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棋盘外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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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原本温暖如春的凤仪宫内气氛微冷。
皇兄扶着桌子缓缓起身，郑重其事道：“此间事了，朕与你一同前往北境。”
他的言下之意，我亦心下了然。
我略微颔首，只盼皇兄能将北境百姓真的放在心上，他们才是这座天下最无助，最无辜之人。
“信王殿下人在凤仪宫，现如今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晏行歌扬起下巴，强装镇定道：“胜负尚且不可知。”
“娘娘亦大可安心。”
皇兄微微摇头，有些忍俊不禁。
慕容婉却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后，让晏行歌再一次打开了宫门。
漫天大雪倾尽全力飘落人间，试图彻底湮没这座天下杀戮的痕迹。
门外震天的喊杀声仍不绝于耳，数万人一旦开始厮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轻易罢休。
即便皇兄与我已准备颇多，此刻还是为晏家集结的人马之多而感到震撼。
世家的力量可见一斑，而世家的存在更是必然，但晏家的存在实属是君权的隐患。
我却为冷冽感到遗憾，若他此刻仍在京城，一定也能立下不小的功劳，但同时我也为冷家感到担忧，没了晏家，冷家便成了所谓的“一览众山小”，会很轻易的被迫陷入众矢之的，我从小与冷冽交好，所以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皇兄笑问道：“皇后是否在听马蹄声？”
慕容婉神色凝重，却不答话，只是竖耳倾听。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可能又要让你们失望了。”
晏行歌像是想到了什么，诧异道：“此事本就绝密，信王殿下是如何识破？”
之前提到宋家马场的时候，晏行歌并未有此疑惑，现如今局势已然明朗，他再问起，只能侧面证明，“宋家马场”已是他们的最后一步棋。
他也一定把这一步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终于要结束了吗？
我悄然松了口气，仿佛那根无形中紧绷的琴弦终于得以放松。
“这还要感谢皇后娘娘”，我缓声道：“若不是你们与萧梦瑶设计，引本王去八盘山路过徽州，本王也不会发现有一个叫宋家马场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却再也说不下去，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有一件事一直是错的，我猛然看向慕容婉。
慕容婉丝毫没有意识到我在看她，而她也只是笑容勉强，朱唇微启，“难道陛下还有余力能挡得住这一千匹大宛良驹？”
“若这一千余骑顺利踏入皇城作收官之战，局势或许真的会被扭转，朕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步妙手”说到这里，皇兄突然神色一凛，沉声道：“但……这盘棋，终究是朕赢了。”
“不可能！”慕容婉愤怒地将棋盘掀翻出去，那些晶莹带血的棋子顺势散落一地。
皇兄微微一笑，并未气恼，仿佛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之中，“和煦。”
我木讷地回应道：“在的。”
“今夜本就城门大开”，皇兄见我心神不宁，不禁皱起眉梢，加重语气说道：“若是有铁骑强行入城，你会怎么做？”
“倘若没有提前准备，那么应对突如其来的骑兵确实困难，尤其是快马突袭。”
皇兄面不改色，“但现在你已经准备妥当。”
“是”，这些刻在我脑海中的战术，几乎是脱口而出，“城门口以北百余丈以内的青石板全都浇上水，趁着天寒地冻之际，滴水成冰，冰上再铺倒刺，越快的马，摔地越狠，死地越快，同时密林再设绊马索，以防贼人原路逃窜。”
皇兄再问：“做这些，需要多少人？”
我心有成算，坦然道：“两百人足矣。”
想了想，我又补充道：“此事已交给守城将军李沐以及今科状元郎李宇，他们二人定会幸不辱命。”
皇兄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又满意的点点头，“皇后可听明白了？”
慕容婉此刻的脸色已是煞白，薄薄地红唇更是抿成一条弯弯的细线。
皇兄面露自责之色，接着道：“朕委实不该把和煦召回京城，朕现在相信，他做的一定比陈靖更好。”
“朕方才说的错，便是错在了这里。”
听到皇兄再次提起这件事，我难免有些心神动荡，但却没说什么。
毕竟，我早已不是北境军中的大将军。
慕容婉却是眼前一亮。
折返而来的晏行歌，眼底终于露出了狠厉，“娘娘，快点落子吧，不然来不及了！”
我莫名的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任何一个可疑人影。
慕容婉摆手道：“不急。”
皇兄无奈地笑了笑，柔声道：“皇后已将棋盘都给掀了，又如何落子？”
眨眼之间，慕容婉脸上又浮现笑容，“陛下适才讲天子之棋时曾说，天子之棋，不光要紧盯棋盘里的走势，也要格外关注棋盘外的变化，一思一量，只有勇往直前，一停一落，也绝无反悔余地。”
“朕是说过，”皇兄饶有兴致地说道：“莫非皇后还有何高见？”
慕容婉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恍惚中温柔似水的目光，让我竟生出一种她还是她的错觉。
我本能地想要逃避，她早已不是她了，不是么？
“和煦，我记得你曾说过，要为大周立下不世之功。”
“是。”
但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
慕容婉嫣然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当初三十万大军明明在北境势如破竹，陛下却还是连下三道圣旨召你回京。”
不管是圣旨上说朝廷无银还是因为沁芮和亲，甚至是北莽归降，我都觉得很牵强。
只能说皇兄一开始就不曾信任我！
就像皇兄曾对我说的那句话，“你一定想过，有朝一日，你会亲率大军杀进皇宫取而代之。”
我当然不会，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难道当年的储君棋局，还不能表明我的心迹？
“住口！”皇兄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啪”的一声拍响桌子，嗓音沙哑道：“皇后休要挑拨朕与和煦的兄弟之情！”
可有些话，慕容婉像是憋了很久，她只恨不得一吐为快。
她突然站起身，目光逼视着皇帝陛下，恨恨道：“陛下为什么怀疑自己的亲弟弟，难道还需要臣妾说地更明白吗？”
皇兄莫名的激动不已，只是不停地说着“住口”二字，可他实在太虚弱了，咳嗽的竟已站不起身。
顷刻之间，这位大周皇后已是泪流满面，“东方向禹，我也想问问你，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可曾相信过我一分？”
“我是你的妻子，你才是我的丈夫，难道就因为那些以前的事，你就永远也无法释怀？”
“当年更是你逼着我，无论如何都要诬陷和煦一次，你说，只有这样，才会相信我不再对和煦心怀旧情。”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是否也会后悔，当初跪在地上，求着让我嫁给你？”
“可我本不想答应你，你又拿和煦的性命相要挟！”
“住口！”皇兄打断她，艰难开口道，“如今看来，朕不相信皇后，才是对的。”
“无所谓了……”慕容婉苦笑着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干了浑身所有的气力。
“无所谓了……”她反复地呢喃着：“反正今夜一过，什么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