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弃婴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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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月叹口气：“难为你们了，这两个孩子的花销算我的，他们长大前，你和张嫂子的月钱都翻倍。”
夏忠急得扑通一声跪下：“小姐，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承了您和沈家多少恩德，我们怎么敢厚着脸皮收您的钱，母亲知道还不打死我。”
夏雪跟着点头：“不能要，不能要！”
沈寒月亲手将人扶起来：“你也说了不见外，行这么大的礼就是跟我见外，亲兄弟明算账，该你们的，就是你们的。”
“这事儿是我挑起来的，这么多年麻烦你们帮我照看着，我很感激。”
夏忠是个不善言辞的，结结巴巴道：“小姐，这是行善积德的事儿，我们愿意。”
待到了午膳时候。
顾倩终于问出了憋在她心里的问题。
“这些孩子都是哪来的？”
她本以为这些孩子是庄子上佃户们的孩子，看到夏忠给她们开工钱才察觉到不对劲。
沈寒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开口解释：“他们都是捡来的孩子，有逃荒来的，有乞儿，有孤儿，更多的是被父母丢弃的。”
顾倩有些震惊：“被父母丢弃？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程氏这样不喜欢自己女儿，偏心的在她看来已经是极少数的了，直接丢弃自己孩子的简直闻所未闻。
“你听过弃婴塔吗？那里全都是丢弃的刚出生的女婴。”
沈寒月望着眼前丰盛的饭菜，脑海中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弃婴塔时的样子。
“很多地方都有弃婴塔，这个庄子不远处的山脚下也有一个，就是在那里，我捡到了第一个孩子。”
“农户家庭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很多家里生了女孩儿，自己不想养便丢进弃婴塔里自生自灭，高高的塔里，全都是女婴们的尸骨。”
顾倩从来不知道世间有这样的惨剧，那样的画面，只是想象一下她都吓的浑身发抖。
她听的面白如纸，语音颤颤：“可是她们都是一条条性命啊！”
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就结束了她们的一生？
沈寒月扯了扯嘴角：“最开始，我可怜这些被丢弃的孩子，将人带回庄子上养着，后来附近村里见我们这里愿意养这些孩子，便直接将孩子丢在庄子口，慢慢的，就有了这十多个。”
“除了逃荒来的狗蛋和小乞丐铁锤两个男孩儿，其他女孩子全都是被扔掉的。”
顾倩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沈寒月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头夹了一口炒河虾吃。
视线触及清蒸螃蟹和油焖大虾时眼神顿了顿，如果顾卿在这里，这会儿应该在帮她剥虾和螃蟹吧？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下午回去的时候给他摘一些葡萄回去吃。
两人午膳后休息了一会儿，沈寒月带她去了庄子边缘的一排小房子。
那是一排低矮的茅草房，五间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其中一间门口摆满了木柴和门口的架子上挂着晒干的野菜，其余几间都挂着一些可爱杂乱的小手工，竹编的蜻蜓，狗尾巴草扭成的兔兔，路边采来的野花。
几个小豆丁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捡黄豆，看到两人过来找招呼着小胖手喊：“月姐姐，顾姐姐！”
小家伙儿们将自己的板凳让给两人，豆豆一摇三晃去厨房拿了一串洗好的葡萄出来，笑着递出来：“吃葡萄，是夏忠哥哥给的。”
狗蛋哥哥说他们去学堂的时候她就是大姐姐，要照顾好妹妹们，要懂礼貌。
沈寒月接过葡萄，给顾倩介绍：“她是豆豆，今年三岁了。”
她帮着几个孩子将簸箕里坏掉的黄豆分捡出来：“哥哥姐姐们都去上课了吗？”
豆豆小大人一样严肃着脸点头：“是啊，夏忠哥哥还给了我们捡黄豆的活儿，我们也可以赚钱养家啦。”
沈寒月将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塞给她们：“真乖！听话的孩子都有糖吃！”
“哇！谢谢月姐姐！”
“这么多！我们留着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吃。”
顾倩看了一眼，这些乖巧捡豆子，兴奋自己可以养家了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三岁而已，稍微多拿一些东西路都走不稳。
她鼻头骤然一酸，瞬间红了眼眶。
曾经她以为自己被母亲不喜是天大的事情，原来外面有这么多无家可归，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孩子，她们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可依旧活的生机而肆意。
而她虽然被母亲不喜，但也只是对比二哥而言，却从来没有克扣过她衣食住行，她还是锦衣玉食的国公府大小姐，因为从小什么都有了，有一点的不完美就足以让她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她想起嫂嫂昨晚说：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想法，但是可以左右自己的生活方式。
她现在明白了。
她改变不了母亲轻视女子的思想，但是她可以选择不去在意母亲的看法，她一切的痛苦来源并不是母亲对她的轻视，而是她对母亲的在意。
也许，这样的母亲并不值得她过分的在意。
回去的路上，顾倩看着马车外飞逝的景色，明白了嫂嫂带她来一趟的真正含义。
言语上的安慰是苍白而无力的，于是嫂嫂带她来看看，对比这世间的大多数人，她已经生活的很幸福了。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国公府，而是乡下的村户里，遇到这样轻视女孩儿的母亲，可能她也会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
顾倩放下车帘，亲昵的将头靠在沈寒月肩膀上：“嫂嫂，谢谢你。”
沈寒月嗔怪：“我们两个这样的关系，说什么谢？”
对比顾倩，她是不幸且幸运的，她年少时没了亲生母亲，但是继母对她爱如亲子，因此，她是在完整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家人的爱护让她即使出身低微，依旧自信而自由。
顾倩虽有亲生母亲，却因重男轻女，对她视若无物，哪怕她出生高贵，生在国公府这样金银堆砌的富贵乡里，还是敏感而胆小。
但是她是个很通透而善良的姑娘，只需要稍加引导，一定能很快成长起来的。
马车一路平缓的行驶到国公府门口，正好遇到下值回来的顾卿。
马车刚停下，坐在车厢口的冬晴便道：“国公爷也回来了。”
沈寒月掀开帘子去看，对上顾卿看过来的眼神，眉眼弯弯。
顾卿绯薄的唇不自觉的向上微扬，干脆利落翻身下马快步过来扶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