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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从军有苦乐,但问所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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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书阁放了假,穆王进京,一众皇室子弟都要随皇帝前去迎接,皇后的禁足也因此解了。

光舟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西郊大营训练,光舻好巧不巧,得了重风寒,府里的大夫给他配了药,让他好生休息,程夫人就差人去程家告假了。

明容从厨房提了一盒糕点去看望光舻,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发苦的中药味,她让山迎把糕点放在桌上,进去瞧窝在床上的光舻。

“好妹妹,你可算来了,二哥我这风寒肯定是你给害的,非要在亭子里站这么久。”

光舻鼻子塞着,说话还鼻子里冒泡,明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他,只好从怀里拿出一包饴糖,取出一颗往他嘴里一塞:“圆圆错了,二哥别和我计较。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哼,还算有良心。”光舻这“哼”的一声,又一个鼻涕泡打出来,明容实在是忍不住了,“噗”的笑出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山迎起初憋着不敢笑,后来也忍不住,拿袖子捂住嘴躲在一旁偷偷地笑。

徐光舻恼羞成怒,偏生自己头晕眼花又起不来床,让小厮把她俩赶了出去。

明容和山迎两个人嘻嘻哈哈回了别寒居,路上还学着二哥说话,被钟妈妈抓了个正着,钟妈妈心想左右明容无事可做,正愁怎么逮她去诸言居学女红。

“小姐,就随老奴走吧!”钟妈妈拉着明容劝道。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回去温书,妈妈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明容死死抱住山迎不撒手,山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又不敢拉开明容,又不敢忤逆钟妈妈,只好拍拍明容劝她:“小姐还是去学女红吧,横竖也落下这么久了,再不学也不成样子,您早点去,不是能早点回吗?”

钟妈妈连连称是,最后好说歹说把明容拖去了诸言居,明容心有不甘,非让钟妈妈也拿一块帕子来,让山迎跟着她一起学。

山迎倒一点也不反对,有程夫人指点那还是她的福气,况且她这做丫鬟的平时也没少帮着缝补衣服,做些针线活,学刺绣对她来说也不甚难。

明容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她的耐心来的快去的也快,三分钟热度过去了就不肯干了,像是坐垫上安了钉子似的,没几分钟就要扭一扭,偷瞧一眼门神一样守在旁边的钟妈妈,然后再低头绣两下。她惯不肯动手做精细活的,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把绣活丢给山迎,自告奋勇帮她描绣样。

“这怎么行呢小姐!”山迎摆摆手,“奴婢的绣样不敢劳烦小姐!”

明容把绣样抱在怀里,耍赖道:“我说可以就可以,你敢不听我的。”

山迎蹙着眉,为难地看向钟妈妈。

程夫人笑了,指着明容道:“你自己偷懒不肯练,怎么还欺负你的丫头。”

“昂——阿娘——我是真的不会!”明容挪到程夫人身边,小身子一拱一拱地撒着娇。

程夫人笑得眯起眼:“那你以后出嫁怎么办,帕子都绣不好,怎么自己做嫁衣呢?”

明容:“官家小姐也不都是自己做嫁衣的呀!为什么我非得学呢。”

程夫人伸出手,掰着手指头数:“那荷包、璎珞、扇坠络子这些呢,你以后遇到了心仪的男子,难不成都买了来?”

“我不能送别的嘛!再说了,我反正和三皇子有婚约了,我送不送都一样嘛!”明容把头靠在程夫人肩膀上,不停地蹭她脖子。

程夫人把她推开,戳了一下明容的额头:“你这是想着有人兜底,就不思进取了是吧!我告诉你,这都没定亲的事情,万一不做数怎么办?”

“不做数啊……”明容低头想了想,“那我就找一个,即使我女红做的不好,也喜欢我的呗。”

“你真是……”程夫人无语了,只好妥协,让她做完手上这个,就可以走了。

明容千恩万谢,迅速提起了斗志,几番操作,绣出来的成品竟然还可以。程夫人挥挥手,她立刻带着山迎走了。

程夫人听着女儿和山迎在外面的嬉笑声,笑叹道:“你瞧我这丫头,对婚姻大事满不在乎,对军国朝堂倒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儿。”

钟妈妈虽对明容毫无淑女风范这一点,恨铁不成钢了很有个几年,闻言也笑了笑:“算了,小姐还小呢,过几年兴许也就好了。”

她走过去拿起明容留下来的绣品:“我瞧着这帕子其实不错,工法稚嫩了一些,但以小姐这个年纪,就算可以了,小姐是有悟性了,过两年愿意学了,就会好很多。”

“说实话,这孩子是改变我的。”程夫人微微一笑,“小孩子想法总是那么新,那么单纯,有时候啊,圆圆让我觉得,好像这世间有的东西,它并非本就是合理的。”

钟妈妈:“小姐天生聪慧,说到底还是随了夫人。”

程夫人一哂:“妈妈这话,是说子素不行么!”

老太太挑了挑眉毛,她知道侯爷与夫人这十几年来是真心好的,可这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女孩子,总觉得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

晚间,光舟还未从西郊大营回来,光舻又病着,一家子正经吃饭的也就剩程夫人和明容,程夫人干脆让人传了话来,让明容在自己屋里吃就行了。

越山和江潮布菜,吴山去检查了门窗火烛,明容让山迎去给她沏一壶茶来。

“对了小姐,听闻今日穆王进京,那场面可大了,可惜小姐年纪小,没机会瞧见了。”江潮一面布着菜,一面时不时抬头说道。

“穆王?你听谁说的?”明容皱眉。

江潮:“我听二公子的小厮说,他听外院的人说的,出去采买的瞧见了,好大的阵仗呢!因是圣上和皇子们也去了,这看的人可是几乎挤了一整条朱雀大街呢!”

“外院的人?我平日里不拘着你们走动,你们与我哥哥院里小厮有些个平常的走动也就算了,不好太过亲近。外院的人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事,也要小心别到处传,省的落人口舌,过些年更是要慎之再慎,可知道?”明容原也是爱到处撒欢儿乱跑的人,可这几年越发觉得古时候女人不容易,渐渐的就小心起来了。

江潮垂下头:“是,奴婢知道错了。”

“行了。”明容夹了一筷子玫瑰糯米糕,这是她特意叫小厨房做的,“我也不是训斥你,只叫你以后记着凡事小心便是了,你们都是我阿娘选出来的人,自然都是心肠好的。”

“你也说说,那穆王的是如何气派?”

江潮想了想:“那小厮也不甚清楚,只说是穆王也带了两个公子,还有一小队蜀地带来的兵士,端得是铁甲寒光,好不威武呢!”

“嗯,这倒是该的。”穆王从蜀地远赴京城,带一队兵卒也无妨。

可她总觉得不对。昨晚舅舅他们聊了许久,莫不是关于穆王的事情?难不成穆王也和太傅有关系?他要反了?可徐老爹带了五万士兵在外,京城怎么办?

“吴山,我大哥哥还没回来吗?”明容左手捏紧裙摆。

吴山放下手中的东西:“奴婢去成远居瞧瞧。”

“好,你快去快回。”明容捧起羊肉羹,嘴巴靠在碗边上,热乎乎的羹汤把微凉的嘴唇暖热了。

等她差不多喝完了,吴山回来了,向她摇摇头。

明容突然觉得心里猛的一紧,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冲上来。若是平日就算了,可这几个月分明不安宁,就是以前,光舟也绝不会在西郊大营呆这许久的。

“这已酉时了,大哥怎么还不回来,我得去找阿娘!”明容放下碗筷,草草擦了个嘴就往诸言居奔,吴山和越山赶紧跟在后头。

“阿娘!阿娘!”明容跑得都把羊肉羹吐出来了,鼻子一路发酸,她根本不敢想,如果京城真的生变,光舟会怎么样,他才十三岁,他才十三岁……

到诸言居门口,屋门大开着,程夫人在堂上来回踱步,听见脚步声,忙让人上来扶住明容:“小姐慢点跑、慢点跑。”

明容扑到程夫人怀里,闻到母亲身上淡淡的香味,视线忽的就模糊了:“阿娘大哥还没回来,大哥还没回来……”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临到头才发觉自己一点也镇定不起来,慌得很,手脚发软,之前总觉得诸事如同隔岸观火,可现在至亲之人或许深陷其中。明容也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根据,可她就是慌了神,仿佛骨肉连心似的慌。

程夫人蹲下来,把她搂在怀里,不住地拍着她的背:“别怕,别怕。”

可明容听到这两个字更是慌了手脚,一闭眼,直接哭嚎了出来,光舟这家伙是像个小大人,还一堆规矩,可也真真切切对她好,还有远在边疆的徐老爹,还有剩下这一大家子忠勇侯府,还有程府,这么多人,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徐明容!”

程夫人忽然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把她扯开,明容还满脸糊着眼泪,愣愣地看着母亲。

程夫人厉色道:“你是我忠勇侯府的独女,你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徐家列祖列宗多少人马革裹尸,你大哥今早便是以侯府世子的身份去了西郊大营,那儿你父亲还有部下。今日若徐家,若大梁真有此难,你也不许只知道哭!”

明容喘着气,哭得说不出话来,抬手把眼泪抹掉,还打着嗝:“大……大哥去带兵了?可、可他才……”

程夫人:“古时萧摩诃十三参军,十九单马可当敌军,你大哥除了进学便几乎是长在军营,此番若用的上他,倒不枉他从小一片心。”

十三岁……十三岁,若满打满算,她徐明容都活了三十年了,为什么这样沉不住气。她平日里没少钻研这些朝堂之事,现在哭给谁看?

“阿娘,府里大哥可都安排好了?”明容冷静下来,问道。

程夫人嘴角上扬,点点头:“你阿爷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增加了府兵,昨晚你哥哥又从庄子上调了你阿爷的一队甲士来,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侯府各处都已安置好了。”

“程家呢?还有渠国公府?小姑姑那里?”

“都已通知过了,你姑姑们也是见多了事的,不必为她们担心。”

明容放下心来:“阿娘,这些甲士的统领如今在何处?”

程夫人:“应当在前院,你想去找他,便去吧。”

钟妈妈刚想上前,被程夫人拦住,直到明容走了,钟妈妈急道:“这都有护院兵士了,要小姐去做什么!”

程夫人摇摇头:“妈妈放心,那些兵勇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明容不会有事,让她长长见识也好,她若胡闹,人家也不会听她的,只要外头有动静,就会立刻让她回内院来的。她既然有意朝政,就不能只会纸上谈兵,否则就不要谈,以后只管做一般闺秀。”

……

明容一脚刚踏进外院,忽听得一声如雷声响动,似从南边传来,天幕沉沉,繁星朗月,把这天底下的一切,都照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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