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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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的确忘了许多事，但是...”魏永明从她的口气里猜到了七八分，忐忑沉吟道：“你是芹菜，对吧？”
“啥意思？”小丫头脸色一沉，随即笑着轻叹一声：“听你这话，好像还吃不准呢？看来果真是不记得了。”
“不不，我记得。”魏永明虽是第一次见到芹菜，但这几个月来早把她当成身边不多的体己人之一，实在不忍寒了她的心，赶忙口不择言的解释：“我的确把其他人全忘干净了，病刚好的时候连四婶和六哥都认不出，但唯独还能记得你。”
“怎么可能？净瞎说。”
“真的！说实话，先前我也有点忘记你的模样了，但刚才一见面就觉得特别熟悉，好像...好像老早以前就认识一样。”
“咱可不就是老早以前认识的么？”芹菜腼腆的仰起脸寻思片刻：“四婶和六哥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你却单单只记得我？少哄我开心了。”
“我没骗你。”魏永明苦着脸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说不清咋回事，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我以前从没见过四婶和六哥，但曾经见过你。”
“切，那可怪了。”芹菜眼珠转了转，抿起嘴笑道：“你不会又要说是睡觉时梦见俺了吧？”
魏永明也跟着龇牙笑笑：“那可说不准，或许真是在梦里...”
话刚出口，他身子忽然微微一震，立时如同短路了一般僵在原地，愣愣盯着芹菜的脸一动不动。
“二狗哥？”芹菜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你咋了？”
魏永明耳朵嗡嗡直响，压根没听到芹菜的话。此时他脑中正在飞速回溯往事——就在穿越来到这地方之前的那天晚上，与自己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曾说过类似的话。
可能在梦里见过。
是，没错，这感觉太诡异了。自己之所以一看到芹菜就感到眼熟，正是因为她与那日相亲的姑娘长的很像。
“不会吧...”魏永明紧锁双眉喃喃自语，然而眼睛给大脑传递的信息却十分明确。
两个人的相貌细节不尽相同，但五官特征颇为相似，最大的差别是与他相亲那姑娘皮肤白皙、青春健美，言谈举止中散发着新时代女性的活力、自信和成熟韵味。
而眼前的芹菜面色稍黄，虽然没有营养不良的迹象，可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袄棉裤也能瞧出身板略显瘦小，性格则是率真之中带着些温柔和扭捏，倒是与她十四五岁的年纪很相符。
魏永明心跳加快，双腿一阵无力，抓着门框缓缓坐到了门槛上。越看越像啊，她们两个...难道是同一个人？或者有什么血缘关系？？？
“二狗哥？”芹菜双手扶着膝盖躬下身子，满脸关切的柔声问道：“你不舒坦么？”
“没有，没有...我...”魏永明脑子一片混乱，说话也结巴起来：“你...芹芹，芹菜，你本来叫...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俺叫什么？”芹菜皱了皱眉头，笑着答道：“不就是叫芹菜么？还是你给起的呢。”
“我起的？”
“可不是么。俺爹姓秦，小时候你笑话俺长的瘦，脸色半黄半绿的，所以老叫俺芹菜，后来旁人也就跟着叫起来了。”芹菜嗔笑着瞥了他一眼：“都怨你瞎起名，还好意思问呢。”
魏永明本想搞清楚她与相亲对象是否同姓，但在得到否定答案的同时也立刻意识到这样做毫无意义：子女多随父姓，时隔一百多年，即便她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姓氏相同的几率也是极低极低的。
话说回来，给人家乱起外号，传开后还被大家当成名字挂在嘴边，这二狗子以前果真够讨人嫌。
魏永明低头摸摸鼻子，满脸歉疚的说道：“是吗？小时候的事...嘿嘿...怨我。你要是不喜欢就换个名吧。”
“我早就听习惯了。”芹菜毫不介意的摇摇脑袋：“庞夫人倒是给我起了个名儿叫芹香，但我还是觉得叫芹菜更好听些。”
“是吗？我也觉得芹菜挺好听的。”魏永明稍觉释怀，油然对芹菜生出了更多亲切感，不禁要多关心两句：“你在庞老爷家做活还顺心吗？他们家人对你如何？”
“还算不错吧，反正夫人从没亏待过我。至于庞老爷嘛...倒也挺和气的。”芹菜伸出食指抵住下巴，稍稍压低了声音：“不过就是有些贪财，赚钱的道道可多了，偏又格外抠门。别人背后里都说他爱财如命，只吃...只吃...”
“只吃不拉？”
“嗯。”芹菜忍着笑点点头，随即神色微微一黯：“就连给工人的伙食都要一文一文的算计，大伙儿去做工时免不了要发牢骚。所以上次我才...才害得你挨了打...”
魏永明知道她是在说偷鸭腿给自己吃的那件事，忙笑着摇摇头。正打算自嘲几句给她宽宽心，四婶推门回来了。
话头就此打住，芹菜喜气洋洋的跟四婶说了半天吉祥话，又拉着魏永明去给曹老六一家和其余几位邻居拜年。
快到中午头的时候，芹菜回了庞宅，翌日一早随夫人回娘家去了。魏永明在家中歇了几天，又去看望了一下耐高温，破五过后便早早回到点心铺上工。
正月十五没过，按规矩还算是在年里，城里城外喜庆不减，东关集市上热闹非凡。
接连忙了十几天，过年时肚子里积攒的一点油水已差不多消耗殆尽。正好前些日子送点心时各家掌柜的都给封了红包，魏永明与两个伙计分了，又用剩下的钱买来半斤酱货和一只烧鸡，想着请大家打打牙祭，就当是自掏腰包替老板搞团建了。
拎着东西回到巷子口招呼俩伙计回家吃饭，三人刚进院子，就听老孙头屋里有人说话：“......我家老爷此次是招待官府中人，还请孙师傅精心制作，切莫出了岔子，也莫要误了时候。”
“我家每一块点心都是用心做的，管他拿去给官人还是叫花子，吃到嘴里保准都是同样的滋味。”老孙头声调刺耳，听起来不太高兴：“若是信不过便不要买，免得担惊受怕。”
三人轻手轻脚的进了他们睡觉的屋子，互相对视一眼。一个伙计笑着摇摇头，不以为然的低声嘀咕道：“唉，向来是这种脾气，开口就得罪人。幸亏他手艺一绝，不然生意早黄了。”
邻屋那客人被老孙头噎的顿了片刻，讪讪干笑道：“呵呵，孙师傅别会错意，我家老爷当然信得过您的点心，否则也不会特意叫我来定。”
“信得过就好。”老孙头语气仍旧冷淡：“放心，误不了你家老爷的事，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