乐公主是尊重喜爱您的,我时常去居安殿看她,她经常会和臣妾提起您,对您满是敬重。”
“都说朕什么了?”
南安帝像是被提起了兴趣,抬头看了她一眼。
“前阵还提起了陛下赏赐给她的玉瑰养颜露极好,说擦了之后脸都不干了。”
令妃笑了笑,接着说:“永乐公主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对一些胭脂水粉自然是稀罕的。”
“玉瑰养颜露?”
南安帝听了她的话,思索了一阵,喊了句:“刘福禄。”
“奴才在!”
刘福禄听到了南安帝喊他的名字,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便着急忙慌跑到他跟前。
“明日你去司珍局,把各种胭脂水粉都挑最好的给璃儿送去。”
南安帝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亲自去,此事务必上心。”
“奴才遵旨!”
刘福禄连忙应下,这长公主当真受宠啊,前是以清河公主的规格立府,后又得了这么多赏赐,这后宫中怕是没有哪位公主能够和她比了。
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这长公主未免也藏得太好了吧!
刘福禄跟在南安帝身边多年,自然对往事都了解几分,他知道南安帝心下愧疚,又因为摇光星的事对唐清璃多了几分上心。
如今这令妃娘娘都被长公主给笼络了,若是皇子就好了,他必定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可惜了,长公主,只是公主。
殿内的宴会没什么意思,唐清璃如今风头正盛,自然有不少人想和她搭上关系。
公主是没有登基的可能,但可以成为助力啊,几位皇子都不蠢,按父皇目前对这个长姐的偏爱,她多说几句好话站在谁那里,谁就多了几分胜算。
“不好意思弟弟,孤近日身体不佳,不胜酒力。”
唐清璃看着面前的唐明荣,轻笑着说:“若是不介意,孤以茶代酒可好?”
“自然是好的。”
唐明荣怎么可能说不好,唐清璃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可没有如今这么好,她愿意接下自己这杯酒,纯属是意外之喜。
虽然在宫外,但唐明安也听说了自己妹妹闹出来的事,本来还想和唐清璃好好处关系,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狠狠给自己扯了后腿。
他对唐清璃的了解不深,但他知道,此事必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倒是便宜了唐明荣这个蠢货!
唐明安没有眼巴巴贴上来在唐清璃的意料之中,她喝完了唐明荣的酒后,唐明德也过来了,两人不出意外地寒暄了几句,甚至还约定好了立府之日要来道贺。
唐清璃滴水不漏,一一应下。
而后便是大大小小的弟弟妹妹和宗室子女过来露脸,虽然长辈不能直接过来和唐清璃交流,但小辈之间可以啊。
唐清璃应付了一会就不耐烦了,佯装有些不舒服便直接离开了大殿。
“这永乐公主,还真是率性而为。”
唐明安看着唐清璃离开的背影,抓住了想要跟上去的唐清雅,淡淡地说:“你想干嘛去?”
“皇兄,雅儿想去走走。”
唐清雅从小就害怕唐明安,自己这个皇兄宠爱自己是不假,但只要她做错事了就对她很严厉。
这次她推唐清璃下水的事肯定被唐明安知道了,所以这会才会拦着她不让她出去。
“那皇兄陪你。”
唐明安还想和唐清璃缓和关系,此刻当然不会让唐清雅去找她麻烦。
“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唐清雅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唐明安看着唐清璃离开的背影,心头不自觉盘算着什么。
唐清璃回居安殿的路上必定会路过御花园,在御花园门口看到很多宫女太监的时候,她微微皱了皱眉。
“奴婢见过长公主。”
“奴才见过长公主。”
“都起来吧。”
唐清璃伸手免了他们的礼,得知是南安帝在凉亭歇息的时候就想着绕路,也没有进去打扰的心思。
“公主殿下!殿下!”
谁知刘福禄从里面跑了出来,着急忙慌的拦住了唐清璃,气喘吁吁地说:“陛下请您进去。”
“好。”
唐清璃挑了挑眉,带着枳橘就进了御花园。
凉亭里,南安帝看着缓缓而来的唐清璃,朝着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
“见过父皇,令妃娘娘。”
唐清璃恭敬地行了礼,这才坐在了南安帝身旁,轻声问:”冬日夜里风大,父皇怎的坐在此处吹风?”
“朕,想你母后了。”
南安帝看着亭亭玉立的唐清璃,不自觉叹了口气,接着说:“是朕不好,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父皇,儿臣从未怪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