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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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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赵叔元的手下报信至侯府,说西北来的八百里加急,边关的人找到了阿史那公主,只是公主与兄长走散,未能得到阿史那王子的下落。

徐照朴觑了一眼明容,朝来使连连点头道:“有劳靖王了,这便是好的。”

那人也不多留,传完话便行礼走了,明容坐在原地,心里算是松了口气,好歹雁行回来了,已是这几日最好的消息了。

“靖王也开始走动了。”

光舟站着不动,盯着徐照朴,眼睛里的情绪琢磨不清。

徐照朴瞥了一眼,只是耸了耸肩膀:“他是皇子,如此也无可厚非,圣人正是用人之际,靖王能够挑起担子自然是好的。”

“只是儿子原以为靖王深居简出,应该甚少涉足朝政才是。今日竟直接遣使至侯府了。”

见程夫人带着明容离开,徐照朴才拉着光舟到一边,压低嗓门道:“靖王心里有你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在这里追着问,别叫圆圆听到了心里不痛快。”

光舟咂舌,尴尬地挠了挠头,光舻站在一旁笑,被他一记眼刀飞过去,赶忙止住了,躬身行礼之后准备溜之大吉。

“等等,为父有话问你。”

听到徐照朴叫他,光舻乖乖停下脚步,转身回来,朝徐照朴行礼道:“阿爷有何事?”

“我是个粗人,不懂多少学问,只问你一句,在你外祖父那里,学得如何了?明年春闱有多少把握?”

光舻立刻咧开了嘴:“这几次太学里的考试,儿子都是头筹,明年出不了多少问题,阿爷且等着我状元及第才是。”

“你少来,多少人熬白了头发尚且中不了,你这就等着状元及第了,别到时候扒层皮出来还考了个末尾。”

光舟泼了盆冷水,光舻也不气恼,只是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回去用功了,阿爷、大哥,告辞。”

他拱手而笑,徐照朴挥了挥手,放他离开。

“你对你弟弟也太严了,多笑笑,他读书也不容易。”徐照朴拍了拍光舟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如今光舟的个头已比他还高了半个头,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又生得渊渟岳峙、英气勃发,军营里已有不少人暗戳戳地跟徐照朴打听,光舟可有娶亲的意思了。

徐照朴也悄悄问过光舟,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他好和程夫人去提亲,只是光舟一心投于军中和朝政,又担着侯府世子的责任,无心成家,这事便暂且搁下了。

“这些日子你老往东宫去,今日没什么事,在府里头歇歇吧,过几日晋王和闽王进京了又不得消停。陪你妹妹说说话也行。”

“就是因为如此,才更不能歇下。”光舟断然拒绝,徐照朴咂了咂嘴,又问道:“太子有几日没来议事了,身子怎么样?”

光舟的目光霎时黯淡下去,又闪出一丝怒火来:“之前中毒伤了根本,纵然寻遍天下名医,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还说会折损不少寿数。”

徐照朴闻言也嗟叹道:“太子有经世治国之才,如此真是大梁的损失。”

“阿爷放心,纵然是天妒英才,不过殿下的底子好,如今虽不能活得百岁,倒也不是短命之相。”

光舟抿着嘴笑了笑,徐照朴却看出他笑不达眼底,想来心里还是担忧无比。

“你跟沈大郎如今也算是军营里有名的光棍,你俩哥俩好的,莫不是要比着谁更晚成亲才是?”徐照朴换了个话题,打趣道。

光舟皱了皱眉头:“阿爷怎么又提此事。”

徐照朴撇撇嘴:“阿爷也是想,若你有个心仪的女子,多些念想平日里也能排解忧思,想当年你阿爷我虽驰骋沙场、叱咤风云,可若没你阿娘,这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人也就垮掉了。”

“我与沈兄皆为将门世子,于国于家,婚事都不可仓促而定,阿爷又不是不知道。”

“其实……”徐照朴摸了摸胡子,琢磨一番道,“你阿娘或许在意些,毕竟程家门槛高,礼数间不可有废,不过你若是看上哪家低门户的姑娘,倒也无妨,毕竟男儿功名皆是自己挣来的才算数,再说咱侯府在这儿,也无需你考虑姑娘家的助力,你自己喜欢便好。”

光舟是个油盐不进的,只是退开一步抱拳道:“儿子无心成家,也无心仪的姑娘,还请阿爷多盯着些弟弟的学问才是。”

说完便转身就走,徐照朴气得一甩袖子,吹胡子瞪眼道:“竖子!你阿爷还不是为了你好!不成亲便不成亲,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那些学问,我如何看得懂!”

听到徐照朴在后面骂骂咧咧,光舟笑着摇了摇头。

明容坐在屋里头,方才听光舟的话,她也知道赵叔元如今做这些事,有几分是为了她,但她也记得,赵叔元是如何对自己在长安的经营了如指掌,他多年按兵不动,现在突然出来走动,想来是她消沉的这些日子里,长安又出了变故。

不过既然雁行已经找到了,奥古孜他……总能放下一半心了。

“月怜呢?”明容望向窗边的苏元禾,她正在擦一个秘色瓷花瓶。

听到明容问她,苏元禾放下花瓶,回过身行礼道:“奴婢这就去寻她来。”

“你等等。”

明容起身叫住她,向她靠近了几步,苏元禾低着头不说话。

“你并无奴籍在身,这些天为何要学着吴山她们说话?”

苏元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与摘星楼再无缘分,不能为姑娘分忧,甘愿为奴为婢,只求姑娘不弃。”

“你当年在古行宫时,接近我和二哥,难道只是为了今日当一个奴婢?”

明容突然提起旧事,苏元禾愣在原地,不知她什么意思。

“你是被卖到欢场里去的,却也从不曾自轻自贱,一直想着为自己谋一条出路,是不是?”

“姑娘我……我当年救姑娘是真心的!我虽也想搭救姑娘,叫姑娘善待我,却也是真心……”苏元禾忽然想起来寺庙遇险,怕明容疑心她,连忙解释道。

那次的贼人本就是自己让家将假扮而成,自然不会真要了苏元禾的命,只是试探一番而已,此事苏元禾却是不知道的,若差了分毫,苏元禾这条命就赌输了。

“我不是在疑心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只是因为你现在回不了摘星楼吗?待晋王和闽王的事告一段落,过个一年半载的你自然便能回来了。”

“你跟我说实话。”

明容盯着苏元禾的眼睛,摘星楼的人太能说谎了,但她不希望苏元禾骗她。

苏元禾就不是个认命的性子,她聪明、狡黠、伶牙俐齿,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般样子。直觉告诉明容,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能说。”

苏元禾低着头,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明容浅浅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手不自觉地在袖子里握紧。

“你说什么?”

“求姑娘宽宥,我绝无二心,但……不能告诉姑娘。”

苏元禾俯下身,磕在地板上,明容站着没有动,屋子里寂静无声,几乎能听到窗外积雪从树叶上落下的声音。

半晌,明容走回去在桌边盘腿坐下,顿了顿,终于扭过头,轻声道:“你出去吧,只是以后……不要再这样说话了,把月怜叫过来。”

苏元禾站起来,眼眶红红的,地上还留着几点深色的水渍,她缓慢地行礼,望了一眼明容,然后转身走出去,轻轻阖门。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下被推开,月怜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走到明容面前屈膝叉手,站在一旁。

“过来坐。”

明容挥了挥手,月怜点点头,在桌子一边坐下。

“长安这些天,可有什么要事?前阵子我身体不好,想来落下来许多。”

“确有一件要紧的,不过……只是太子殿下近日身子不爽,不过前些日子中了毒,自然是要好生将养一番的,天气冷人体虚一些,倒也不算特别紧要。”

明容点了点头,觉得也不算出乎预料,于是又抬头问道:“叔文殿下没什么大事吧?”

月怜摇了摇头:“而且听闻太子妃在东宫也安分守己,整日侍疾在侧,人都憔悴了许多,太子和郑娘子都十分欣慰。”

“想来中毒之事太子并非一无所知、有意包庇,闽王能否成事还未可知,如今东宫是康彤儿唯一的靠山,她自然要尽心竭力。”

“对了,我有一事想问你。”

“姑娘请问。”月怜微微前倾,神情专注。

明容犹豫了一番,还是道:“你最近可觉得苏元禾有什么不对劲的?”

月怜有些讶异,随即道:“元禾对姑娘忠心耿耿,还请姑娘放心。”

“我不是猜疑她。”

明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清茶甘冽,人也冷静了几分,神思清明了些。

“她可有什么事情是瞒着的,什么样的小事都好。毕竟如今空有一身本事无法施展,她心里伤心难过,或是有怨怼,也都是正常的,你尽管说,我不会与她计较。”

月怜有些犯难,抓耳挠腮、思前想后,手指绞在一起,磕磕绊绊道:“元禾……好像、好像是有心仪的男子。”

“心仪的男子?”

明容忽然就来了精神,近几日侯府中也算一片凄惶,只有光舻来与她插科打诨一番,若是能促成苏元禾的一桩心事,自己也算是沾沾喜气。

“可知是什么人?”

“这……这我就不知晓了。只是有时候会见元禾一个人在廊下念诗,都是些情诗,我就这么猜罢了。”

“那你盯着些,知道了务必来告诉我,别叫她发现了。”

月怜好奇道:“姑娘是要做什么?”

“元禾也算是到了年纪,她若有嫁娶之心,我自然支持她,且你们都是跟了我许多年的女孩儿,我不也得把把关,看看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有了那一天,也不许瞒着我。”

“姑娘这话是……”月怜顿时红了脸,忸怩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明容也不再扣着她,赶紧推搡着叫她出去,别误了要紧事。

月怜出门间,恰好山迎端着一盘点心进来,见月怜红透了脸,颇为诧异地瞧了一眼,然后过来把点心放在桌上。

“这是出什么事了,姑娘别又是欺负这丫头了,她胆儿小,经不起吓。”

“我没欺负她。”明容笑眯眯地拉着山迎坐下,凑过去道,“月怜刚告诉我呢,元禾像是有了心仪的男子。”

山迎笑正挂在脸上,突然就僵了一半,面色有些古怪地盯着明容,明容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她。

“我和江潮也算成日里同她俩待在一起,月怜那丫头为姑娘做事利落,于府里的事情却有些木讷,她不知晓,我却是知道的。”

山迎的眉头渐渐蹙起来,她今日正画着远山眉,这么一皱眉,山脉便起了峰。

“是什么事?”明容问道。

山迎微叹一声,道:“姑娘从前不是让元禾在大郎屋里头做事,恐怕元禾心里不是别人,正是大郎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容固然知道徐光舟如今是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单身汉,却怎么也料不到苏元禾也会是憧憬他的女子中的一个。

“姑娘别怪我嘴快,元禾姑娘纵然是没有奴籍的,可大郎的性子咱们也知道,最是正经持重的,她这颗心怕是要落空了。”

这下明容便犯难了,她原本希望能过手一桩喜事,可抛开时局和侯府的打算不谈,便依着光舟自己的性子,也不仅是妾有意郎无情了,而是根本就没考虑过苏元禾这个选项,哪怕是个侍妾。

就他那宫宴上看个跳舞都永远正襟危坐的样子,怕是并不觉得苏元禾和他手底下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只是光舟在公事以外待人宽和,难免苏元禾会心生遐想。

更何况她自己也无法抛开侯府不谈。

“你确定是大哥?”

山迎点了点头。

明容的面庞渐渐有些冷下来,她想过可能是哪个府里的小厮管事,或是外头的贩夫走卒,亦或是哪家的郎君,却唯独没想到会是光舟。

她再喜欢苏元禾,也断然越不过光舟和侯府的利益去。

明容冷声道:“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你回去碰到月怜,也告诉她,这事儿放下,先赶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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