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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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安跟梁茵谈完正事,一时无话,便把目光转移到了仅有四五岁的梁续然身上,打发这无聊且尴尬的时光。
孩子坐在钢琴前弹奏着《童年》。
那断断续续的琴声。
时而像个不知轻重的小破孩,一脚不慎踩碎了冰层;时而又像只毛绒绒的小黄鸭站在池塘边跃跃欲试,想涉水又不敢把鸭掌迈下去。
几乎每一个音符都没有弹在节拍点上。
如果不看摆在前面的那本琴谱,真的听不出他是在弹奏《童年》。估计一只青蛙跳在琴键上蹦几下,也能弹出类似的水平。
这青涩的技法,真是一言难尽。
也恰恰是这种一言难尽的青涩感,令陈长安忍不住笑了笑,感觉这才是童年该有的样子,弹好了反而会少很多乐趣。
陈长安其实挺喜欢这首曲子。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这歌词里写的,就是陈长安回忆中的童年。
纯真而无忧的童年。
现在城里的这些孩子,大概是体悟不到那样的快乐。四五岁的年纪,连筷子都还没学会怎么拿,就要在琴键上弹奏出优美的乐章。
家长就像一个精雕细琢的模具大师。
打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把孩子放在自己亲手打造的模具里,强制孩子按照自己渴望中的样子去成长。
美其名曰:都是为你好。
陈长安感慨万端地给梁茵提了一个建议:“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弹钢琴,你有没有考虑过遵从他本人的兴趣爱好?”
“你进来才几分钟啊?随便瞄一眼就在这瞎批评。”
梁茵脸上虽然洋溢着笑容,心里却五味杂陈。
心想孩子长得跟你越来越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也早就猜到了他的血缘关系。
可是这些年来,你从不来看望他。
今天你来这,你也只是为了你个人的政治前途,你怎么好意思指责我不懂尊重孩子的兴趣爱好?
梁茵自豪地望着孩子:“我给他的,都是最好的教育。”
“你这叫功利性教育。”陈长安剑眉微蹙。
梁茵不以为然地回以一丝笑容:“我可不是你的下属,我劝你最好别试图教育我。”
“我不是想教育你,只是实事求是,说说感想。”
陈长安一直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孩子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也不想错过。
陈长安分析道:
“从你下楼梯的那一刻开始,他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连话都不敢说。弹不好也要硬着头皮弹,这说明他只是怕你。”
“如果他真的爱钢琴,他不会表现出抗拒情绪。”
梁茵仔细观察着孩子的表现,一时无话可说。她不得不承认,陈长安这家伙确实是洞若观火,一眼就看穿了某些事实。
孩子喜不喜欢钢琴,这事暂且不论。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孩子确实很怕她,平时只要她吱个声,孩子立马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老老实实。
梁茵硬着头皮自辩:“我平时对他严厉管教,也是怕他学坏,我可不想他长大后变成一个不知轻重的纨绔子弟。”
“跑题了,现在说的是尊重他的兴趣爱好。”陈长安道:“教育孩子,这是一种责任。而尊重孩子,则是一种修养。这是两回事。你只有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你才能真正培养出孩子的独立人格与自由意志。”
“陈长安,你信不信我抽你?”梁茵气笑了:“你带过孩子吗?我对他温柔的时候,他立马就飘上天,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也不知道遗传谁!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崩溃吗?我告诉你,你少在这里坐着说话不腰疼。”
“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怎么就急眼了呢?莫名其妙。”
眼看梁茵的目光中已经透出一丝恨意,陈长安连忙把头转向一边,端起茶杯浅尝慢饮,假装出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
梁茵白眼一瞪:“他将来要继承元物集团。如果他不学好,那他掌控几千亿财富就是个灾难。万一出点什么事,到时谁给他擦屁股?”
最后一个问题,显然是在试探陈长安的态度。
陈长安心领神会地沉思了好一阵,委婉地给了梁茵一颗定心丸:“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杞人忧天。”
……
俩人针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一直争论到晚上十一点。
谁也说服不了谁。
梁茵还是像以前一样,很强势。
在她的世界里,她就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任何闯入她私人世界里的人,都需要遵守她的游戏规则。
她叫保姆带孩子上楼休息。
接着。
她又去卧室拿了一套崭新的真丝睡衣过来,随手往陈长安身上一扔:“你先在这住着,过两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给你一个惊喜。”
“我订了酒店,明天电话联系。”
陈长安把那套睡衣放在沙发上,转身欲走。
梁茵立马摆出一副不容置否的严肃姿态:“这么大一座沐森庄园,容不下你这位市长大人?如果你想我帮你办事,你就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你爱办不办。”
陈长安不咸不淡地撂下五个字,转身便走。
眼看陈长安扬长而去。
犹如一只无情无爱的冷血动物。
梁茵既气愤又无奈,忍不住放声大喊:“陈长安,你不要以为我会看在孩子的情份上无条件帮你,我这个人从不做亏本的交易……”
然而,陈长安就跟没有听到似的,一去不回头。
当车灯亮起,缓缓地驶出沐森庄园时,梁茵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车影,满脸都是怅然若失的情绪。
她不禁暗问自己,是否真的太贪心?
现在她已经有了孩子,而且是个男孩,曾经的夙愿已经了却。可如今,她却渴望更多的温情和陪伴,渴望细水长流的生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长安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里,他在政途上的起起伏伏,也总是牵动着她的神经,想拔都拔不掉。
“情字有毒,我已无药可救。”
寂静的午夜,梁茵孤独地站在门口,苦笑连连地自嘲着。车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可她还是收不回那缕别离苦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