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归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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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厌火国边城守备恭迎三公主回朝！”一声嘹亮的嗓音将我从睡梦中吵醒，马车外仍旧传来轰隆隆车轮滚动的声音，身穿银翼铠甲的士兵将整只队伍打造的如同钢铁一般，整只队伍行进在宽阔的官道之上显得分外壮丽磅礴。
“我早说过，返程的队伍不必如此浩大……”马车外和暖的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打在我的眼睛上，微微刺目，我慵懒的再次闭上双眼。
“都是百里太子体贴周全，这般安排才能显示出厌火国公主的气派！”落英接过我的话笑着说道。
体贴周全？我自嘲的笑了一笑，如果说早在一年前回国，听到落英说到这句话我一定很开心，但是……现在，我只觉得评价百里体贴周全这几个字用到我身上分外刺耳。
“我们现在到了哪里？”我仍闭着眼睛问道。
“我们已经行至厌火国的边界，距离皇城还有大约四五天的路程！”行姐姐回答道。
“这个边城守备也太急了些，如此兴师动众的不远千里出来迎接，难免有阿谀奉承之嫌”我轻轻言道。
“公主乃是治理水患的功臣，如此迎接自是理所应当，要以我说就是咱们皇上亲自到这里来迎接也不为过！”缤纷心直口快的说道，我看向她微微一笑，这个丫头，明明年纪比我还大上一岁，却从来一副孩童的天真模样，有时让我非常羡慕。
治理水患的功臣吗？从九岁离开厌火前往荆沙督赈救灾，没想到再次返回厌火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整整七年！七年的时间，荆沙江游段，从江边的百姓迁居内地，到工程开始又结束，再到规劝迁徙内地的百姓重返家园，这一系列的繁杂事务完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是个易事！
回想起刚到荆沙之时，当百姓得知我和百里是来整顿水患的，我原以为明明是功在千秋的事，他们一定会大力支持，没想到却激起了那么大的民怨，到处都是百姓因为不愿迁离故土传来的哭爹喊娘的声音，更还有担忧迁居内地后没有生计可以维持生活的人，凭空仅靠着一张嘴就发动了暴乱。是百里凭一己之力，仅用一年的时间，用无尽的金银财帛为这些百姓在内地堆砌出一座家园。自那之后他又亲自率领军队，扎营荆沙江的险滩，修渠建闸，这一干就是五年，最后一年又竭尽全力劝返民众，恢复了荆沙江一带的渔业经济，而我不过是坐镇旁观罢了，哪里来的什么功劳。
我心中明白，此时在远处等候的边城太守，如此殷勤辛劳的跑来，看的并不是我这个刚刚碧华之年，仅仅十六岁的公主，他看的是这整支隶属于天威国太子百里长戈名下的队伍。
“我哪里是什么功臣……又何来的功劳……这话以后就别再说了。”我微微笑着撩起马车的窗帘向外望去，身骑着枣红色骏马的廖济芳，微微笑着看着我，开口说道“非也非也，公主乃是皇上亲派的督赈钦差怎能无功？虽说这些年来，天威国的百里长戈在治理水患之上居功至伟，但是百里长戈此人，心思深沉，手段毒辣，如果不是公主在侧监督，建议百里长戈为百姓在内地开辟荒地，维持生计，那荆沙江段的百里何以为家！恐怕早已被他的军队镇压，曝尸荒野，尸骨无存。”
“你的耳朵倒是长！只是说的有些过了！”我笑着看着他，其实廖济芳的说法我之所以没有否认，是因为在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赞同，但仅仅是一点点，这么多年的相处，要说对百里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那是假的。但是我仍然相信百里的为人，相信他不过是雷厉风行了些，外带着那么一点儿建功心切，不过我绝不相信他能做出打着镇压暴民的幌子行屠戮百姓之事。
廖济芳瞧着我一笑“公主瞧着我说的是有些过了，但世间自有公论，臣说的话是真是假，公主心里应该清楚。”他说完目光掠过我不经意地落在行姐姐的面上，忽而变得躲闪，面颊羞红了一片。
我痴痴一笑，放下了帘子，行姐姐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马车外星夜打着马飞奔而来，张口便说道“厌火国边城守备亲自恭迎公主殿下！还请公主下车为边城百官见礼！”
“本公主为何要向他们见礼？”马车内，我说话故意捻长了声音。
不用看也知道星夜打了一个哆嗦，不知道他的身上起没起一层鸡皮，就听他说道“向百官见礼，是身为厌火国公主应尽的本分！”他的声音中透露着不容我拒绝的命令语气，让我由衷的感觉十分不爽。
廖济芳适时开口“呵呵，星夜将军，向百官见礼这种小事，本官就可代劳一二！何须劳烦公主，公主一路舟车劳顿随着你的军队长途跋涉，一路未曾停歇，就连五日前公主要在逐鹿山脚下扎营，将军都没有允准，怎么？你家主子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这到底是厌火国的队伍，虽说承的是你们天威的情，但到底三公主才是我们的正经主子，我劝将军还是不要高看了自己的身份！”
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廖济芳，将将适合当一个在厌火国内朝前参政的文臣，说话做派完全继承了他爹那副一丝不苟的熊样，角度刁钻，话语毒辣，颇爱逞口舌之快，只是不如他爹的深思熟虑，全然一副不计后果的形容，就图一个爽快！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冲缤纷使了一个眼色，缤纷调皮的一笑，打起了马车帘子，我刚好看到了星夜一副正要发怒的面孔！我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就在星夜以为我要下马车时，一脚踏在马车的车沿上，凭空跃起，脚尖轻点了一下马背，再踏到星夜的肩膀下狠狠踩了一下，飞身离去。身后跟着的是生气的鞭打着骏马追来的星夜，和追在星夜身后的廖济芳。
前方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密林，我在快要落地之时，轻踩着草尖儿再次飞起，我眼观着身下这个七年前离开时的官道好像更加宽了些。飞身进了密林，沿着一棵一人粗的树轻旋一周平稳落地，绿色的罗裙与这林间的绿意完美的融合，站在大树的身后，我看着星夜骑着马赶来，迫于林地难行，他纵身一跃下了马，在走到树跟前时大喊着我的名字。
“别动！”我飞速的转身，一把凤鸣宝剑就抵在了他的颈间，他立时不再乱动而是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我。星夜这个人凭心而论对百里倒是很是忠心，只是不知为何，对我……他的言行中总透露着一丝防备，甚至厌弃，尤其是最近这两年！
“你很讨厌我？”我试探地问。
他没料想到我会这么问，先是一愣，然后说了一句“末将不敢！”
我低垂着眼角，看着他攥起的拳头，轻轻一笑“不敢？星夜将军说的这话也太违心了些，若是我手上这把凤鸣剑未在你的颈间，你就是挥拳打我一顿也未可知呢！”
“末将不敢！”他下意识的松开拳头，眼睛仍然看着颈间的凤鸣宝剑。
我笑吟吟的看着他，说道“我记得，最初向百里讨要这把凤鸣宝剑时，你就很不赞同！说是龙泉凤鸣本为一双，既然百里龙泉在手，凤鸣应该归于……南宫滟阳？如此可见，这些年南宫滟阳当真是给了你莫大的好处？要你在你家主子身旁如此看护，不容我近他身分毫？”
星夜应该没有想到我会问得如此直白，一双看着我的眼睛宛如看着一个丝毫没有羞耻之心的毒妇，不发一言。我这个人向来有着所有皇室公主都没有的恶趣味，他越是如此便越引得我升起挤兑他一番的心思，我将凤鸣剑轻轻的贴着他的脸颊划过，最后挑起他的下巴问道“你可是觉得我不够美丽？”
星夜肉眼可见的放大了瞳孔，但并不作答，我心中好笑，再次问道“可是觉得我不够资格？”
我慢慢的向他靠近，他也慢慢的向后退去，口中说着“末将不敢！”
我忽然向他投去冰冷的目光，看的他一阵战栗，我心中甚是满意，语气中仍旧微微透着冰冷的问道“可是觉得本公主的母亲身份低微，以我一个厌火国皇帝妾室之女的身份，不配站在你家主子身侧？”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稍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气定神闲的说道“末将没有这么觉得！”
我收了投向他的寒冷目光，重新朝他笑笑，这一笑，我做足了姿态，笑的分寸十分得宜，他看着我明显晃了一下神，稍微愣了愣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形容。
“星夜将军不愧是跟随百里南征北战的大将，临危不惧！你说……我敢不敢杀了你？”我面上笑得甜美，却说着最恶毒的言语，我想此刻星夜的心中肯定已经将我骂八九十遍，但他仍旧丝毫没有慌乱说道“末将是天威国百里将军身边将军，如果杀了末将能博公主一笑，想必将军也一定会很开心！”
我迅速的收了宝剑，归入鞘中，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星夜将军说话杀人诛心，可是比我这个有力提剑，却无力挥动的公主要狠辣的多呢！”
星夜见颈间没有了胁迫，立时松懈下来，仍旧躬身抱拳说道“末将不敢！”
我嫌弃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忽而想起半年前的一件事，问道“星夜，我问你半年前，你临时授命返回厌火为百里给南宫滟阳带回荆沙特产，返回时，我无意间听见你和百里禀报说“他一直在厌火找我！”这个他……是谁？”
我等了半天星夜没有声音，我一转头发现星夜正紧张的看着我，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公主想是听错了！”
“怎么会听错！我记得清清楚！不但那日说了，就连百里返回厌火的前一天，整个军队和已经回迁的百姓正准备给百里送别，我和百里一同站在城墙上召见荆沙江段的文武百官，天边还有飞来的百鸟和孔雀落在我和百里的身侧，我记得你站在百里的右后方，向他说了一句‘没想到三公主身边总是发生如此神迹，怪不得现在在厌火国的那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我还记得就因为你说了这一句话，被百里杖责了三十军棍！”我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这个在厌火国寻找我的人……是谁？”
就见星夜稍微缓了一口，然后目光坚定地看着我“公主真的是听错了，这话末将从未说过！”
我微微一笑的看着他，举起凤鸣剑的剑翘再次挑起他的下巴，说道“最好如此！”我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我始终相信我亲耳所听到的一切。最近这几年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总觉得星夜和百里总是对我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单靠问是问不出来的，只能我自己一点一点的去发现……
“我们走吧”我说道。
星夜朝我错愕的张口“去哪？”
“自然是去见一见不远千里来接我们的文武百官！”我微微笑了笑。
星夜像看妖怪一样的看着我，转身去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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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走后
廖济芳笑呵呵的从我的身后走来，吓了我一跳，我惊讶的问他“你这是躲在哪里看的热闹？”
廖济芳指了指身旁的一棵两人来粗的树，我默默摇头“没想到，堂堂的厌火国太师之子还有偷听人墙角的爱好？都看见什么了？”
廖济芳嘿嘿一笑“先是看见我厌火国的一国公主居然公然在密林里图谋杀害天威国的大将！后看居然是一国公主仗着宝剑的威风行轻薄他国将军之实，这听到最后嘛……”
“怎样？”我笑笑问道。
“最后我发现，我厌火国的一国公主，行事作风也不过尔尔，空有气势，后续乏力！”廖济芳说着狠狠的攥了一个拳头拍在掌心上。
“哦？以你之见我该如何！”我瞧着他，慢慢抬起手中的凤鸣宝剑。
“依我之见，就应该在他脸上狠狠的划上一刀，脱了他的铠甲，退去他的长衫，把他挂到树上去，让他被虫子咬被……如此才能出口恶气，哎……哎……公主”廖济芳说了一半，我摇了摇头无心再听，转身离开。这么多年星夜和廖济芳二人就像上辈子的冤家，有事没事就在一起互掐，就算以前没有深仇大恨，到现在也快打出来了。
我不顾身后一直在喊我的廖济芳，举起凤鸣剑在空中挥了挥，吩咐道“传令下去，我们今日就在此扎营！本公主要放烟火！”
“要是星夜将军不同意怎么办？”廖济芳高喊着问我。
我冲他摇了摇手中的宝剑，高喊着回他“他要是不同意，你就把他按住，本公主砍了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