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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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醒过来的这日午后。
陈石头的大伯,陈家老大陈友江带着媳妇何氏从梅沙圩回沙洲村来看陈石头,他两口子提溜了好些吃食。
三丫看的直流口水。
陈友江与何氏到了家里,便对谢氏和陈石头嘘寒问暖。
然后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安慰和祝福,他们待了不到一刻钟,陈友江便借口要去看看田地里的庄稼,告辞走了。
大伯母何氏平日里对谢氏并不怎么友好。
今天能过来看望陈石头,无非是遵从了陈友江他老娘王氏的吩咐。
平日里陈友江家田地里的农活,大部分时间都是陈友河帮着打理。
陈友江下田忙活的日子屈指可数,何氏更是一年难得下几次田地。
今年,陈友河从老宅分了出来。他帮着老大陈友江照顾田地里庄稼的时间便少了许多。
他们此番如此早便提着礼物来看望侄子,心里打的那点算盘,谢氏看得清白,但也不道破。
陈石头知道,大伯家里人对自己家的疏远。
大伯母平日里便时常对娘亲明嘲暗讽。今日能特意来看望自己,他很清楚绝对是奶奶王氏叫了他们回来。
陈友江两口子前脚刚走,后脚桐江村谢家的舅舅,谢家老大谢昌明就被陈石头的外婆陶氏赶着来沙洲村看外孙了。
谢家老大在梅沙圩悦来饭庄做账房,平日里没多少事,晚上回桐江村,赶圩日全天在酒楼里候着。
梅沙乡在清江河边上,有一个船运码头的缘故,聚拢了一些下苦力讨生活的人。
梅沙圩能成为一个集市,梅沙圩能够繁荣还有一个原因,是密溪河上游有几个瓦窑和青砖烧制作坊。
作坊上的青砖,青瓦经过三十多里的陆路运输,到了梅沙村,再经船运送到其他县城或两百多里外的衡州府。
所以,梅沙圩有逐渐繁荣形成梅沙镇的节奏。
谢家大嫂是梅沙圩第一姓梅氏的女儿。
谢家两口子进屋,看到已经恢复血色的陈石头,一颗心才安安落地。
“妹子,我听说石头是被雷公叫醒的。是否真有此事?”
梅氏没忍住心里的八卦,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谢氏没听明白嫂子话里的意思,她被梅氏问得有点懵,便扭头看向丈夫陈友河。
“嫂子听说啥了?我这几天都没出门,不知道外头在议论什么事?”
谢氏见丈夫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又问嫂子梅氏。
梅氏看看丈夫谢昌明,见他没什么表情,又看向大妹子道:“早上给家里捎口信的人说,石头在家昏迷了六日,昨儿下午,天上无缘无响了几声炸雷,那炸雷一响,石头儿就醒来了。”
谢老大点头,表示传口信的人确实如此讲述。
梅氏又道:“我们刚进村的时候,在村口也听人说石头是被天雷叫醒的。那人还说,当时他就在院子外,那雷公距他身边都不到三丈。把他吓得腿都软了。”
听完梅氏的话,陈友河点了点头道:“大嫂说的这事,确有其事。前天我爹带着我和几个堂兄弟,在我这院子外边找那传说中的无头坟。”
“想必大哥和嫂子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我院子两边已经整平的许多。”
谢家老大点头。
“昨天下午,整到院子右边的时候,刚开掘,天上的云就多了起来,动工之后,才挖了一丈宽天色就暗了下来,随后就响了一声天雷。”
“当时确实怪吓人的。不过雷声响过之后,石头确实就醒了。”
听妹夫如是说,谢家老大半锁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天示异相,石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秀,你好生照顾石头,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大哥。”
谢家老大既是安慰又是肯定的和大妹谢秀儿说道。
又聊了一会,谢家大哥才带着梅氏离开。
这日,在家又躺了三四天的石头走到院子外,看着院子左右两边都开阔了许多。
他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什么。
“踏!踏!踏!”
耳边听到砍刀砍在枝条上发出的声音。
他寻着声音,转到院墙右侧,便看到娘亲在院子右边清理那些还开着花的荆棘。
三丫在旁边照顾着两岁的妹妹五丫。
谢氏要把院子右边斜坡里的荆棘清理出来,一个是因为荆棘多了容易藏蛇虫鼠蚁,二个是想看看前些天被天雷击中的那棵不受人待见的苦橘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心里同样对儿子醒来前的惊世天雷,充满了好奇。
陈石头,站在谢氏身后,看到娘亲挥汗如雨的劈砍,比人还高的荆棘丛。
他见母亲如此辛苦,便活动了一下筋骨,快速走到被谢氏砍下来的荆棘旁。
他想帮母亲分担一下,把那些已经被齐根砍断了的荆棘丛、荆棘枝拽到一旁开阔的地方。
不让已经砍下来的荆棘,挡住娘亲的道路。
谢氏侧头,看到小人儿一般的儿子吃劲的拖拽荆棘枝,那一副使尽全身力气却挪动不了半分的样子,很是惹人心疼。
多懂事的孩儿!
“娘,你帮我把荆棘枝劈断一截。”
陈石头的喊话,把谢氏惊醒。
她看了看地上的荆棘丛,又看了看石头,随后按照儿子的要求,在他拖拽着的那些荆棘枝的中间,砍了几刀。
将荆棘半截砍断。
看到娘亲把荆棘枝砍断,石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把荆棘拖到了一边开阔一些的位置。
石头看了看自己拖拽的半截荆棘枝,又看了看娘亲身后的一堆荆棘丛。
转身向村子里走去。他刚刚恢复身体,耐力有限,拖拽半截荆棘枝都让他使尽了全身力气。
谢氏没注意到儿子离开了,砍了一会荆棘枝,再转头来看时儿子没在身后了。
她嘀咕着儿子是不是回屋了,抬头看向村子方向,却见儿子手里拿着把柴刀从村子里面往家里这边走。
“石头,你在哪借的柴刀?”
谢氏问,
这个时代铁器是官家专卖,江南地界虽然对普通农用器具没有多少管制,可是一把柴刀也是一个普通农家看得紧的重要器械。
陈友河家,有五亩左右的水田,家里也才两把柴刀,两把禾刀。刀具是很珍贵的农用器具。
石头道:“在小叔公家借的。”
说完,他走到荆棘丛旁,挥刀把已经被娘亲砍倒的荆棘枝一根根的对半砍断。
随后,回院子拿了一把木叉子,把短一些的荆棘叉到旁边。
“娘,等下午爹爹回来,让爹爹在这位置挖个五尺宽,三尺深的坑。”
石头一边指着斜坡边的地方一边和谢氏说着。
谢氏好奇道,“挖坑干嘛!”
石头抬头看着娘亲道:“这些荆棘枝,可以烧成碎木炭,虽然比不上响木炭,但是也可以备着,到天冷了可以烤火。”
谢氏呵呵笑着道,“响木炭,可没有这么好烧,咱沙洲村三百多口人,会烧响炭的人一个都没有。你如何知道烧木炭?”
其实,不止是沙洲村这种小村子没有人会烧制响炭(上好的木炭,遇火后会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的小小声音,没有烟,火力还特别大,特别奈烧,火盆里烧上一枝手腕大的响炭,可以烘烤一个多时辰。在这个时代,此种物质只有达官贵人和部分手艺高明的铁匠才用的起)放眼整个梅沙乡,懂得烧响碳的人也没几个。
陈石头稚声道:“是我前几日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梦里白胡子爷爷告诉我的。”
“你说啥?”
谢氏被石头的话吓了一跳,手里的柴刀一下没握住,“啪!”的一声,甩了出去。
儿子做了古怪的梦!她想了想儿子醒来那天的天雷示警,心里不由的害怕起来。
正当谢氏不知所措的时候,听石头又道:“那几日我做了好多梦,我梦见,在天上,有用铁皮子做的大鸟在飞,那大鸟里边坐着好多人。”
“他们从天的这边飞到天的那边。”
“还有用铁盒子做成的车,车里面坐了好多人,那铁盒子跑得飞快。从咱们村去县城只要拉泡尿的功夫就到了。”
谢氏看了看天,天上并没有用铁做的大鸟。天上只有云儿朵朵。
虽然,没有看到大太阳出来,却也没有看到浓厚的乌云。
谢氏暗忖,雷公爷爷应该没听到。
“石头,你没事吧?”
谢氏走到儿子身边,在儿子额头摸了下,感受一下儿子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额头,没发现儿子体温有异常。
“没发烧呀。这孩子,咋说胡话了呢?”
谢氏心里有点急。
“娘!我没事,我没说胡话,我就是做了几个梦。”
石头抓着娘亲的手,很认真的说。
“你不信就算了。”
石头也不生气,只走到一边去砍荆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