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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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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明容进宫一来去找怀玉,二来也顺便探探怀珏那里的事儿,三来……觉得需要看望一下赵叔元。没想到在宫门口,倒看见个意料之外的人。

“见过县主。”

“康家姑娘。”

康彤儿像是正准备走,明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丫鬟,手里都捧着一个盒子,瞧着倒像是没送得出去的。

“康家姑娘可是来找叔文殿下的?”

康彤儿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藏在衣袖里的手攥紧了片刻,又松开,微微欠身。

“我来拜见郑娘子,昨日听闻圣人遇袭,龙体有损,料想郑娘子必忧心劳力,特送些补品与圣人和娘子。”

明容没有笑,向康彤儿又走近一步,康彤儿想后退,两脚却像灌了铅似的,站住了动不了,喉头滚动了一下。

“如今长安中只知人主操劳过度,是以害疾,由东宫监国,康家姑娘这‘遇袭’……是何说法?”

她的声音缓慢而悠长,却像一把长刀,一下又一下,慢条斯理地刮在康彤儿身上,像是要将她凌迟。

“县、县主这是何意?是我、我一时口误了!”

康彤儿止不住地发抖,右手突然抓紧了左手手腕,掐的指尖发白,想要控制住自己。

“无碍,我也就随口一提。”

明容皮笑肉不笑,越过她,留康彤儿在原地。

等明容走远了,她才倏地松了口气,整个人跌落在地上。

“她以为人人都不知她的底细。”

明容冷笑一声。

“姑娘何不让那康家的知道?”山迎问道。

“叫她知道了才没意思,就要时不时吓她一下。你家姑娘我昨天真是死里逃生,如今圣人身受重伤,我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受人胁迫,我现在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山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昨日明容回帐子那满身是血的样子,真是把她们都吓得心里一揪。

明容先去了清宁宫,郑皇后不在,去照顾皇帝了,怀珏说是受了惊吓卧病在床。

“二公主怎么样了?”

明容看向一个宫人。

“回禀县主,殿下有些发烧,不过御医说并无大碍,好生歇息几天便好了。”

“可有嬷嬷贴身照料?”

宫人闻言,面露难色,明容便猜到了几分,也不追问下去,许是郑皇后不让乱说,没得为难宫人。

她抬了一下手,吴山从食盒里取出一袋子蜜饯,交到宫人手上。

“想必这药苦口,我买了点樱桃煎,你去拿给怀珏,叫她喝完药只许吃一颗,不许贪嘴。”

“奴婢省得。”

于是几人便离了清宁宫,去找怀玉,怀玉神情恹恹地坐在后院秋千上,看见明容来了,也并未起身,只是点了点头。

明容走到她跟前,宫人搬了椅子过来给她坐。

“圣人如何了?”

怀玉摇了摇头:“昨日进了帐子便昏死过去,到现在还未醒。”

“圣人昨日身中一箭,又面对那么多人,要保护怀珏殿下……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怀玉不做声,半晌,苦笑了一下。

“你说,我若是同你一般,有些武艺傍身,是不是也能帮上我父皇?”

明容低下头,手指拧在一起。

那年京城事变后,她才下决心要学一门武艺,好过什么都做不了,干看着别人替她卖命,在家里巴巴儿地望着父兄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刀剑无眼,她不想只能无力地等待。怀玉现在,大抵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只是徐照朴每次都能平安归来,怀玉要看着自己的父亲受伤,却只能扭头离开,然后在自己的宫殿里一个人等父亲醒来。

“昨日……总得有一个人回去报信,若不是你,我们恐怕一个都回不来。”

怀玉知道明容说得有几分道理,也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强挤出几分笑容。

“多亏你了,今日来陪我,我正无聊呢。也是……父皇同徐侯年轻时也上过沙场,他定然没事的!”

明容留下来陪她用过午膳,便要去叔元宫里。

“说来,他自从搬了宫殿,你是不是还没怎么去过呢?”

明容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略带窘迫地摸了摸鼻子。真是,平时是一点也想不起来赵叔元。

“那我陪你去好了。”

“不必了,让你宫人领我去就行,我送些补品过去,不会久留的。”

怀玉也不多话,叫了个人带明容过去。

赵叔元的宫人进去通传,过了会儿,便把人领进去,明容见他穿戴整齐斜倚在罗汉榻上,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捂了嘴轻笑,坐在一旁椅子上。

看着越山把带来的东西给宫人带下去,明容转头看向赵叔元,见他除了脸上有些伤痕外,乍一看倒不像是昨日与人死斗过。

“你身子如何了?”

赵叔元摇摇头,微笑道:“没什么事,都是些小伤。”

“你别装,我都看见了,你背上被人划了一道好长的口子呢。”

“也是我一时不察,御医都处理过了,按时换药便可。”赵叔元仍是笑,被明容戳穿了也毫不在意。

“嗯……”

明容看向他桌上的棋盘,又看看赵叔元。

“我以前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好身手,看你文文静静的,还当……”她笑了笑。

“从前一起上学时,你与皇妹也总有课务是和我们分开的,我们是男儿,自然在武学上要被父皇盯着多花些功夫。”

“不过和阿史那王子比,还是差远了。”他盯着明容,眼睛里难得的流露出几丝不甘心。

明容一怔,干涩道:“奥古孜……阿史那殿下他年长你许多,又经验丰富,你若多加练习,假以时日,还是能赶上他的,纠结这个做什么。”

“你是第一次来我宫里。”

明容点点头。

“我听闻你今日去了清宁宫,又去找了怀玉,便猜你会来。”

“我知道。”不然你这休息在床还梳妆打扮干什么?

明容心里忽然有些愧疚。

“昨日怀珏身边的宫人都被母后押解在狱中,贴身的嬷嬷昨晚已经招供了,受人指使,叫怀珏拉父皇进林子里去……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

明容一拍脑袋,方才在怀玉那里,被怀玉悲戚的氛围感染了,一时忘了这茬,可是……

“你怎么……知道?”她看着赵叔元,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赵叔元从来不管朝政,也不涉足军务,平日里只写字画画下棋,或是跑马射箭……不对,他是皇子,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明容忽然紧张起来,袖子盖住的手渐渐握成拳,肩膀微微耸起来。

赵叔元察觉到她的异样,连忙坐起来,肩膀用力牵动到伤口,眉毛蹙了一下,转瞬即逝,伸手拉住明容的手腕,明容没有躲开,只是手仍旧放在膝盖上没动。

“父皇去的蹊跷,我不过是胡乱猜,明眼人都知道和怀珏身边的人脱不开关系,你想知道,也是正常的。”

他的眼睛里平静得像一汪湖水,既没有探究,也没有指责,就好像明容不管要做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可她就是觉得,赵叔元做了这么久存在感几乎为零的三皇子,一定没那么简单。

“赵叔元……”

明容的秀气的眉毛慢慢往中间拢,赵叔元看着她,眼里露出担忧。

“怎么了?”

明容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都下去。

“上巳节,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是谁支走的?”

“这是……”

“你给我说实话。”

“……”

赵叔元看着她,默不作声,明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傻子。”

“我没有!”赵叔元急道。

“那你究竟看了多久!你知道多少我的事情!有多少……是你插手过的?”明容有些意外,自己虽激动了些,可还能控制住。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赵叔元伸手去拉她另一只手,被明容躲开了,顺带抽走了那只被他握着的。

“那日……我知道你的人看见大哥和康彤儿在一起,可你没有管,我便猜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就让人把大哥的随从支开了,后面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他是你大哥,你……”明容闭上嘴,自己也算计过赵叔文,好像也不配指责赵叔元。

“我只做了这一件,我没有想害他,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赵叔元像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又偷偷地瞟明容,想从她脸上看到原谅,亦或是夸赞。

“宣明酒肆?”明容试探地问道。

赵叔元点了点头。

明容都快给气笑了。

自己布置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只有至亲之人才知道的,原来都被赵叔元摸了个底朝天。

“所以坊丁和不良人查城中流言时,是你遮掩下来的?”

赵叔元笑起来,眼睛清澈透亮,一下把徐明容噎住了。

“你图什么?”明容一把拿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是清茶,“我真的就纳了闷儿了,你图什么?你想要争储君之位吗?”

赵叔元连忙摆手,慌张道:“我没有!我自知不如大哥,也无心储位。”

“我看你可比他强多了。”明容无语道。

赵叔元眼睛一亮,明容赶紧指着他:“我可不是在夸你!”

她真是有些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了,这会儿还能和赵叔元坐在这儿面对面聊天,而不是赶紧卷铺盖跑回甘州老家……哦不对,甘州老家早没了,那就去苏州!苏州也是个好地方。

“我……”

赵叔元突然开口,明容望向他。

“我之前,来东宫找你。”

“是,咱们还一起吃了饭,怎么了?”

“康家姑娘本就来得不清白,徐侯和父皇素来同心,咱们两家又多年关系亲厚,想来你也不至于有心要害大哥,我便想……你是不是在担心,大哥登基之后的事情,便把事情闹大,让大哥注意到,在忠勇侯府,其实有一个你,母族人丁稀少但手握重兵,你又一向聪慧贤达的名声在外。”

“那你叫我放心,是为什么?”

“我想说,大哥宅心仁厚,是非分明,从不胡乱猜忌,哪怕他日称帝,也不会因此忌惮徐家,你大可放心。”赵叔元缓缓道。

明容叹了口气:“可我怕人心易变。”

“倘若人心易变……若真有那日,我也定会护你、护徐家周全。所以后来,你为什么不再针对大哥了?”

“你也说了。”明容摊开手,撇了撇嘴,“叔文殿下宅心仁厚,他对我好,我良心难安,自尊心作祟,下不去手。”

说到底,她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梁人,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当做筹码,觉得作践。

“我能信你吗,赵叔元?你为什么帮我,就凭咱们俩有指腹婚?”

赵叔元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已有父母之命,你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然要与你同心同德。”

明容“啧”了一声,小脸皱成一团:“小小年纪的能不能别扯这么正经,听得我怪头疼的。”

赵叔元轻笑,对她的反应也不觉得意外。

“你身上,有什么是让我不喜欢的,让我想要害你的,你举出来?”

明容愣住,赵叔元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话?

“你……”她慢慢抬起手,手指缩着,小心翼翼地朝赵叔元点了点,随即又放下,大咧咧道,“那我是挺完美的,没什么不好的,我一不杀人放火,二不作奸犯科。”

“嗯,堪称良配。”

“你有病吧!”明容站起来,懊恼地踱步,重重踏着地板。

“赵叔元,我对你没意见,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的,特别好,是我这童年里很重要的朋友之一,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

“和我关系,不如和阿史那王子那般亲近吗?”赵叔元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明容站在原地,片刻,点点头:“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觉得不自由,是吗?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想跳出闺中女子平淡的生活,是不是这样?”

明容又坐回去。

“我也想混吃等死,我想什么都不做,可前提是,我有充分的自由做我想做的事,无论是婚姻大事,还是事业。可是我一个侯府的独女,钦封的县主尚且无法,遑论我手底下的女孩儿们,她们原来的日子。赵叔元,你是男子,又是皇子,你怎么会懂呢?”

赵叔元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李三娘……以前过的是苦日子。”

“从小到大,你好像一直不安稳,就好像你并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大梁,不属于我眼前的一切,你是仙女吗?”

“对咯。”明容抿着嘴。

“我想让你觉得安心。”赵叔元抚摸着垂在大腿上的玉佩。

屋子里寂静无声。

明容起身,叉手行礼。

“殿下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赵叔元出声叫住她:“阿史那王子,能给你自由吗?”

“……”

“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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