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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离经叛道者: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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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闲当然不是在吹牛。

现在的他,已经来到了内官监。

“小公子,看看这是否合您的意?”

此时此刻,苏闲的面前,正有两口刚刚打造出来的铜锅。

其实说是铜锅也不尽然,没有锅把,如果合在一起去看,倒像是一口球。

可苏闲看着,却皱起眉头。

太薄了!

苏闲忽然道:“你放地上,我看看。”

“这……”

为首的内侍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对方这几日的到来,可真是让他们内官监,受了皇爷不少的看重。

起码前段日子那些纸钞,他们可是领了不少赏。

“你们两个,放地上吧。”

“是!”

等到这两口“铜锅”扣放在地上后,苏闲见状,立刻选择其中一个,跳了上去。

“当”的一声!

围看的太监们吓了一跳,正不明所以的时候。

苏闲看着下方,已经被自己一脚踩了个坑的铜锅,顿时皱眉。

“不行!不仅仅是硬度不行,而且太薄。”

苏闲直接摇头。

“这……小公子,您不是要铜锅吗?”

苏闲回道:“我是说像铜锅那样的东西,最好两个还能像球一样合在一起,中间用打理好的牛皮垫上。”

前段时间,随着西平候沐英的回来,宫中可是弄了不少牛。这些牛都没办法耕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反正苏闲问他们牛皮的时候,他们也的确说有。

苏闲现在要做的,是需要引起这大本堂一应学子的兴趣。

种子要在现在种下,等到未来开花结果。

“那现在……”

“铜不行,再厚一点,实在不行就跟青铜、或者黄铜一样,质地要硬,不能使点力就塌陷下来了。”

苏闲继续道:“另外,做完之后,让它们合起来,然后再往里面灌满水,看看漏不漏。”

“如果漏的话,想办法弄的不漏。如果不漏,就再想个办法,把水从这个我让你们留的孔,将其抽出来……”

苏闲一边给内官监的太监们说着。

另一边,则是在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这个时代没有真空泵,所以抽水这一个过程应该很难。

不过有纯机械的办法,就是费力一些,但只要能将水抽出来就行。

反正问题交给他们,苏闲再度留下了一些如同上次的铜管问题,比如抽水的时候,想办法弄一个刚抽完水,就能将木塞直接堵住那个孔的办法。

做完这些,苏闲才离开。

而没一会儿,这内官监就又有人来询问……

内官监的太监们赶紧回答,等到人再度离开后。

为首的太监才看向身后,“看什么看?这是皇爷都关注咱们这里了,都好好干!”

“是!”

……

“今天又把铜锅给踩了?还要弄再硬一点儿的?”

朱元璋听着汇报,之前他心血来潮。

苏闲好几天没动静,他还以为这格物,是其拿出来诓骗自己的。

但是,现在知道他要做什么,朱元璋的疑惑却更多。

“做来做去,不还是奇技淫巧?”

“沉迷这些玩意,难不成还真能把那些国朝大儒,乃至天下学子给说服了?这小子是自己在做梦不成?”

朱元璋只是思量片刻,就越发不明白苏闲到底要做什么。

“父皇,国朝选仕,或许那孩子还真没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咱们就当看个乐子,反正让他们闲着没事,能在这宫里玩玩也好。”

朱标却是不同的看法。

科举选仕,从隋唐到两宋,已经是中枢到地方,朝堂到贫寒百姓群体之中,最为高效便捷的手段。

从圣贤的道理,家国大义、忠勇仁孝……这些最基本的为人要求做起,然后再上升到经世济用,如此才能造福一方百姓。

在这里面,不论是皇室,还是百官,亦或者天下百姓。

最看重的其实是:法!

而从苏闲给他们说的角度,却是:术!

正如父皇所说,过多沉迷于奇技淫巧,并不能造福百姓。最后,反倒是会误了自己的修学生涯,断送了自己的未来前途。

想到这里。

苏闲此前说的,却也让他更为慎重起来。

而此刻,朱元璋显然是和其一样的想法,忽然,其沉吟半晌。

旋即才道:

“既然那小子曾名言:要打擂台,要欺欺人家那些君子。也好,放大话算个什么。”

“佛道都能争论辩经,各方大儒都曾为不同的派系,争得头破血流!”

“一个七岁的小娃娃,还妄想开新学。这小子锐气十足,但也是时候挫挫他的锐气。也让他知道,用新学做国朝选仕之法,不是耍嘴皮子,是真的要和人家争论的。”

朱元璋只是沉吟了片刻,就直接摆手道:“之前就说过,让他先过宋濂、方孝孺他们这些先生这一关。”

“这一关都过不去,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

“让他们争一争吧!”

朱标闻言,也是点头。

对于苏闲,可以毫不犹豫的说,经过这几次的事件,他们的确很看重。

但这小子的想法,总是让人感觉有些奇怪,是得好好的磨磨。

……

翌日。

苏闲来到大本堂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新来的先生,赵景有些奇怪,好几次的目光都直接看向他。

到后来,方孝孺给他们讲课的时候,其与赵先生的目光一模一样,也是好几次的看着自己。

从今年一开年,他们这边的学堂,所教授的知识,就已经深入浅出的进行《列子》、《孟子》、《论语》之类的教育了。

当然。

并非是让他们理解意思。

而是让他们读,然后默默地背诵在心里。

听先生们讨论,这是宋濂的意思。

对方曾说:先贤经义,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你们都会有不同的感悟,少年意气,锐意进取。

同样的话,你们现在读来,只感觉气魄宏大,照耀四方。

但到了青年、中年读时,往日觉得没意思的,却慢慢浮现心底,别有一番韵味,反倒是年少时期,倒成了一番回味。

到了不惑之年,就更有不同的人生感悟。

到那时……才知道自己曾经所学之物,犹如迈不过去,跨越不了的高山,一眼望去,只是敬仰。

当然这些东西,只是在苏闲的脑海里一跃而过。

因为下一刻。

他就看到,大本堂的先生们不知何时,已经同时来到这间学堂之中,一双双视线,早已经盯住了他。

这是干嘛?

苏闲正一脸迷惑之际。

“苏闲。”此刻,李希颜正色开口,其在这大本堂,威名远扬,是秦王都不愿意得罪的主。

苏闲突然被叫,只觉得脊背发寒。

抬头看去,发现几位先生的视线越发的紧迫。

而四周常森、常升、徐膺绪等人的视线,却也是惊异的朝着自己看来。

“先生!”

苏闲起身,一脸疑惑。

谁知,李希颜大开大合,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询问。

“国朝选仕,重在科举!”

“此是文脉变迁,先贤经义从世家大族,逐渐推往寒士、乃至每一个平民。”

“此为开启民智,此后在其中,选拔笃学良才,让他们传承文脉,后世子孙,融入血脉,此后自然世世代代不会忘。”

“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西汉覆灭,东汉建立,汉室覆灭,此后魏晋南北,又有隋唐而立,大唐之光,足以照耀四方邻国……五代十国之后,犹有两宋而起!”

“两宋被大辽、大金、蒙元,破碎灭亡……大元之后,犹有我大明!”

一边说着,李希颜的声音,已经多了一份铿锵,一份铁血!

他双眼如炬,死死的盯着苏闲。

“你可知,我汉室巅峰之后,就算衰弱乃至灭亡,为何会……纵然身死,魂魄不灭?”

“你可知,一次次国破山河之后,为何会再有一个个保家卫国之士,为何会有宁愿血泪流干,全族覆灭,依旧要捍卫这一份汉土之举?”

“你可知,这天下万载以来,外地有匈奴,匈奴灭了有羯族、羯族灭了有鲜卑、鲜卑灭了有突厥,突厥灭了有契丹、女真、蒙元……”

“这些外地何曾强大?但却也一次次的覆灭,而今,为何只有我汉室永存?”

说到最后一句,其声音仿若是字字如雷音。

震颤的这整个学堂殿宇,似乎都在嗡嗡作响,四周一些先贤的雕刻,仿佛也随之从其中活了过来。

伴随着其的喝问,发出一声声洪钟大吕,朝着苏闲迎面而来。

唰!

几乎是瞬间,苏闲就面对不了这种气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而他心里在狂呼:这分明就是直接朝着自己来的。

而此刻。

这一幕显然也将四周的皇子、勋贵子嗣,吓得脸色惨白。

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这大本堂就是来玩的,从来没有过一次,哪怕是一次,让这位教授大哥那些人的先生,跑到他们这个“小班”来冷声喝问。

而与此同时。

另一边,徐辉祖、李景隆、常茂、四皇子燕王、五皇子、六皇子……

一眼望去,那边的学子显然已经被惊动,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看得出来。

大家直到此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个个目光惊异,盯着苏闲的方向,有自顾自的朝着旁边看去,似乎想要从其中找到一些线索。

然而,根本没有人知道。

而就在众人沉吟之际,李希颜的声音,已经是再度大喝而起。

“苏闲!回答我!”

……

“看来,来的尚还算及时!”

大本堂通往内宫的方向,朱元璋带着马皇后,朱标则紧随其后。

“看看……我就说今天有好戏看吧?”

此刻朱元璋停下脚步,看向身后。

原本,他们今天是在东宫,请了新的御医为太子妃把脉。

御医也已经说了,太子妃的脉象也已经平稳,接下来就是把这个月子坐下去。

而御医离开后,他们几人在东宫所幸也无事,于是朱标突然想起什么,跟自己的父皇目光一对视。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来这大本堂。

“这几日国朝一片平静,召集的各方臣子,估计在开春才能回来。”朱元璋随口说着,自己的北伐大计,出身未捷身先死,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刚来此地准备看看……

苏闲是怎么“欺欺这些君子”,谁知道刚来就遇上了。

马皇后担忧道:“但这事情,似乎比咱们想的还要严重,这些先生们的声音,怎么会如此之大?这是李先生在喝问吧?”

闻言。

朱标也皱起眉头。

的确,他们虽然能预料到,苏闲那日说的话,在这些仕林之中响彻而起时,会引起多大的反应。

但也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剧烈。

“去看看……”

说着,一行三人来到门口,几位皇子见此连忙大惊失色,但朱元璋摆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

他们也没有说话。

而此刻,几位大儒却是根本没发现,只是一直看着苏闲,目光锁定,甚至不曾有一刻移开。

在他们眼里……

苏闲,好几次改变了皇爷的决定,是未来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培养,要成为文脉的继承者,要在大明这个万象更新的新的国度里,要让儒学重新走上巅峰!

可是……

他们万万没想到。

被寄托了如此厚任,且他们小心翼翼要呵护的璞玉,结果尚未开始雕琢,就已经走歪了路。

这又是何等的痛心!

“苏闲!”李希颜再度大喝一声,“所言百工技艺是何物?”

“你所言《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又是何物?”

“先生们让你们没事就读读四书五经,是要你们修身养性、开智积德。”

“不是让你念着《礼记》……在念歪经!”

“砰”的一声!

李希颜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其声音浩大又沉闷,几乎击在了众人的心里。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沉浸在奇技淫巧……”

“已经是离经叛道!”

最后的四字“离经叛道”落下,整个局面,更是越发的肃穆庄严。

而此刻,苏闲虽然知道,计划不如变化,但这变化实在太大。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他抬起头,直视李希颜。

“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我没教过你,但教你的是我的先生!”

李希颜痛心道:“汝虽年幼,但早已明智,足以称得上美才,良才、璞玉!”

“我就有理来问问你……你进入这大本堂,也足足快一年了。”

“先生从你六岁就教你,足以算得上是启蒙吧?难不成这数百日的光阴,还没把一个学子教导在正道上?”

“还让你忘了这文脉传承的根本,忘了什么是天下正道?”

气氛越发沉肃。

苏闲则再度开口:“先生所说的,我都知道。”

“知道?”李希颜声音越发恳切。

“知道为何离经叛道?”

苏闲也立刻回道,“这不是离经叛道!”

“那是什么?”

“继往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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