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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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明容便派了人去扬州城里打探那日的女孩儿，还叫了人去古行宫附近蹲点，看看可否能再碰上她。
“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叫人去找一个瘦马，这是为何？”
淑婉嘴里叼着一棵青菜，颇为不解地看着明容。
明容咽下嘴里的一口汤，摇摇头：“我救不下这许多人，可我想着，能把一个女孩儿从火坑里拉出来，那就是一个，就当我此番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了。”
淑婉忙道：“我这不是数落你的意思。”
明容一愣，旋即拍了拍她：“你别急，我不过这么一说罢了，哪里是冲着你来。”
淑仪撇了撇嘴，说道：“不过你可得想好了，瘦马毕竟也算风尘中人，你如此去找，若是不慎暴露了你昭阳县主的身份，又是侯府未出阁的小姐，可有想好该如何收场？即使那女孩儿被你带走了，是放在府里做个丫鬟，还是如何？”
淑仪一语中的，明容这些天确实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她虽已让人都乔装打扮，不过也未敢将此事告知程皗他们，这些事情，惹到她身上来确实不好开口。
“嗯……我还没想好。”明容弱弱道。
淑仪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没想好怎么能行动呢！你这是把别人从火坑里拉出来，然后自己往里面跳啊！”
明容赶紧按住她，示意她小声：“好姐姐，我会注意的！我这就想办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女孩儿还真被明容找到了，手下的人来报，说是扬州东城宜春楼的人，名叫苏元禾。
“可能确定？”明容问道。
手下的人郑重地抱拳：“我等已在那儿盯了几天，根据小姐的描述，确实没错。”
“此番麻烦你们了。”明容向山迎挥了挥手，山迎拿过来几吊子钱，“这些就给弟兄们拿去买酒吃了。”
那人行礼道谢，拿了钱告退了。
“小姐打算如何做？”山迎一脸担心地走上前来，明容的行为让她深受触动，可也不希望小姐以身犯险。
明容的指尖敲击着桌子，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半晌，她叹了口气。
“恐怕要先挨大哥的一顿打了。”
……
“徐明容！”
光舟拍案而起，“啪”的一声响把明容吓得一抖，他反应过来，立刻放低声音，上前轻轻抓住明容的肩膀。
“圆圆，你听我说，此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去理会的。”
光舻站在一旁，面目肃然地看着明容，点了点头。
“大哥说得对，且不管那女孩能不能被你带出来，你一个侯府小姐都不该去跟一个瘦马有所牵连。”
光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好心怜恤那些女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发善心是一回事，该不该，是另一回事……更何况，你想让我出面去赎那女孩，且不说我如今还未到婚配的年纪，就是程家和侯府，都不许男子纳妾，遑论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孩，即使我无心，也怕他人有意。”
明容咬住嘴唇，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光舟是忠勇侯府的世子，身上背着太多的名声，担不起这些指摘。
“哥……对不起，是我任性了。”明容伸手抱住光舟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光舟也搂住她。
明容吸了吸鼻子，蓦地抬起头，轻声哽咽道：“可是这事儿不对呀，那么小的女孩子，不该落得这样的境地。”
“圆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不能去强求。今日若这女孩遭人欺侮恰好被我们遇上，顺手便也就救下了，或她有恩于你，皆可寻个由头，可咱们不能刻意地去找，对她对我们都是麻烦……”光舻叹道，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了嘴，双目微瞪看向明容。
光舟显然也想到了，剑眉一凛，目中寒星射向光舻，示意他不许说话。
明容何等聪明，立刻抓住了要点，眼里带着点乞求看着光舟：“大哥，此事可行？”
“万万不可。”光舟斩钉截铁道，“你救下她一个，那剩下的呢？这扬州城里到处都有买卖瘦马之人，难道你都要去救一遍？”
“剩下的我没碰到，与我无关。”明容声音低下去。
光舟嘴角一抽，反被她气笑了：“那你与她一面之缘，便是有关系了？”
“我……”明容刚想反驳，却忽然陷入了沉思。昔年有武周女官，那她也可以培养属于自己的一群女孩子不是吗？她已经是昭阳县主了，不是前世那个普通人，完全有资源达到这样的事。况且一群女子，也不能参她个暗养私兵。
“容我再回去想想。”明容一福身，起身告退。
半日后，明容又约了光舟和光舻到厅里，她坐到椅子上，两手交握，半晌，抬头很郑重地和两个哥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并不指望他们能完全理解，但他们是自己最亲近的手足，明容也并不希望有想法瞒着他们。
“……你可是认真的？”光舻眉头紧锁，环着双臂，两眼盯着地面。
光舟略微摇了一下头：“此事还是……”
明容出声打断道：“我不会瞒着阿爷和阿娘，侯府如今日头正盛，可朝中风波诡谲，难保不会有个万一，我和阿娘常在后院，也不能全指望着前院的人手，况且我一个女孩子，有女子帮我办事，不也更方便么？”
大梁的世家豪族多有门客家臣，忠勇侯世代参军，府中则尽以铁骑兵为主，可如今徐照朴既然已娶了程家的长女，又有了三个孩子，侯府便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只顾着行军打仗，朝廷经营则成了短板。
这一点，能从徐照朴这些年在朝政上的苦心学习中看出。况且大梁承平日久，武将也得寻些出路。徐家不能再守着那光秃宅邸，祠堂里的人比外面的人还多了。
明容不知哪来的底气，忽觉得光舟虽说是她的大哥，可好歹自己上辈子也熬到了二十岁，何必非得指着他呢。
“……看来你已思虑周全，我们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了，既然如此，你有什么需要我们俩帮你的，尽管说好了。”光舟终于松了口，明容倒是颇有些意外。
她略一思忖，无奈地笑道：“早上是我想简单了，没顾虑到大哥作为世子的名声，既如此，咱们不如便演一出戏来，好救那女孩子。”
兄妹三个于是围着桌子，凑在一起，三言两语便把方案定下了。光舟工于行军作战已有一年，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两日后，手下人来报，说是苏元禾与另两个女孩去扬州城外的伽蓝上香。
“可都准备好了？”明容穿戴一身素净，拉着淑婉，看向光舻。
光舻点了点头，明容一笑，身后跟着吴山和越山，去程皗门外敲了敲门。
过不会儿，程皗打开门，见明容和淑婉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眉毛微抬。
“你们要去何地？”他揉了揉眼睛。
淑婉屈膝行礼：“我和明容想去城外的伽蓝上香，春日晴好，也替一家人祈福了。”
程皗闻言，笑道：“真是好孩子，可你们二人……”
“舅舅不必担心，我会带上阿爷拨来的护卫。”明容道。
程皗点点头：“那便好，出门在外，凡事注意安全。”
程皗又交代了几句，明容便和淑婉手挽着手，在驿站门口上了马车。
淑婉趴在车窗上朝外张望了两眼，缩回来，把帘子拉紧了。
“你可有把握？”
明容摇摇头：“并不完全有，不过只要人能截到了，剩下的便都好说。”
淑婉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两眼，二人心怀忐忑地出发。
“此寺庙进香之人众多，不可走大路，我已买通此间僧人，将那几人引至后山，便可动手。”
行至寺庙门口，明容望着往山上走的善男信女，拉着淑婉站到角落里，一个随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朝二人作揖，附过来轻声道。
“有劳你了。”
明容点点头，同淑婉也踏进寺庙，二人先买了香火，去正殿中进香，罢后，明容偷偷瞟了眼四周，与淑婉对了个眼色，便往后院中走。
“还有多久能到？”
方才那随从又悄悄跟上来，明容压低声音道。
“有人报，她们刚上山，应还有三刻。姑娘莫急，属下已安排了禅房，二位小姐可先去里间歇息。”
二人和丫鬟们跟着他去后头，一个僧人迎上来，单掌行礼，二人也恭敬回礼。
“二位施主可与贫僧去禅房稍后。”
明容抱歉道：“佛门清净之地，我等实属无奈，前来叨扰，还望师父见谅。”
僧人笑了笑：“施主欲行慈悲事，何来叨扰至说。”
进了禅房，桌上已备好茶水，明容和淑婉又与僧人相互行礼，那僧人方才告退。
“此事来得匆忙，人都安排好了？”
等僧人走远了，明容扭头问随从。
随从点头道：“姑娘放心，我等受侯爷训练，都心里有数。且此事除了方才那位僧人，便也只有庙中主持知晓，都已打好了招呼。”
“那便好，一会儿等她们进了后山，我与程小姐便过去。”
淑婉也对那随从微微颔首，随从躬身告退。
约莫过了半小时，木门传来两长一短的敲击声，明容与淑婉对视一眼，起身让丫鬟留在这里，二人便沿着路往后山走。
“这山中藏有古刹，必也是山气灵秀之地，咱们二人何必往后山上走走玩玩？”明容挽着淑婉，笑得明媚。
淑婉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周围又没人，你何必跑来演这一出。
明容猜到她心思，“噗嗤”笑出来，淑婉也大笑起来。
到了后山，果然有灵泉碧树，景致秀丽。明容心里叹了口气，过一会儿，可得毁了一小片景色了。
二人踩了会儿树枝，脚底下咯吱响了一阵，便听到有人来了。
明容抬起头，眼尖地瞧见，来的三个女孩中，有一个便是苏元禾。苏元禾也显然瞧见了她，犹豫一番后，带着人上前行礼。
“真是缘分，此处又看见这位姑娘。”
明容站着没动，只微微一笑：“确实有缘，我今日与友人前来进香，倒能碰见姑娘，这二位可是……？”
苏元禾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女孩，笑了笑：“这亦是奴的友人。”她看向明容身后，见她和另一个姑娘都没带丫鬟在身边，有些疑惑。
明容察觉到她的眼神，笑道：“我出来玩不爱有人跟着，今日缘分一场，姑娘可要与我们走走？”
苏元禾一愣，笑着行礼：“奴等鄙陋之人，怎敢与姑娘同游，我们这便回去了。”
明容怎么可能放她走，伸手一把拉住苏元禾的袖子：“有什么鄙陋不鄙陋，一起走便罢了。”
淑婉朝那两个女孩一笑，那两人虽也为难，但见明容和淑婉显然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生得明艳秀丽，不像是奸邪之人，到底没法儿拒绝，只好应下了。
“那日见后，我便派人打听了，你叫苏元禾，是宜春楼的人，是也不是？”明容开门见山道。
苏元禾微愣怔，看向明容，本能地想扭头跑，可又一思忖，反笑出来：“怪道有个僧人忽与我们说后山秀美，又有个神龛祭拜最是灵验，可奴在扬州多年，倒从未听说。刚见到小姐时，奴心里便猜到几分了。小姐这样来寻奴，是有什么事？”
“你也是胆大，这样便来了。”明容笑了笑，她和淑婉走在前面，苏元禾几人跟在后头。
“喀嚓”。
明容踩在了一根枯枝上，说时迟那时快，几声尖啸，暗箭从四周射来，直插在了她们几人脚边，女孩们顿时吓得惊声尖叫。
明容和淑婉虽已有心理准备，可淑婉到底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得一蹦三尺高，没头苍蝇似的不知往哪里跑，明容也给吓得一愣，好在她反应快，拉住淑婉不让她乱跑，免得被乱箭伤到。
几个女孩立刻往寺庙的方向跑，可山中枝杈众多，又多有沟渠，她们还得提着裙子，如何也跑不快，没一会儿，便有个女孩摔倒在地了。苏元禾立刻弯腰去扶她，另一个女孩已先往前跑了。十几个黑衣人提着刀从草丛里蹿出来，眼看就要追上她们，明容上前一把拉住那女孩，终于和苏元禾一起拽着她往前跑。
“这些是什么人！”苏元禾又惊又怕，可直觉告诉她这些人是冲明容来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花舫姬子。
“今日恐怕是我连累你了。”明容皱着眉，但她只顾着看前面，脚底一个踉跄，差点就要倒下去，好在淑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然而她一回头，寒光直向她眼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