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切尽意,百事从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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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在忧虑时，却不知道，在他们下方，觉浅的小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开始听的。
反正，在他眼中已经流出了不少泪水，将身下的枕头浸湿一大片。
翌日大清早，牧荑看着眼周通红的小天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得跟个兔子一样？”
小天不回答，只是倔强的将头转向一边，见牧荑还在锲而不舍的追问，直接抓起墙角的弓箭就往外跑。
牧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双镜从旁边走出来，同样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无奈的摇头。
“怕是昨晚咱俩的话它都听到了。”
牧荑心下一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那些话就真的不得不说了。
虽然有些残忍，但总得说出来，毕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而且自己之前从这么多的技艺中独独选中箭术，不就是想让他们能有一个靠自己吃饭的本事吗？
这么想着，牧荑直接带着早饭去了小天平常练箭的那个山林。
一箭从面前穿过刺进右边的木桩上，小天拿着弓焦急的从远处跑过来，有些别扭的问她。
“你……没事吧？”
牧荑摇头，微微一笑，扬起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道：“先吃早饭。”
小天见她没事，又恢复自己一言不发的状态，继续往远处射着箭。
发泄似得将背上的箭矢射出去，又跑上前用劲拔出来继续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牧荑见状，挑眉，直接快速的在箭矢之间穿梭，待手中握满箭之后，又将手中的包子递出去。
“还我。”
“先吃饭。”
小天别过头。
牧荑直接把包子塞到他怀里。
香气涌入鼻中，小天的肚子不争气的打了个空鼓。
看着他逐渐绯红的脸颊，牧荑失笑一声，被她这一笑，小天的脸更红了，口中不满的嘟囔。
“你不准笑！”
“你管我。”
见他这副气鼓鼓的样子，牧荑的笑声非但没有减小，甚至还加大了音量，回荡在空旷的山林里，丝毫不差的落入小天的耳朵。
小天管不了她，索性将身子扭向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牧荑笑够了，也不在打岔，直接开口问：“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
小天沉默。
“你的想法是什么？”
小天依旧沉默。
“我从来没想过要带你们一起离开，之前也曾问过你想不想进宗门，但看你有些抗拒便不了了之，所以教给你们的，一直都是能给你们安身立命的本事。”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的意义了，牧荑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来讲。
顺便将自己那身瘦弱男子的外貌化去，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
女子巧笑嫣兮，目中深邃着动人的光芒，使周遭都黯然失色，柔和的目光平添几分温柔恬静。
看着自己叫了几个月的师父是个女人，小天有一瞬间呼吸一窒，等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才是真实的我，一个浪迹天涯的修士，自身尚且漂浮不定，只能靠着不断变换身份于各地界之间游走，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完成，所以，我不能带你们一起。”
牧荑说完，认真的开口：“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会送你一把好弓，虽然不能确保衣食无忧，但胜在趁手；如果你想带着小云浪迹四方，我便予你钱财助你远航；如果你想进宗门，我会牵线搭桥，帮你拜名师学术法，你不用现在告诉我，我给你半个月的思考时间，半个月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按时离开。”
小天垂下头，像耷拉着耳朵的兔子，无助的啃食着手中的包子，一口接着一口。
眼泪顺着鼻尖掉落在手上，滚烫的触感令他回神，抹去眼角的泪水，有些慌乱的开口。
“你……你去你的，不……不用跟我说，反正……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只是两个……小乞丐，前几年这么苦都过来了，现在有你没你都一样，你……你走吧，没事的……”
说话间还不忘伸手将牧荑推走。
牧荑被推搡着离开，现在得让他自己想清楚。
至于小云，估计只能等小天松口之后再说。
在等待的时间里，牧荑则是带着双镜在大雾岭里挖了个坑。
她打算将陈弘扬纳戒里的遗物埋起来，算是给他建个衣冠冢。
毕竟陈弘扬是替自己换命而死的。
自己之前太忙，便将这件事情一拖再拖，现在闲下来了，才有时间建冢。
她决定将衣冠冢修建在大雾岭中，因为这是她认识他的开端。
陈弘扬这人，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终究不过是个一直在遭遇不幸的孩子，最后丧失心智，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谁也没有那个权利去求一个受尽欺凌、几近崩溃的人以善意回报仇人。
且在沉沦之前，他也曾有过几次反抗，只不过是抵不住捱珏无情的吞噬罢了。
将纳戒里的东西一件件的拿出来，里面有陈母的手帕，有赤星学院分发的初级铁剑，还有许多在他失忆之后做的手工，牧荑都规规整整的放进了木盒里。
双镜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饶是它嘴再碎，这一刻也选择了沉默。
毕竟，罗汉寺里，是陈弘扬生生抗下捱珏的侵袭，占回身体的控制权，将他们从塔中带出去的。
哪怕在那之后，它还是死了，但这份情，它不会忘。
陈弘扬纳戒里的东西不多，除了那柄铁剑，都是些小玩意儿，牧荑直接全部拿了出来。
在掏到最后的时候，从里面摸出了一封信，上面写着“牧荑亲启”几个字。
牧荑轻轻的将信纸从里面抽了出来，上面还带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姐姐，让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吧，毕竟，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再也没机会叫了。
还记得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吗？其实那也是我重新回到那片大陆上的时候。
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绝望吗？
作为一个毁掉重谷大陆、也被重谷大陆毁掉的人，我完全没有重来一次的想法，因为同样的结局，我始终没有再面对的勇气，更不想把前世受过的苦再受一遍。
所以，看着那三千石阶和即将落下的巴掌，我只有一个念头：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却有一只手忽然出现截住了那一巴掌，替我出头、拿着我母亲的信物交到我手中时，我多希望前世也能出现这么一个人将我拉出万丈深渊。
巨石阵下，动手剖腹和被捱珏侵蚀，不是我的本意，你相信吗？
算了，你肯定是不信的。
毕竟你说你来自两万年后，是来帮我的，那时候我也不相信。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骗我了，毕竟在做出那些事情后，后世怎么可能会找人来帮我。
可我还是选择了不戳穿，因为我想看你怎么帮我，我想看你怎么处理我和学院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
很显然，你做到了，不仅骗了我，还骗了捱珏。
不过，再然后，我又骗了回来，猜到是什么时候骗的吗？
对，就是失忆那次，其实我根本没有失忆，只是碰巧找到了借口想逃避罢了。
世人皆说如果重来一次会如何如何，可重新来过实在太累了。
我多想就这么过下去，以十岁陈弘扬的身份无忧无虑的过下去。
老天助我，但捱珏不。
他是我的老朋友，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在知道我假意失忆之后，再次试图掌控我的身体，并将我母亲残忍杀死。
那时，我只想杀了他。
可共处一个身体，我不能，也杀不了。
你的血有奇效，所以你可以，我把佛莲还你，把杀他的方式告诉你，甚至把自己的命换给你，都只是因为，我想要你杀了它，并结束这长达两万年的荒唐。
如果你成功杀死它，就忘记我吧，毕竟我不过是你走过的路上微不足道的石子，而你面前还有万丈光。
如果没有，也别给自己负担，你只需要记得，它是个几万年的怪物，而你，于它而言不过是个孩童。
所以，比我小两万岁的姐姐，不管结局如何，我都愿你在你的家乡，一切尽意，百事从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