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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平生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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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皇帝下旨,送大批工匠学者,和无数辎重财帛远赴西北峪伦部,以巩固君臣之谊。

这也暗示着,悬在奥古孜和张朓头顶的婚约解除了。

赵国公带着家眷入宫请罪,自然,也有谢恩的意思。张老太太自知理亏,在郑皇后面前只低头认罪,完了还不断地抹眼泪,郑皇后劝了好一会儿。

前朝那头,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赵国公去延英殿见皇帝时,奥古孜也在,皇帝正拉着他畅谈峪伦部的发展大计。

这巧在哪儿呢?赵国公既不好意思当着奥古孜的面朝皇帝下跪高喊“罪臣”,又不好意思明着就来“谢恩”,毕竟他还是有愧于这个异族王子。只好踌躇了半天,上前朝皇帝行了个大礼,只说“臣赵国公参见圣上”。

皇帝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明白,只是不点破,权当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拉着赵国公过来,三人对着一张西北的舆图指指点点。

赵国公算是大梁典型的半文半武的臣子,前半生戎马倥偬,后半生京城养老——虽然他也不算老就是了。因而他虽用兵之道不及徐照朴,朝政上却多些造诣。

皇帝知道他心里有愧,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果然赵国公已把奥古孜当个差点“过门”的女婿,指着峪伦部及周边那一块地,从生产政策到对周边是用兵还是怀柔,条条杠杠全讲了个遍,几乎涉及了他半生的才学,至于对不对,自然是这三个人讨论的结果。

于是前朝后宫,赵国公府的人总算战战兢兢、舒舒坦坦进宫又出宫,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边忠勇侯府也热火朝天,不为别的,为侯夫人和三个公子小姐要远去苏州,替表家姑娘送嫁,再不早些走,恐怕有些地方便要下雪结冰了,路更不好走。

徐照朴给他们定了路线,先走陆路下襄阳,自此便可一路顺水而行,直至长江,顺流而下,便到苏州。

“如今太平盛世,只消记得走大路,便无可担心,若有事,且以侯府的名义走驿站,急送回来便是,下了水路后也不必担心,漕帮受圣人恩惠,不会造次,我再拨些府兵与你们同去,若遇上水贼也不必怕了。”

二人在诸言居里,徐照朴拿着大梁坤舆图细细比照,程夫人依偎在他怀里,微微笑着。

“江河浩阔,圣人在上,如今哪里有什么水贼,侯爷不必担心。”

“怎么不必担心?”徐照朴佯怒,瞪了她一眼,“这船上有我徐照朴的妻儿,怎好不担心?这要是被哪个贼人拿了,那可就是一下抓了一个一品诰命夫人、一个县主,另两个以后要成栋梁的小子。恐怕拿我侯府整一个卖了都未必赔得起。”

“侯爷只担心钱的事儿么?”程夫人转过去背对他,实则偷偷地笑。

徐照朴忙扶着她肩膀,把她掰过来:“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自然是最舍不得我们阿皎。”

他“嘿嘿”笑着,程夫人在胸前拍了一下,起身走出几步,回头道:“你且看着,我去瞧瞧圆圆,小姐出门要带的东西自然比那俩毛头小子讲究些,我看看她可有疏漏。”

“夫人慢走,小的在此恭候。”徐照朴笑道。

程夫人白了他一眼,笑着出去了。

那边,明容正和四个丫鬟一起坐在地上,中间围了一个大红木百宝箱,寻思着去苏州该带些什么。

“不瞒小姐说,奴婢从前也是江南人士,江南潮湿,刚到中原来,不习惯的很。”

山迎目露几丝神往和哀愁,笑了笑,自己盖下去了。

明容拍了拍她,抬头看天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从前听说许多北方人士到南方不习惯,得了风湿之类的病,虽不知真假,倒也还是得提防些,别到时候水土不服了路上难看。”

“不过话又说回来,夫人老家在苏州,小姐也应有几分随了夫人,应该不会水土不服吧?”越山问。

她自西北回来后还没缓过来,扔在一众姑娘里还是黑得别具一格。

“这也难说,吴山,你去问问钟妈妈,若是我水土不服了,可有什么法子,钟妈妈肯定知道!”

明容转向吴山,吴山应声起来,刚要出门去,门却已“吱呀”一声开了,来的正是程夫人,后面跟着钟妈妈。

余下三个女孩子也立刻起身行礼。

“你去问钟妈妈,倒不来问我这个亲娘。”

程夫人笑着走过来,拉着明容在榻上坐下。

“钟妈妈年长,自然是懂得多。”明容笑道。

“那老奴就先谢过小姐抬爱了。”钟妈妈立在一旁,笑出了满脸的皱纹。

程夫人捋了捋女儿额角的鬓发,温柔道:“这些事你不必担心,咱们走大路,沿途城镇都有医馆,阿娘也叫人带了些要紧的药,就怕你们兄妹三个路上有点磕着碰着的。”

她转头看了看那四个丫鬟,和地上已塞了不少东西的百宝箱,起身走过去,弯腰打量了一番。

“圆圆都挑了些什么东西带上?嗯……我瞧瞧,你二哥送你的鲁班锁,面脂、香膏、皂角,这些确是要的,不过你漏了倒也无妨,衣裳你还没拿么?”

明容摇摇头:“这些太多了,圆圆还没来得及挑呢。”

程夫人点头:“苏州湿冷,不比长安,冬天冷起来实在要人命,你切记多带些冬衣,真入冬时,约莫也到了苏州了,不过汤婆子、熏笼之类的,还是带上些。”

“圆圆明白。”

上辈子她也曾听许多北方同学吐槽过南方的天气,但凡是下场雪了,那化雪天的空气真是冷得刺骨。

“踢云便留在府里吧,路上也没什么好路平川给它走,免得憋闷,况且我冻一下没事,好歹有衣服,踢云可冻不得。”

明容虽不大懂马,可踢云乃是河曲马,非南方的马种,贸然带过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来她要心疼伤感,二来若是皇帝知道了,不得削死她呀!

“嗯,这倒也是,你随了你阿爷,惯是爱护马儿的。”

程夫人赞许地看着她,走过去重新坐下,揽着女儿。

“踢云也是我的朋友,合该如此的。”明容笑了笑。

“你去年回外祖家,见过些程家的亲戚,这次回去若不记得了,或碰到不认识的,只管问我,别自己不吭声乱认人,闹了笑话不好。”

明容掰着手指,很是无奈道:“阿娘,您看圆圆可是闷不吭声的人?”

四个丫鬟忍不住笑,钟妈妈也笑,程夫人没好气地紧紧搂了她一下:“你也知道你打小儿话多事情多,以后可改改吧!”

“改不了改不了改不了!”明容一长串撒泼打滚似的,在程夫人怀里扭来扭去,像条小虫子,“圆圆就爱多管闲事,阿娘不喜欢,就把圆圆扔到大街上去!”

“你这孩子!说你你还顺杆儿爬了!”程夫人抱住她,一使劲儿竟把这个敦实女儿一下抱到榻上,按住她就挠明容的痒痒肉,把明容痒得满榻上爬,不停的求饶,还要喊徐照朴来。

吴山几个笑作一团,一万个想加入进来,却怎么也不敢,钟妈妈瞧见了,站起来,推搡着她们一起出去。

“好了姑娘们,我带你们去吃果子去。”

四个人立刻欢天喜地地跟着走了。

程夫人和明容又闹了一会儿,嘱咐了几句便走了,出门招了招手,叫一个下等丫鬟去喊那四个回来,服侍明容就寝。

次日一早,明容突然就觉得,程夫人昨天陪她高兴那么一下子,肯定没安好心。

“过些日子就要去苏州了,你崇文殿的功课落了太多,你和怀玉本就小,也不求你全补上,好歹走之前能学一点是一点。”

程夫人撕着汤饼,慢条斯理地对明容说。

明容一张小脸顿时垮下来了,她野惯了,早忘了朝九晚五上学是什么概念了!

她哭丧着脸,扭头去看徐照朴,徐照朴耸了耸肩,表示他一没办法,二觉得夫人说得有理,毕竟他也不希望明容成天只知道玩。

无奈之下,明容只好让吴山回去取了书本,吃了朝食便到门口等马车,过不会儿便一脸幽怨地被送进了宫。

怀玉早就听郑皇后说今日明容也来,早早地等在了崇文殿外,一看见明容和吴山出现在门口,便兴冲冲跑上来挽住她的胳膊。

“你可回来了!我听闻你过阵子又要离京,这些天可得好好陪我玩。”

明容此时正像梦游一般,半晌才道:“你不是才上心些,怎么又开始贪玩了。”

说别人,她向来有一箩筐话。

“我这是把你当姐妹呀!否则我才不带你玩呢!”怀玉被戳了痛处,不满道。

明容不和她再斗嘴下去,两人进了崇文殿,向陈太傅行礼落座,待人到齐后,陈太傅就开始了今日的授课。

将近半年没上课,陈太傅已拿出《左传》、《史记》之类的出来讲了,好在这个对明容来说也不算陌生,前半节课虽一直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激灵后,倒也勉强能跟上太傅的进度。

“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犹惧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孙……昭其度也……”

叔元隔着过道,偷偷瞟了一眼明容,见她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书卷,自己忙也低下头,继续听陈太傅讲解。

待下课后,明容和怀玉刚走出崇文殿,后面便有一个声音喊住她俩。

“明……昭阳县主留步!”

明容回过头去,见叔元提着衣袍步履生风地下了台阶,一路奔过来,他的伴读紧紧跟在后头。

“见过三皇子。”明容叉手屈膝行礼,纳闷儿赵叔元这小子怎的突然改口,喊她“昭阳县主”了,略一思忖,觉得这样确实也妥当。

叔元堪堪在她面前刹住脚步,急匆匆地欠身回礼:“听闻你又要去苏州了,我特意托人带了东西给你。”

“我先前去西北你便给我送了东西,这次又是什么?”明容笑道。

怀玉抓住了关键,立刻指着他笑:“原来先前也有,好你个三皇兄!”

叔元顿时红了脸,抓耳挠腮一顿。几月不见,他已比明容高了一个头顶,脸蛋还是那样白净。

“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是、是我自己雕的响鱼……”

叔元低着头,有些着急忙慌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头响鱼来,塞到明容手里,又急急地收回了手。

明容捧着端详了片刻,想起来这个三皇子速来不禁逗,便抬头打趣道:“三皇子不好好温书,雕这样的玩意儿,不怕皇后娘娘和圣上数落你?”

叔元更着急了,以为明容不喜欢:“我、是我学艺不精,你要是嫌弃,我就拿走了,我也没不好好温书……”

他说着便要从明容手里把东西抢过来,明容把手一背,侧过身,让他扑了个空,伴读赶紧扶了赵叔元站稳了。

“送给别人的东西怎么能拿回去呢?谢谢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小姑娘笑得像一朵花儿一样,赵叔元挠挠头,乐呵呵地傻在原地,看着明容和怀玉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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