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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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先回了青城。
纪清玖看了一眼无比雀跃的陆珂，奇怪道：“陆珂，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陆珂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当然是听说有位纪公子见义勇为，检举了青城最大的地下赌坊啊，我这不得过来瞻仰瞻仰这位纪大侠的英姿嘛。”
纪清玖一阵恶寒，斜睨她一眼，“你娘放你出来了？”
陆珂皱了皱鼻子，“我娘有事出门了，我偷溜出来的。”
“那你之后回去还不被骂死？”
“管它呢，之后再说！”陆珂一脸兴奋地说道：“听说青城的花灯会素来热闹，今日刚好是花灯会的日子，晚上我们一起出来玩吧！”
“花灯会？也是，金石帮被清剿一事大家很快便都会知晓了，今天晚上应该会很热闹。”纪清玖点了点头，也颇有兴趣。
傅清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你们好好玩，我先回去睡觉了。”
“不行！”两人齐齐出声制止。
纪清玖十分坚决，“你现在回去休息，晚上一起出来！每天都睡那么多，身体都睡坏了！”
傅清池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纪清玖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别想偷溜！我可看着你呢！”
傅清池无奈地挥了挥手，算是答应了下来。
纪清玖狐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会偷偷溜回竹楼，陆珂却不管那些，拽着他便到处逛了起来。
时间很快便到了晚上。
“瞧一瞧看一看喽！漂亮的花灯！”
“这位小姐，看看花灯不？”
“又甜又香的糯米糕喽！”
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哇！好多人啊！好热闹！”陆珂瞪大了眼睛，她在京中被娘亲约束着，晚上不得随意外出，鲜少能见到这般喧闹的场景。
傅清池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没什么精神。
纪清玖凑过去，低声问道：“傅远，你老实跟我说，你之前到底怎么打算的，你总不会知道陆珂要来吧？”
“我确实不知道。”傅清池理了理袖子，懒懒地回答：“我出来之前呢，给黄镖头留了封信，本来打算让金石帮和镇江镖局的人狗咬狗，然后趁乱离开的，谁知道陆姑娘刚巧带人来了。”
“信？什么信？”
傅清池当然不会说是以他丞相公子的名义留的信，转移话题道：“哎？陆姑娘呢？”
纪清玖闻声去找，却见陆珂早就跑到了前面去，只能连忙追上。
陆珂两眼放光，一路上大大小小各种小吃物件买了一堆，她抱着东西想了想，看了看傅清池清瘦的身形，把拿不下的东西一股脑全塞给了纪清玖，然后继续高高兴兴地往前跑去。
徒留纪清玖臭着脸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追着。
“哎？这不是救了我们的那位女侠吗！哎呦，女侠留步！多谢女侠！要不是您，我们的命都要丢在那些魔头手里了！”
一名百姓认出了走在前边的两人，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连声道谢。
“这……这位大哥，您太客气了……”陆珂哪有这种经验，秀丽的脸都染了一层薄红，颇有些手足无措，丝毫不见方才的娇横。
“女侠哪的话，你们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怎么谢都不为过，这个！这个您拿着！都是自家做的，好吃着呢！您别嫌弃！”男子说着，便把手中的糕点往她手里塞。
“这……”陆珂为难地咬了咬唇，看着男子脸上的期盼与真诚，还是不忍心拂了他的一番好意，于是不再推辞，利落地接过糕点，嫣然一笑：“那便谢谢这位大哥啦！”
见她接了谢礼，男子满面笑容，答道：“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继续逛了，祝两位玩得开心！”
“好~”陆珂笑着同他挥手告别，拎着糕点，蹦蹦跳跳地继续向前走去。
纪清玖看了看手中成堆的东西，又看了看陆珂雀跃的背影，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虽然他在这件事里其实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心底还是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自豪之感。
两人身后，在路过一个装潢很好的店铺时，傅清池散漫的脚步蓦然一停，分辨不出情绪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店内桌面的胭脂上。
“哎呦，这位公子可是想为家中女眷买盒胭脂？”管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迎上来。
傅清池伸出手轻轻拿起其中的一盒，垂着眼端详，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管事见状笑得更为开怀，“公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苏州来的上好的胭脂！难买的很！您别看它贵，我敢说整个南靖都找不到比它更好的胭脂了！”
陆珂和纪清玖听到动静都凑了过来。
“哎？这胭脂看着还真不错，质地颜色都挺好的，病秧子，你要给谁买啊？”陆珂疑惑地问道。
傅清池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清玖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复杂地问：“我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你床头一个柜子里放了好多胭脂，我说傅远你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吧？”
傅清池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价也没讲，直接便掏出钱袋付了银子，将那盒胭脂收进了怀里，然后转身便继续向前走去。
管事在后面笑得见牙不见眼，喊道：“客官慢走！”
纪清玖疑惑地挠挠头，突然灵光一闪，犹自嘀咕道：“他该不会是给他那个未婚妻买的吧？不对啊，他未婚妻不是都要成亲了吗？”
“你嘀咕什么呢？什么未婚妻？”陆珂没听清，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快点跟上！你别再买了，再买你自己拿着，别给我！”
“我不！我就买！你不帮我拿着我回去就告诉纪叔叔你欺负我！”
“哎你！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不~讲~略略略！”
陆珂扯了个鬼脸，笑着跑远了。
纪清玖带着一身怨气任劳任怨地紧随其后，时不时还要转头看看病秧子有没有走丢。
傅清池从买完那盒胭脂后就有些异样的沉默，与周边的热闹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他想起那日宋闻星问他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宋闻溪。
其实……
他回去过的。
那个时候他昏迷了一年多，花了好几日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趁薛乘出门采药的时候偷偷溜出了门，怀里还揣着在离城买来的琴谱。
他一路踉踉跄跄，一身狼狈，好不容易才回了易隐山庄。
他去了他们常在一起弹琴的那片桃林。
他看到宋闻溪脸色苍白，一身素衣，满面哀愁。
也看到他原本的位置上坐着他本以为已经死去，却又活过来，还易了容的养兄。
他看着他的兄长轻声安慰，也看见了宋闻溪眼底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依赖。
他迷茫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死去的养兄现在却和他的未婚妻坐在了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却什么都变了。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该再出现了。
于是他又拖着残破的身体往回走，却在半路毒发，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郁结于心，他猛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自己这一身的狼狈。
笑自己的逃避与懦弱。
更笑自己的没用。
在被赶来的薛乘叹息着捡回去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喂！傅远！发什么呆呢！回去了！”不远处，纪清玖扯着嗓子喊道。
傅清池闭了闭眼，收起纷乱的思绪，懒懒地应了一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