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山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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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以后，离晌午尚早，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尽管人来人往，但显得莫名冷清。
奔走在皇宫各处的宫女太监一如既往地脚步匆匆，好似三宫六院的主子们无时无刻都离不开他们。
小的时候，我总盼望着早点长大，能不用受一些严苛的管教，能活的更自由些，却没想到自从我跟皇兄长大以后，这个我们曾经的家，仿佛已不似从前，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豪言壮志，随着太阳一天又一天的东升西落，渐渐湮没在岁月长河之中，荡不起一丝波澜，也不配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和煦哥哥，你在想什么？”真儿见我站在皇宫大殿前，眉宇间尽是愁容，忍不住问道。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是揽在她腰上的胳膊不由地更紧了些，柔声道：“真儿，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信王殿下，离开了信王府，离开了京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夫，你可还愿意跟着我，一起过最平凡的日子？”
听到我的无病呻吟，少女的神情略显诧异，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担忧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你觉得，信王殿下的身份对于和煦哥哥来说是一种束缚么？”
“也许吧”，我并不想否认，但也不想在这样没有意义的话题上浪费时间，“母后应该在慈宁宫，我们这就过去吧。”
少女轻轻点头，离开我的怀抱后，却没有着急跟我走，而是站在原地反问道：“如果我只是个大户人家的小丫头，没有身世，没有长相，和煦哥哥还愿意娶我么？”
“我……”
假如她只是个寻常至极的丫头……
我没有再细想下去。
然而，我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少女已然抓紧我的手，朝前走去，笑嘻嘻道：“我的傻哥哥，别多想了，平凡的人羡慕不平凡，不平凡的人羡慕平凡，这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么？”
少女的话让我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声音微弱，“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有人愿意同我一样舍弃一切荣华富贵吗？”
“当然，不止是你，还有爹爹也是，他也这样觉得，所以他已经辞官了”，她侧过身，接着道：“其实每个人不都是这样追求着自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么？就好像我们总想看看山的那边是什么，可事实上，山的那边还是山，或许等你真到了山的那边，又觉得这边更好，再者说，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你就是最好的你，我就是最好的我，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也不需要改变的。”
我忍不住低声叹息，“是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少女挺起胸膛，认真道：“和煦哥哥，我理解你，也知道你身为信王殿下，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但这并不是你想安享太平的理由，平凡固然是好，但如果似和煦哥哥这样的人都如此去想，那么那些真正的普通人又该如何？”
说实在的，我确实想自由自在的活着，哪怕活的平凡。但我何尝不明白，那些憧憬即便再美好也绝不属于现在的我。
真儿的这番话无疑又在无形中鼓舞了我，我打定主意，此间事了，我一定带着她踏遍千山万水。
默然半晌，少女轻轻靠在我的肩膀，浅浅笑道：“倘若有一天，和煦哥哥累了，想远离这里，那么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也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恍然之间，湛蓝的天空中，那遮挡住阳光的最后一丝云彩也开始消散。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舍不得转移视线，“好。”
察觉到我的目光，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笑着摇摇头，伸手捏了下她有些泛红的脸蛋，笑问道：“本王想好好看看自己的王妃也不行吗？”
少女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现在还不是哦！”
“哦？是吗？”我眯起眼眸，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下一刻，她还未来及反应，只听一声惊呼，我已将她横抱起来，但这样大胆的动作显然是有点吓到她，她红着脸，脑袋埋进我的怀里，“和煦哥哥，快放我下来，这里是皇宫。”
“这样啊……”
感受着怀里的柔软，我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索性原地转了好几圈，直到她不得不抱紧我的脖子，才肯罢休。
“咳咳……”
这个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突兀地在从不远处传来。
少女怔了下，随即用力拍打着我的胳膊，羞涩不已，“和煦哥哥，有人来了，快放下我。”
我恋恋不舍的放下怀里的人儿，定睛一看，原是曹辉。
老人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不少，眼睑上更是难掩疲惫之色，整个人仿佛在一夜之间又苍老了些许。
真儿当然也看到了老人，一张俏脸愈发绯红，偷偷白了我一眼后，慌张的转过身，手足无措的整理起衣衫。
我讪讪一笑，又不禁皱起眉头，朗声道：“曹公，别来无恙。”
曹辉双手拢在袖子里，弯着腰快步而来，“王爷今日进宫，可是要去慈宁宫请安？”
向母后问安一事，虽稀松平常，但我却有些疑惑，眼前的老人是如何得知？
我下意识地瞥了眼背对着曹辉的少女。
正当我疑惑之际，曹辉微微一笑，解释道：“皇后娘娘让老奴在这里等着王爷和慕容二小姐。”
原来是她。
我拱手道：“有劳曹公。”
曹辉瞳孔微缩，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朝慈宁宫走去，显然他并不想跟我说太多。
可我有太多的问题，想找老人问个清楚。
我带着真儿，快步跟上，与老人并肩而行。
“曹公……”我正要开口，却不曾想，老人并未止步，而是打断道：“老奴知道王爷想问什么，但事情已经过去了，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老奴只盼着王爷能好好活着，其他的已再无意义。”
眼看着老人的脚步逐渐加快，我当然不肯放弃，无奈之下，只好用力的扯住老人的袖子。
突然！
只听“刺啦”一声。
一旁的少女更是惊讶到紧紧捂住嘴巴。
我亦是如遭雷击。
只因我这一扯，竟将老人整条左手臂都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