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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何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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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日早上,徐照朴和光舟才从宫里回来,一晚上明容都没敢睡,只和衣而卧,天蒙蒙亮,听说父兄回来了,赶紧起身,略略洗漱一番便冲到前厅,一家人都在。

徐照朴略显疲惫地摁了摁眼皮,朝女儿招了招手。

“阿爷。”明容乖巧地走过去,屈膝行礼,徐照朴在她头顶揉了揉。

“看你也一晚上没睡好,赶紧歇一歇去,一会儿李监便要来传旨。”

“传旨?是……”她盯着徐照朴,眼里露出希冀。

“将你许配与阿史那王子,待你及笄后,便完婚。”

“那便,还有两年。”

明容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容,看着父母兄长们,眼睛亮晶晶的。

“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儿。”光舻笑道,看到妹妹高兴,他心里也高兴。

徐照朴是知道明容这些年一直对奥古孜有好感,如今真能遂了她的愿,圣人又已应允,也算是件好事了。

“至于三皇子,你也别觉得过意不去,只能说有缘无分,况且男儿家成亲晚,他还得几年呢,自有他的缘分。”

“女儿明白,怀玉与我情同姐妹,叔元殿下便也是我的兄长。”

徐照朴摆摆手,一家子各回院子里,赶紧换一身衣服,一会儿出来接旨。

李监与徐家众人相熟,过来也不多客套,传完旨后道了几句恭喜,徐照朴留他吃了会儿冰酥酪,塞了一个荷包便笑眯眯地走了。

徐照朴把圣旨交给明容,让她回去好生收起来。

回去的路上,明容察觉到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谁?”

“是二公子,姑娘。”月怜小声道。

明容停下脚步,等光舻自己跟上来。

“二哥找我什么事?”

光舻指了指前路,意思进了屋子再说。两人便并肩回院子,关上门,在软榻上面对面坐下。

“我不吃。”明容要给他倒茶,光舻摆了摆手,“我书院里的同窗听闻你爱吃清茶,还以为你生了病。”

“他们不懂。”明容不以为意,“二哥找我做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若要稳定民心,其实把赵怀玉嫁去峪伦部,是最稳妥的。”

明容抬头看着他,眼里浮现出微不可察的怒意,可转念一想光舻与几个皇子皇女并不相熟,也只是想客观而论罢了,便也不好计较。

“赵怀玉年纪与你相仿,虽说生母是贵妃,但下嫁突厥怎么也算低嫁,况且她又养在皇后膝下,从小备受宠爱,若以她嫁阿史那王子,峪伦部不仅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峪伦部有难,大梁不可能不帮。而她又仅仅是公主,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光舻眉头紧锁,明容看出来他是真的有所顾虑,不由得正襟危坐。

“背后是一整个大梁,和背后有一个世代掌兵的家族,是不一样的,铁骑兵横行四方,但几乎能称得上是忠勇侯府的家将,若不是圣人信任,压下了多少小人的折子,侯府恐怕早就……”

“功高盖主之名……”

明容忽然觉得脊背发凉,心里一阵害怕。

“可阿爷与圣人本就血浓于水,又胜似亲兄弟,怎么会无端猜忌徐家?侯府世代也绝没有不臣之心。”

她的声音已开始发颤,不仅是成为梁人之后,从前,遍揽史书,也知武将最怕“功高盖主”四字,多少忠臣良将,最后落得青史上满纸的遗憾。

“圣人他,同意了呀……”

她目光里满是惶惑地看着光舻,光舻叹道:“真是如此,我反而觉得奇怪,圣人仁慈亲和,却也最懂明辨时局,兴许他也有他的考量在。”

“不如我们问问阿爷和大哥呢?他们一起去宫里与圣人禀明的。”

光舻摇摇头:“若是觉得不对,阿爷和大哥一早儿就说了,况且是阿史那王子先上门提亲,有事儿圣人也不会冲着徐家来。”

“奥古孜……”

“他是怕徐家为难。”

明容想起来当时与奥古孜说过,此事不能由程夫人提出,而只能由徐照朴,但她忘了婚事少有女方提出,直接由奥古孜来,也避免了侯府和皇家之间的麻烦,更像是峪伦部给侯府出了个难题。

“但愿只是我想多了,说到底,这是你的喜事,我没得给你寻晦气。”

光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明容摇头,轻轻握住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二哥只是思虑得远些,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全蒙在鼓里头反而不好。”

“看来阿史那王子也是真心待你,但愿你们以后能修得正果,我还好抱上浓眉大眼的侄子侄女。”

光舻笑起来,明容气得一骨碌爬起来,压在他背上拧他耳朵。

“你这就想着了!你羞不羞!”

“好妹妹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光舻边讨饶,边把明容从背上扒拉下来,故作嫌弃道:“你最近吃了多少,快压死我了。”

“压死你才好呢!”

明容气呼呼地坐回去,光舻从桌上抓了一把杏干揣在怀里,嬉皮笑脸地走了。

光舻一走,明容便叫月怜立刻带上手底下的人去找雁行,把她约到宣明酒肆去,自己也赶紧换了衣服动身。

刚到大堂,便见三娘一脸为难地上来,眼睛瞟了瞟楼上天字一号。

“这是怎么了?”

“姑娘,不是我赶不走,实在是……那里头来的是皇亲国戚!”

三娘小声道,比划了一番,来者拿的是宫里头的令牌,又衣着不凡。

“什么年纪?”明容心下生疑,这天字一号房虽说也是钱够了便能开,来的也不乏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或贵戚,也没见三娘如此紧张,“难不成是来找我的?”

“来者不善?”明容有些摸不着头脑,四下张望,见雁行还没来。

还未等三娘开口,楼上便下来一个年轻男子,恭敬朝明容施礼。

“小人见过昭阳县主,县主贵安,殿下有请。”

待看清来人的面孔,明容心里一惊,是赵叔元身边的侍从。

她看了一眼三娘,示意她不必管,便叫丫鬟们去门口等着雁行,自己一个人跟着侍从上去。

侍从推开门,只见一位凤纹银袍的少年背光站在窗边,看不清脸色。

“昭阳见过三殿下。”

因为心虚,明容从头到脚恭恭敬敬一丝不敢乱地朝赵叔元行了个礼,行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又不是出轨,本来俩人也一清二白,指腹婚也没过了明路。

“起来吧,你以前可没这么恭敬。”

赵叔元走过来,径直在桌边盘腿坐下,见明容还站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殿下,我等人呢。”

明容站着不动,略显谄媚地笑了笑,心想以前电视剧里的奸臣真是没少看。

“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你等的人来了,走便是。”

明容摸摸脸,只好坐过去。

见赵叔元不说话,她心里憋得慌,半晌,开口道:“你说我也是没福气,像你这么好的郎君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就凭这个足不出户知天下事、神机妙算足智多谋的是吧,可惜了,咱俩没什么缘分。”

赵叔元抬眼瞟了她一下,嘴角勾了勾。

“你也不必拐弯抹角地数落我,如今做不成夫妻,也不用怕我将你的事情抖搂出去,你同怀玉一样都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明容本以为,他以前付出良多,竟也能放得这么快,到底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心里有些愧疚。

“那明容便谢过叔元哥哥了。”

她笑眯眯地拱了拱手,赵叔元笑了笑,往她面前放了杯清茶,见明容盯着自己发愣,他叹道:“放心吧,没毒。”

“我倒不是这意思。”

明容赶紧乐呵着接过,捧在手里吹了吹,啜饮一口。

“我想你惦记阿史那王子许久,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明容挠挠头,算是接下他这个祝福。

“男儿有志在四方,你的福气在后头呢,也祝你以后找到心仪的娘子。”

有人敲门,赵叔元看了一眼门口的侍从,侍从点点头,转身开门,明容见门口站着吴山。

“怕是我等的人来了,我得失陪了。”

“左右我就一个人,占着这么大屋子也是浪费,我走了,你坐着吧。”

赵叔元起身,拂了拂衣摆,躬身行礼,完毕便直接带着人走了,顺便叫跑堂的进来把东西换了。

这里在收拾茶具,门外雁行一步三回头地进来,等坐下了还满脸跟见了鬼似的。

“怎么了,赵叔元罢了。”

明容低着头摆弄桌布边沿的穗子。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雁行紧张地拉过明容的手,眼睛时不时还去觑着门口。

“哪里的话!我们就说了几句话,道了个祝福恭喜的,告别过去嘛!”

“那就好那就好。”雁行长吁一口气,转而又喜笑颜开地拉着她。

“我说,这几天没见的,我和远哥哥才刚约着出去玩了几次,你这一转眼就成了我嫂子了。”

明容白了她一眼:“你也不赖,陈大哥瞧着多腼腆一个人,能被你拉着出去游玩,也是难得,我得跟我阿爷说了,让陈大哥好好休息几天。”

“天将知道,我去大营里找过远哥哥几次,他们一个营的都知道了。”

“噗……”

要不是明容赶紧拿帕子捂住,真的就一口茶水喷雁行脸上了。

“雁行姐姐,你真是好本事。”

料是她也没雁行这心性,实在是有够外向开朗的。

“我阿爷居然知道,他怎么一次也没回来说过。”

明容又回想了一番,确认是没有。

“天将这么忙,这些事情想不起来说也是正常的。”

“对了,我来找你是说别的,我现在不方便找奥古孜,只能把你约出来。”

见明容表情不像是在说笑,雁行忙敛了笑意,竖起耳朵听着。

“我本说是我阿爷去和圣人商议,可你哥直接上门来提亲了,自古皇帝多疑,我阿爷手握重兵,如今时局不稳,我怕给你哥惹麻烦。”

“这倒是。”雁行经她提点,也觉出几分来,“若是大皇帝觉得峪伦部要趁着大梁南境生事,在西北搞出乱子来,怕是难办。”

“说到底峪伦部还是你父汗主事,得去信一番告诫你父汗切记低调行事才好,若是其他部落有什么风吹草动,一时也不可放过,你回去问问奥古孜,西北部落的事情我不大懂,他定然清楚。”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会儿回去定和我哥好好说。再过两月大梁太子便要成亲,我知道些这其中的事,你也当心点。”

明容点点头:“我的人一直盯着康家,如今圣人和我阿爷他们也渐渐往南境增加人手,短期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上次游猎是怎么回事?大皇帝遇袭,真是吓了我一跳。”雁行问道。

“这事儿如今还在严查,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纵是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八成是闽王买通了怀珏身边的人,无论圣人有没有被刺死,只要东宫监国,婚事提前,再借康家女的手和闽王合力搞垮东宫,余下叔慈不务正业,叔元年幼,晋王府上又只有郡主一女,闽王便好趁虚而入了,无论是取而代之还是摄政,都好说。”

“其中竟有这么多缘由。”雁行不由得咂舌,草原上再腥风血雨,也是大家直接真刀真枪地打,没见过这么多弯弯绕绕。

“不过,说来你还不知道,赵叔元虽然年不过十三,可倒是个极其有成算的,若不是生得晚了,恐怕能与太子一较高下。”

“竟这么厉害?”雁行对赵叔元印象不是很深,只觉得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小皇子。

“太子仁厚,做事利落但也磊落,赵叔元……这小子若是存心想玩阴的,真是能把人吃得死死的,用网紧紧缚住了,这网里的人还一点感觉都没有。真不知他这点是像谁,郑皇后和圣人居然能养出他这么个儿子。”

雁行一听自家哥哥的情敌如此有本事,立刻便有了危机感:“那我得赶紧去告诉我哥,他这没脑子的别被人害了去还不知道。”

“你哥才不是没脑子。”明容忍不住反驳。

“好啊,这还没过门呢就替我哥说话了,以后你俩凑一起不得怼死我!”雁行揪着她笑,明容嘻嘻哈哈缩成一团,心里也喜滋滋的。

“你和我哥是相互肖想了多久,真是连我都快憋死了。”

雁行感叹道:“那日要不是我拖住我哥,恐怕你俩还没这么快。”

“果然是你!我说你又不怎么用,没事儿要拿胭脂水粉做什么,糊墙么?知不知道害得我差点被武侯捉了去打板子。”

明容一想到那晚淋了一头的雨,还差点被武侯当街捉拿,气不打一处来,跳起来就追着雁行打。

两人在屋子里好一番打打闹闹,惹得外面吴山赶紧敲门进来,叫快别吵了,不然一会儿楼下都该听到了,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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