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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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和两个画师熬了两天两夜，才终于将谢琉璃的画像画出来。
虽说还是有些许偏差，但已经有八九分像了。
两个画师眼睛全是红血丝，脸色蜡黄枯瘦，好像被吸干了精气，趴在桌案上有气无力道：“夫人，这已经是极限，改无可改了。”
李氏也没比他俩好多少，眼袋都拉的老长，难得大方，痛快的让身边的丫鬟给了钱，又哑着嗓子吩咐道：“去，去把这几张画像送去妓院花楼，茶楼牙行这些地方，让他们见到相似的人就给我留下来。”
吩咐完，再也撑不住，回房间睡了一天一夜。
连谢周生回来也没出现。
谢周生没有过问，沉默的用完饭，沐浴之后去了书房暗室。
挂在墙壁正中央的画像依旧静静的等着他。
谢周生望着它面上露出笑容：“琉璃，今日吏部收到消息，通州知府孟成济被刺杀，他死了，我就安全了，接下来便轮到谢文山了。
琉璃，我杀了他，你会不会开心一些？”
昏黄的烛光中，画像的瞳孔似乎动了动。
谢周生却已经垂下了眼眸，喃喃道：“你不会开心，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会开心……”
画像上人眼中似有心疼之色，手指动了动似乎挣扎着想出来。
但在谢周生抬眼之际，一些全部归于平静。
与此同时，谢琉璃停在了谢宅上空。
素娥跟在她身边，见她忽然停下，疑惑的问：“小姐，怎么了？”
谢琉璃没有说话，垂眸看着下方的宅子，满面寒霜。
素娥很少见她这样的神色，顿时戒备起来，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小姐，下面有什么东西吗？”
谢琉璃眯了眯眼睛，还是收回目光：“无事，我们走。”
两人瞬间消失，再出现时，便是在深宅之内了。
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正在紧闭的房门外叫喊。
“我们陈家到底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了，竟然要你三天两头往宫里跑在陛下那里告我们的状！”
“你要告状，以为我们陈家不会吗！”
“我儿与你成婚五六个月了，我们陈家上下哪一个不是待你恭敬有礼。
尤其我儿，爱你敬你比谁都过，可你呢，新婚之夜就把他赶出来，只守着你那盆破兰花，怎么那兰花才是你驸马吗？
为了你的兰花，平日里对我儿不假辞色，我儿至今也不曾碰过你一根手指头！
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道理啊！”
“我知道你是公主，但你是公主又如何！古往今来，哪一个公主似你这般！”
“我们陈家一退再退，竟叫你得寸进尺，越发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
“你要告是吧，好好好，我们也去御前告状，叫陛下，叫朝臣们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的过错！”
妇人叫喊了一阵，甩着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紧闭的房门内，床榻上端坐着一个秀美的女子。
她面无表情，好似木偶一般。
侍女忍不住劝道：“殿下，驸马并无过错，您何必如此呢？”
昌平公主抬眼看她：“他没过错，我就必须委身于他吗？外面的乞儿也无过错，你可要委身于他们？”
侍女面色一白，忙要躬身请罪，昌平公主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冷声道：“以后你去驸马那里伺候，不必来我面前。”
“殿下！”侍女连忙跪下，“殿下莫要生怒，奴婢………”
昌平公主冷喝：“退下！”
侍女只能白着脸出去。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有人走过来，静静的坐到她旁边。
昌平公主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冷硬的外壳随之碎裂，声音中带着哭意：“君兰，我好累。”
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昌平公主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他喜欢陈家人，便把自己的女儿指给陈家，我知道，我不算什么，我至多算一件昂贵的礼品。
嫁也就嫁了，大家相敬如宾便是了，可他们为什么总来逼我。
我不喜欢驸马，不想他碰我，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吗，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身边的人还是无言，只是抬起另外一只手揽紧了她。
昌平公主没在说话，流着泪依偎在身边人的怀中沉沉睡去。
那人熟练又轻柔的拆去昌平公主的发髻，为她除去鞋袜，轻轻放到床上，为她盖上被褥。
起身时，手被昌平公主抓住：“君兰。”
那人用另外一只手握包裹住她的手，又在她床边坐下。
这一坐便是一夜。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
昌平公主醒来，身边已经空荡荡的了。
侍女端水进来伺候梳洗。
昌平公主坐起身，再度恢复了冷硬之色。
她身边没有能说的上话的人，洗漱用饭之时都是无声的。
直到临走前，重回内室才多了几句人声。
“我今日还要去找父皇。”
“他便是不能应允我同驸马和离，也会应允我同他分居的。”
“你不要担心，等我回来。”
桌案上放着一盆兰花。
青翠幽香。
昌平公主拿出帕子一边为它擦拭花叶，一边叮嘱般的说道。
兰花叶子抖了抖，似乎在回应。
昌平公主笑了笑，转身离开。
房间再次重归平静。
谢琉璃走过来，看着昌平公主离开的背影道：“她会因为你而死的。”
房间里寂静无声。
谢琉璃看向桌案上的兰花：“我可以救她，但是需要你拿东西来同我交换，君兰，你愿意吗？”
房间里依旧寂静一片。
素娥忍不住道：“愿不愿意你吱一声啊，大家都不是人，你就别装听不懂了。”
………
素娥说话虽直接，却起了作用。
一道瘦长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是个男人，身着一身素雅翠衫，眉眼如画，气质如兰，他看着两人焦急的打了个手势。
素娥道：“你在比划什么？”
君兰闻言，忙又作了好几个手势。
素娥这才反应过来：“你不会说话吗？”
君兰打着手势，点点头。
素娥去看谢琉璃：“小姐，精怪也有哑巴吗？”
………
谢琉璃道：“他不是哑巴，他是还没有修炼到家，只是堪堪能化成人形，还没学会说话。”
“哦哦。”素娥好奇道，“那小姐，你能看懂他的手势吗？”
谢琉璃：“看不懂。”
………
素娥也难得沉默了，跟君兰面面相觑。
“那这单生意岂不是要黄了。”虽是这么说，素娥却是不甘心，对君兰道，“你等等，待我学会了手语再来。”
君兰连忙点头，打着手势催她快点去。
虽然素娥并看不懂。
谢琉璃看着这两个头脑简单精怪，叹了口气：“你跟在公主身边多年，就没学会写字吗？”
君兰一愣，好似醍醐灌顶，连忙点头，走去内室里的另一张桌案旁，捞起袍袖研墨，提笔在白纸上写道：“我会写字。”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会害了公主吗？”
谢琉璃道：“你不会害她，害公主的是人。”
君兰急忙低头写道：“我会保护公主。”
谢琉璃道：“你连话都不会说，人形也维持不了多久，你护不住她。”
君兰沉默了下，写道：“那我该怎么做，公主才能活下去。”
谢琉璃道：“同我做交易，只要你愿意将你的一百年寿命给我，我就能帮你保住公主的性命。”
“好！”君兰不假思索的写了个好字。
只是这个“好”字最后一笔写完，他的头发也瞬间由黑转成了灰白。
他察觉了，低头看看自己的灰白发丝，又提笔写道：“我给你了，你不要骗我，帮我保护公主。”
谢琉璃抬了抬手，他写下的纸张瞬间湮灭成灰。
“你放心，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