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有美一人,不找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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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容回去后,就吩咐军中的女人们,并让徐照朴找了薛大人和朱大人,问带来的人当中可有人有多余衣物的,尽可拿出来,待回了京中必有重赏。
行伍之中有愿意把衣物拿出来的,不过明容都让人给退回去了,士兵们在外不容易,免不得要受伤见血的,何必让他们难过。
许春华也回自己家里,帮着一起找找,县里原也只算个灾民们的大型中转站,可如今朝廷钦差在此停留,又修造了屋棚,长留的人便多了。
明容随身带的衣服于灾民来说并不实用,只好找来些多余的针线布料,让针线婆子做些耐用好用的,给送过去。并让人时时盯着,灾民在柴火吃食上可有短缺的,要赶紧添上。
那边三个大老爷,同县令整日里在书房商讨之后进灵武的路线,灵州何处灾情最重,有时候又三个人凑在一起,讨论这余下几州的灾情要如何控制,房屋田舍城墙河堤等等如何修缮,刺史或底下人贪墨又要如何查……正是忙的焦头烂额,那俩大人知道这边昭阳县主心系百姓,为他们分担了不少事务,都欣慰佩服得紧。
随行人群中的反对声音也少了许多,山迎特意过来告诉明容,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明容也乐得高兴,嘴上还是说:“你少去听这些有的没的,咱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别人怎么看,说到底,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
但是能得到认可,谁不高兴呢?她也不想做个给徐照朴拖后腿的拖油瓶,没的给侯府惹一尾巴官司。
这日,明容正准备出门再去安置难民的地方瞧瞧,徐照朴那里来了人,说有个自称奥古孜妹妹的人找到县衙来了。
“奥古孜的妹妹?”
明容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向门口的吴山,蹙着眉头。
“可是阿爷说的?”
吴山低头道:“奴婢只按原话传了,其他的,并不知道。”
她记得奥古孜说其妹有从受降城南下的可能,可怎么这么快就直接找到县衙来了?莫非也是听闻朝廷钦差在此?
“她这……这也南下的太多了吧!”
明容一边纳闷儿,一边让人收拾穿戴,坐了马车动身前往县衙。徐照朴不是个马虎的人,既然遣人来叫她了,那想必是有几分确定了。
刚到了县衙门口,门大开着,明容下了马车,快步走进去,到了外院儿,就看见厅堂里站了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浓眉大眼的,一双绿眼睛,容貌倒是和奥古孜有几分相像。她穿了一身深红胡服,脖子上戴了一串又一串的玛瑙绿松,额头上挂一颗拇指大小的猫眼石,头发辫成许多个小麻花辫儿。
虽然看着有些风尘仆仆,却盖不住少女的娇嫩和貌美。
“明容,快来。”徐照朴在案桌前向她招手,其余两个钦差和县令也在。
明容刚跨进去,那姑娘就先过来行了个礼,拉住她,左右打量道:“你就是昭阳县主?我听说过你,瞧着大眼睛小嘴儿的,真是让人喜欢。”
“大眼睛小嘴儿”,明容被她说得想笑,这位女孩的汉学似乎与奥古孜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明容回礼,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等一等,走到徐照朴和钦差、县令跟前挨个儿行礼,除了徐照朴,其余人也各自略一回礼。
“明容,这位是峪伦部公主,阿史那雁行。”
徐照朴指了指那女孩儿,对明容说。
明容打量了一眼老爹的神色,看出来他仍有三分不确定,想必是觉得自己与奥古孜有些往来,所以唤她来看看。
明容转向雁行,浅浅一笑:“姐姐在这儿也没什么玩的,不如我带姐姐出去转转可好?”
雁行立刻同意,想必她也不愿意与一大堆老爷们待在一起。徐照朴便让护卫跟上,明容和雁行就行礼告退了。
走出县衙,明容问道:“姐姐的兄长取的突厥名,为何姐姐的名倒有些像汉人呢?”
雁行回以一笑:“县主有所不知,我母亲是父王的阏氏,曾是边地的汉人,见大雁南飞便会起思乡之情,是以我名字叫雁行。”
阏氏并非可汗正妻,而是妾,这点奥古孜同她说过,妹妹和他并非一母所出,然而奥古孜的母亲一直仰慕中原文化,因此和雁行的母亲关系甚好,连带着雁行与他也如同父同母一般亲厚。
“我听闻,你与阿史那王子有两块相配的木牌,很是漂亮,他常常与我说起,没想到今日碰见你,真是我的运气,可否拿出来与我瞧瞧?”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明容清楚,这两块木牌不是一般峪伦部王室信物,而是奥古孜亲手所刻,送给他妹妹,除了他之外,也就只有明容知道那玩意儿长什么样,奥古孜的木牌上是一匹骏马,雁行的则应该是祥云,其余纹饰,二者相同。
雁行面露了然,明容知道她看出来自己是还想验证,并不扭捏,用胸口衣服夹层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明容,还不忘调笑道:“没想到,你与我哥关系这样好,真是要把我这个妹妹挤下去了。”
明容心里热热的,又有些发堵,自己这八岁孩子的身体,可不就是个小妹妹吗?
她不动声色地从雁行手里接过木牌,正反查验,嘴上夸着木牌做工实在精致,感叹他俩兄妹情深,心里知道这确实是与奥古孜的相配的木牌,松了口气,笑着把木牌还回去。
雁行接过木牌,仔细地在夹层里藏好,又把衣服掖了掖。
“我临行前,你兄长还托了我父亲,说姐姐在受降城,恐怕要南下,没想到这样巧,竟然遇上了。”
雁行想到奥古孜料事如神,知道自己肯定会到处乱跑,不由得心虚,又有些懊恼和感谢。
“我原本在朔方的,可夏州北部受灾情影响,大批流民南下,乱成一团,我听闻大梁朝廷派人赈灾,便猜测要先从灵州着手,我就找来了,前些日子一直在灵盐交界处打转呢,听说你们在这儿歇脚了,立刻就赶过来了。”
明容脑子里还记得一点这一片的地图,细细盘算了一下路线,觉得雁行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那姐姐此番,想必受了不少苦。”
雁行大咧咧一笑,摆手道:“谈不上,我身边带了护卫,高头大马强弓弯刀的,谁也不敢打我的主意,不过是到处生乱,缺衣少粮的,路上日子艰苦些罢了,这在咱们草原又不少见。”
“嗯?”明容停下脚步,“姐姐方才没把护卫带在身边吗?”
从刚才起雁行就只身一人,她还以为这小姑娘艺高人胆大,一人闯天涯呢。
雁行:“他们都安置在城墙边上,这不是县里都是铁骑兵,我干嘛还带着他们呢。”
明容笑道:“阿史那王子总说崇拜我父亲和铁骑兵,莫不是你二人连这个也一样?”
雁行两眼放光道:“县主,你真是见多了不知道稀罕,咱们漠北哪里不知道铁骑兵的厉害呢!所以我这不是找过来了,跟着铁骑兵,不愁没饭吃。”
明容瞧着她那张明媚艳丽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雁行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她。
明容半晌止住笑,望向雁行道:“你且放心,有铁骑兵在,自然不用担心,我一会儿便与我父亲说,叫送你去京城寻你哥哥,怎么样呢?”
雁行慌忙道:“我不去,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县主不也在这里么!”
“你去过京城?”
“我没去过。”
明容莞尔:“那你怎么知道京城不好,那儿什么吃的玩的都有,还能跟着你哥哥,有人照顾,不比在这里强?”
“你这口气怎么跟我母亲似的,我才不去,你堂堂昭阳县主都在这里,我可比你能吃苦,有机会跟着忠勇侯,我才不去京城呢。”
雁行嘟着嘴,别过身去,表示不满。
山迎和江潮在一旁忍着不笑,明容过去把雁行扒拉回来,讨好道:“好姐姐,你愿意跟着我,我哪里会赶你走,这不是怕你有危险么!”
雁行拉开她,笑道:“这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在峪伦部,也是能掀翻几个差不多大的男娃儿的,一般人可不敢小瞧我。”
“那敢情好,我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仰赖姐姐呢。”
两人一路沿着街道走,雁行谈及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不由得感叹,不管哪里遭了灾,最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明容应声附和,她想到曾经学过的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谁说不是呢。
“这时候呀,就知道和平真是要紧,若是先前我父亲未能平定河西道的突厥人,现在就更难过了。”
“县主说的对。”
待把雁行送回去,明容与徐照朴说明了雁行身份无异,并说了雁行的想法,徐照朴觉得可行,左右雁行一队人不多,暂且带着。
“我想,还是去信京城,与圣上和阿史那王子都说明一下,他们若不愿意,再送回去便是,阿爷觉得呢?”
徐照朴点点头:“圆圆想的周到,到底是峪伦部的公主,也不好全是我们做主,我明早就让人快马送信回去。”
明容:“阿爷说的是。”
同徐照朴说完事情,又用过晚膳,灵州虽说天黑的比京城晚一些,可眼下也几乎全黑了,明容便回了自己屋里,让吴山和越山服侍自己洗漱就寝。
越山疑道:“瞧这天虽说黑了,可若在京中也不算很晚,小姐不再看会儿书了?”
明容摇摇头:“我今日累了,想先睡了,我若半夜醒过来,再点了灯看也不迟。”
吴山忙过来道:“那还是算了,小姐若醒了有需要,便叫我们就是了,完了就赶紧睡,这些日子小姐劳累了,不可再半夜三更的操劳,对身子不好。”
“行,听你的。”
一般在这种时候,明容都不会和吴山逆着来,吴山最得钟妈妈的养身亲传,况且明容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好。
灵州如今水资源珍贵,明容不敢像以前一样泡澡,好在天气转暖,让两个丫头持两个小瓢往身上一遍遍浇水,算洗了个淋浴,然后迅速穿好衣服爬进被窝里。
吴越二人检查完窗户和火烛,以及桌上的水壶,便关门出去了。
躺在床上,明容想到雁行那张脸,因为有汉人血统,她在眉宇英气的同时,面部线条却更加柔和,不同于奥古孜那般棱角分明,也多了女孩子艳丽。
可她和京城里那个名字是河流的男孩儿,长得是实在相像。若说神态往往更像母亲,五官间有时候就更多有父亲的样子,明容与雁行相处的时候,总是能透过她看见她那哥哥的模样。
明容长长叹了口气,雁行今日的话触动了她,不管二十岁的自己对奥古孜如何心动,这里的徐明容也只是个八岁孩子罢了。
“有缘无分。”
明容不愿意再去细想,面朝里边,一手把被子拉到肩膀以上,免得半夜翻身着凉。
门外吴山先值夜,隐约听到里面很快没动静了,知道自家小姐今日恐怕累坏了,前些日子事情繁杂,总绷着一根神经,今天没什么事,这一放松,人就容易觉得累。
“越山,换你值夜时,你记得进去看一眼小姐,出门在外若有些头疼脑热多少麻烦。”
越山正准备跨出院子,被吴山过来拉住,她点点头,吴山才松开她,再回到明容门前。
那边丫头们的屋里,山迎正拿香膏往手上抹,尽管每晚都记着涂手,可耐不住灵州比京城干燥了不少,这些天又不能多用水,各种条件都不如京中,十岁不到的女孩子,手竟然已粗糙的像平民家的中年妇女了。
山迎刚到灵州时,本想抱怨,可想起来一路上见到的那些流民,过得可算是凄惨,自己在进程家前,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如今承蒙小姐喜爱,连小姐都在受苦呢。便把话都咽回肚子里了。
其实,山迎长得这般灵秀的样子,旁人一眼就看出来她定是南方来的,只是从来不听她说自己的身世。她原是江南普通私塾先生的女儿,父亲考取过秀才,也曾教过她一些绘画音律,是以,她诗词文章,也总比其他三个丫鬟学得快。
可惜后来父亲重病,家里只有母亲和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只能把她卖给牙婆,几经辗转,到了京城。
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