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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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隐山庄的人来得很快，他们在收到纪清玖的信后便立刻查询到了解蛊的方式，并带着需要的药材迅速赶来。
一阵有条有序的救治过后，百姓们终于逐渐醒了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这些被蛊虫控制得比较深的，城中还有一些因为从未与舒冉做过交易而保持了清醒，不曾参与这件事的百姓。
如今事情得到了解决，他们也终于敢从家中走出来，聚在外面，探头探脑地看着里面的家人，又或只是单纯来凑个热闹。
解了蛊虫的百姓们仍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施然的父亲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自己的钱袋，发现自己身上空无一物后，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他抬头看到站在傅清池身边的施然，瞬间暴怒，指着她叫骂道：“死丫头！是不是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
施然漠然地看着他，脆生生地说道：“那是我娘亲的嫁妆钱还有这些年她应得的补偿！”
男人不屑地骂道：“是她自己上赶着嫁给我，现在她都死了，你一个迟早要被嫁出去的女娃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要钱？”
傅清池低头询问似的看着施然，施然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哥哥，把他赶出去吧，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傅清池点了点头，应道：“好。”
易隐山庄的守卫见状立刻围了上去，用一块破布堵住了男人还想叫骂的嘴，粗暴地把他推了出去。
这时一位妇人凭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劲，推开有所顾忌的易隐山庄守卫，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双目含泪，用尽浑身的力气捶打着呆坐在地上的男人，哭喊道：“你个杀千刀的，你还我孩子！我早就说了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不听，就跟魔障了一样，你还我的小越！”
男人这才回过神来，嗫嚅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中了邪一样……真是见鬼了……”
其他人也纷纷想起了这段时间的事，看着自己家人悲伤的面孔，一时都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
一人忽然醒悟，不顾自己凌乱的仪容，扑到三人脚下，苦苦哀求道：“孩子，大人，我的孩子呢？你们知道我的孩子被那个女人带到哪里去了吗？”
纪清玖抿直了唇，神色有些黯然，欲言又止，只能低声道了一句，“抱歉。”
那人的神色有些扭曲，像是极度的悲伤，又像是因为什么而痛心。
一旁施然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忽然开口：“你已经把他送了出去，现在又找他做什么？如果你真的舍不得他，一开始便不会把他送出去，你也不会在这里。”
女孩的神情透着一丝不符合年纪的冷漠，“你也不要把责任都推到蛊虫身上，那个女人虽然狠毒，但也并不屑于用命去逼迫谁，只是会让人变得衰老。把孩子交给她，保全自己，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那人被施然毫不留情地戳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说道：“我只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谁不想活？我有什么错？他是我生的，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回报我不是应该的吗？”
施然却只觉得悲凉，她那个名义上的爹也是这般想的吧，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孩子被他们生下来就要感恩戴德，还要替他们去死？孩子的命原来竟如此廉价，给予者随时都可以收回。原来不是每个孩子都是在爱里出生的。
然而，获救的人中也有人同他的行为截然相反，将施然从越发极端的情绪中拖了出来。
一位看起来有些羸弱的妇人脸上带着泪，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几人面前，深深俯首。
旁边的丈夫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心疼的神色，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却又被理智制止。
妇人的声音犹带着一丝哭过的沙哑，说道：“三位与诸位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二人没齿难忘。我生育时伤了身体，常年卧病在床，夫君一时糊涂，便把孩子交给了她。我知道孩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但还是想恳请三位告知他的尸身在何处，我们想让他入土为安。”
妇人虽然面色很差，但身形挺直，言行之中也能看得出曾经受过良好的教养。施然有些恍惚，忽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几分娘亲的影子。
纪清玖看着眼前种种，心绪复杂地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西城寺庙，佛像下面的地道，他们都在那里。”
妇人和她的丈夫又是深深一拜，道：“多谢大人告知。”
夫妻两人相互搀扶着，拭着泪，缓缓向西城走去。
方才理直气壮说着孩子应该回报他的那人讨了个没趣，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咬着牙，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也不知是想去看看那里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还是良心发现，想再去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面。
其余众人分成了两波，一部分向着西城而去，一部分则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而在西城的队伍里，有一小部分人的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显然不是为了去给孩子收尸的。
纪清玖难以理解那些刚刚死里逃生便想着从死去的孩子身上捞好处的人，只觉得荒谬。
施然看着那些泣不成声的父母，抿紧了唇，小脸紧紧绷着，情绪有些低落，然而当看到混迹在人群中明显图谋不轨的那些人时，她的脸色便又变得冰冷起来。
傅清池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小孩子心思不要那么重，世间百态，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要因为那么几个败类，就失去对人的信任。”
施然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我明白。我只是……想我娘亲了。”
傅清池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坚强的女孩此刻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纪清玖已经熟练地定好了马车，向两人招呼道：“傅远！小草！走了！”
“走吧，我们去你娘亲长大的地方看看。”
傅清池对施然伸出手，眉目含笑，温柔得像一缕春风。
施然牵住他微凉却稳实的手，刚刚产生的那股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孤独感忽然在这一刻淡去。
她有些出神地想：
如果我有一个哥哥就好了。
就像眼前这个对她伸出手的人一样。
能够发现她的每个情绪，并且用最体贴的方式安慰她。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保护好娘亲的吧。
马车摇摇晃晃，施然毕竟年纪还小，又突遭变故，疲惫不堪，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傅清池轻轻翻着书页，见她睡着了，便从一旁拿过一张薄毯，盖在她的身上。
驾车的纪清玖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你说咱们此行去印川，小草的外祖家会接受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