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金乌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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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天子伤得不轻，但相比于他的恢复速度，也不算重。这里一片黑暗，他的心里默算时间，约么人间七日，他挨了鲲鹏老祖那一击的伤已经康复。

他立刻拿出落宝金钱，算起了出路：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总要先找个退路。

落宝金钱是天机纠缠之物，品级很高，算力极强。

但是这次，当他把落宝金钱取出，这件法宝却立刻被一股阴沉的力量缠绕住，在粘稠的空中翻转两下，缓缓坠落到他手里。

他眉头一紧，神识扫过其中。

咳咳，他的神识也被那力量侵染了，幸好反应快，还可以驱逐。

“这是什么？”他没有确定答案。

但他知道，他遇到了难题。

他还知道，这个难题不好解决，就算他能解决，也需要很长时间。

在桑天子被困在北海的无穷怨念中，他记挂的取经之路也快走到尾声。一路上九九八十一难，每一项都有惊无险。女儿国的那一难，同样如此。

不过，王权富贵唾手可得的地方，只要说一声“愿意留下”，玄奘就能作为国王留在女儿国，做花丛中还俗的高僧。

这劫难，可不是一般人能度过的。

况且，还有“情”字挽留。

玄奘已然动情，只不过，他选择了信仰。

他是气运之子。作为气运之子，不光别人难动他，他自己也难改变。

当他们离开，女儿国国王的任务便已完成，此后经年，日复一日地活在回忆中。直到九九八十一难结束，取经一路圆满。女儿国国王香消玉殒。当她死去，身体如烟雾，寂然飘散，她的魂魄却没有转世，而是被琴声吸引，来到一片阴寒之地。

在那里，她见到一个极美的女子。她看着眼熟。

那女子是嫦娥，她说：“你是我的人身。你不用再转世，在这琴中修行便好。”

女儿国国王恍然有所悟，说了声“是”，便自己走到琴中去了。她身上带着沾染了功德玄黄的血，在琴中孕养片刻，被琴弦扫了出来。

半空中，那滴血飞动，修行。

它只修一种法门，便是那八九玄功。

它用功德修行。待相助取经人的功德用尽，已是七转。比她一开始想要的还要好。然后她将三粒九转金丹，一颗接一颗地送了进去。那些血一会激荡，一会冰寒，融合了九转金丹的药力，发生着玄妙的蜕变。

是九转。嫦娥让自己的人血，修炼成那高深玄妙的功法。

让这团血，代她做那件事。

这便是她对金乌之事的谋划。

但是事成后她并没有停下，她将那滴血一再打入伏羲琴中，并拨动琴弦，引动睚眦的贪婪与邪恶。当睚眦被那血吸引，以至于从琴中挣扎出来，她美目一凝，轻声喝了一字，“斩！”睚眦的一大半力量被斩去，飞进血中。

趁此时，她呼唤女儿国国王的灵魂，与睚眦的剩下的力量合为一体。

嫦娥说：“你是情与善的执念，它是恶的执念，你不用怕他。以后我会帮助你，把它打入深渊，你我一起，做这把琴今后的主人。”

她给出了这把琴另一种用法，便是用另一道魂，与睚眦的意志抗衡。这道魂是一道善魂，且和睚眦一样有执念，在她的帮助下，她们可以压制睚眦的意志。于是从今天开始，这把琴变了，不再是罚善之琴。用善驾驭它，它可以发挥出至善的力量，用恶驾驭它，也是如此。且越是至善至情，或越是至恶，这件法宝的威力就越强。

她弹奏那琴，压制睚眦，也抚平那血液的震荡——那滴血将会被送去，和金乌一起转世，想必会转世成一个贪婪残忍的家伙。但她相信，女娲娘娘会处理好这累赘。

到这里，她的谋划才算结束。

取经结束后，东方大地刮起学佛之风。

连天庭都受到严重的侵染。

但上清境，永远是道法第一。

一千年之期眨眼即至，桑天子的自我尸，金灵圣母的涅盘之身，太上老君的记名弟子金乌，被太上老君叫醒，送出太清境。

才一离开，桑天子便与自己的本体取得联系，隔着遥远的距离，如同一体。

他们的想法混在一起，学到的法门也混在一起。

自我尸知道了桑天子学的炼丹炼器之法，知道了火神经，变化之术。

桑天子的本体，也知道自我尸千年见所听之道：里面有两条法门，一条是融万法为一体，融成无尽混沌之力；另一条是将万法分明别类，该踢除就踢除，该融合就融合，最终目标就是：将千万种力量，凝聚梳理成可控的力量。首先聚成六十四种而成六十四卦，再凝聚成八种力量八卦，五种力量的五行，四种力量的四象，三种力量的三才，两种力量的阴阳。最后阴阳合一，演化混沌与秩序。

其中前者好修，提升实力快，但最后一步很难，几乎无法证道混元。而后者难修，但可以循序渐进，演化出阴阳，很可能创造出秩序之力。

在听道的时候，自我尸便已经考虑清楚。他的本体应该修后一种，而他的自我尸则可以修持前面一种。因为自我尸寄托于法宝之上，使用的力量，是法宝的力量，若想让自我尸证道混元，实际上就是让法宝进阶混元。也就是说，他的自我尸想要证道，就需要把水火葫芦提升到先天至宝之上，变成混沌法宝。这无疑是天方夜谭。既然如此，既然不能证道，那修一条不能证道混元的法门就好。而本体则不同，本体要证道，也能证道，所以要一步一步修，一点懒都偷不得。

心念远距离的交融，花了一点时间，也花了好大力气。

但自我尸的力量博大，并未大碍，他很快恢复，睁开了眼睛。

他意外地看到了抱着琴的嫦娥，正在等他。见他睁眼，嫦娥便把凝聚出的人血给了他，说道：“金乌转世的机缘已至，此乃女儿国国王所化之血，给你吧。”

“也该了结了。”桑天子点点头，震荡肉身，也取出一滴血，与那血融在一起。阴阳交融，那血释放巨大的生机。金乌从桑天子头顶跃出，仰天嘶鸣，飞入那血里。他对金灵圣母和嫦娥说，“我送他去转世，告辞。”

金灵圣母说：“我也该回去修炼，嫦娥，你我同路，便一起走吧。”

嫦娥说：“是，正要有所请教。”

她们都孤傲，向高处飞去。

桑天子瞥了一眼，带着金乌向地府坠落。他的自我尸的法力与水火葫芦捆绑，极为强大，综合来说，早已有大罗金仙巅峰的功力。他现在所欠缺的，是驾驭这股力量的法门。他就像一个普通人，驾驭战斗机，能够发挥的力量还不多。所以，他还需要用玄武令穿过天庭，用轮回令将金乌送进轮回隧道。

但是不久，金乌被他送进了六道轮回的人道，不久降世。

那妇人生子，金乌先生出，但生出之后，还有一子。竟然是双生子。

对桑天子来说，这事了了。但对在意金乌的圣人，现在才刚过了一环。

女娲娘娘多年在意的事，终于走到这一步，她关注着呢。她很快算知金乌降生的人家，当然也算知了双生子之事，“睚眦，这坏种竟和金乌做了兄弟。”她琢磨了好一阵儿，“也罢，此事便让金乌自己处理，他定可以压制睚眦。”

对于故人之子，伏羲也关注着。但他法力不及女娲娘娘，在桑天子身上的安排也被带走，所以他算到的时候，双生子已经十三岁。

当时老大火冒三丈，逮着拿邻家的鸡练剑的老二一顿狠揍。

伏羲愕然，叹道：“嫦娥之算谋不弱于羲和，那伏羲琴的局，被她解开了。哈哈，这两个孩子，真是有趣。一个做大日如来，另一个便做护法。”

此事有数名圣人护持，若无圣人对着干，便是定数。

金乌和睚眦，往他们的定数走去。

桑天子的自我尸，却和本体一起闭关了。一个在北海禁地，一个在地府深处的弱水之滨，在更近距离，贯通起所学法术的细节与感悟。

自我尸修持变化之法，起初百日一变，五年后，三日一变，十年后，一日千变，已然是融会贯通。而本体则梳理身体内外的一切力量，将其分类梳理，领悟，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新东西，环境又很糟糕，进展缓慢。

本体真想立刻从那处出来，到一个环境合适的地方修行，顺便分享大日金焰给自我尸，可是就算自我尸出来，他也出不来。因为那处禁地扰乱他的判断，他感觉到自我尸在一个方向，走几步，又在另一个方向了。他被困住，退路已断绝。

幸好自我尸已经脱离束缚。

修了变化之法，自我尸接着修火法。

金乌从他寄托的水火葫芦飞走，带走了几乎全部的火焰。虽然还没改名，但里面的火焰实在是太少。修火前，他先施展法力取了地狱三座火山的火。

在水火葫芦中，那些火焰也会转化成一种玄火。那玄火类似于九天玄火，但并不是真正的九天玄火，因这火里有生机。也不是生命之火，它是一种很特别又强大的火焰，几近于道。可要说是道火，却也不大现实。

“就当你是九天玄火的一种，那水，就是九幽玄水喽。”

三座火山，凝聚的火焰，也不过是稍稍亮了点而已。想要让水火葫芦恢复之前的面貌，要么慢慢积累，要么和本体联系上。本体那里有很多火。

可惜，这对他却是个大问题。

火神经修了两年，他和本体之间的所学已基本同步。

他不必待在这里，他伸了个懒腰，取出轮回令，跨过一道传送阵，他出现在阴山之上。阴山的最高处，有一座大殿，里面有很多神像。后土娘娘据守，继而是酆都大帝，五方鬼帝，十殿阎王。而在十殿阎王的旁边，还有一尊奇怪的像，却是桑天子的。那尊像的手里拿着一枚令牌，即轮回令。他在这里有了香火。

感受到那尊像的念力，他颇为意外，又有点脸红。他极少有公心，尤其对地府，做事即使有利于别人，目的大都也出自于私心，香火这东西，太抬高他了。

所以那神像上的念头，他没有收，留在神像上安静祥和着。

大殿之外，到处是虔诚的灵魂。再往外，是那些虔诚的灵魂修行和生活的地方，他们在阴山建起世外桃源，弄出了许多云塔和机器，生产他们需要的食物和武器。这里好像是人间，人、鬼、妖和修士共用的“人间”。

果果是这里的正神，被地府的人们尊称为“阴山神王”。

桑天子到的时候，果果正在招待四方来的商客。果果希望能跟他们做点生意，把地府的特产卖出去，并从外面采购需要的东西。而他们的纠纷就在物价上。

掰扯价格，费口舌，费心机。

不过，果果卖的东西很有意思。

桑天子等了大半天，到商客们去赴宴，他们才停下。

果果才知道桑天子来。她赶紧跑去见他，一脸惊喜，扫去所有的疲惫。

他第一句却说：“我听了一会。怎么，你想把岩浆卖给他们？”

果果羞道：“哥，我不是卖岩浆。我卖玻璃，宝石，”

桑天子说：“好，宝石……不过这些东西在地府那么多，你卖的也不便宜，他们为何会找你买？他们这样做生意，还不如买机器回去，自己用石头生产。”

果果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地府危险得很，他们要去别处买，指不定碰到什么妖魔鬼怪，来阴山做生意，我却能保证他们一路平安。至于机器，我不卖，何况他们也没这些需求，他们就是投机倒把的贩子，不是做企业的。”

桑天子赞叹道：“没想到，你这些年做生意，颇有心得。”

果果得意地说：“那当然。你要不要买一点，装点装点宫殿也好。”

桑天子笑着摇摇头，说：“我早就不住宫殿了。对了，这个给你。”他把之前打算用来做工厂的冰火图，连带冰火图中的灵池，与数千朵红莲，都取出来给她，说，“这是我之前弄得自动化工厂，这些年生产了不少好东西，但我完全用不上。此宝之威力不小，可以做防身用。”查了查身上的法宝，他把混元幡也取出来给她，说，“这件宝贝也给你，这个阿妈的八棱亮银锤皆属于中品先天灵宝，但功能不同。此宝可以将多人罩住后隐形并瞬移，是一件可以出其不意的法宝，你们经常打仗，用得着。”

两件法宝都不俗，果果得了，好高兴，立刻炼化和演练。桑天子在那儿待了一段时间，指点她用这两件法宝。起初她还只是高兴，还不知道这两件法宝真正的威力，经桑天子指点，她一一明悟，才知道这两件法宝有多强大。

桑天子说：“冰火图和你的三棱锏一个品阶。对了，那三棱锏呢？”

这么多年，他没见她用过那兵器。

果果说：“那件法宝被鬼帝借去了。”又说，“但他没有白借，他每月多给了我好多修行和保命用的东西，我有问题，也可以直接找他。”

桑天子说：“他还真是个人才，连你的法宝，他也巧去。”

果果替鬼帝辩驳道：“是借的，反正我现在也用不好它，便同意了。鬼帝说，等我修到玄仙境界，他还会还给我。何况他给我的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也没说不好。”桑天子说，“你有你的路，我相信你可以走好。”

“嗯。”果果说，“有了这两件法宝，阴山可以稳如六道轮回，更上一层楼。”

作为阴山正神，她有着自己的职责。修行术法，炼化法宝，都得安排在空闲时间。很快，她又忙碌别的事情。

桑天子对她的选择很欣慰。

他觉得果果是他和女闪的品性的组合。

果果有时憨厚，大公无私；

有时精于算计，斤斤计较；

有时善良，不伤蝼蚁；

有时又很残酷，敢打敢杀。

她把这两种品性，分别针对不同的人显现，矛盾而统一。

这是她的人格，也是她的选择。

桑天子喜欢她的选择——只看她平安，就已经让人倍感安心，看到阴山在她的治理之下欣欣向荣，比他自己做成了一件大事更享受。

于是他离开后，又在阴山多转了几天。

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生命，被统一在一座城市里生活，宣称着众生平等，比他在峨眉山里做的更加彻底。他想，他的修为虽高，但要论起做实事，果果的水平比他更高。像阴山这样的地方，在别处难以寻找。

他忽然想起截教，“从前的截教，想必就是这样的吧？”

可是那样的截教，为何会败？

“截教败，败在自由而没有规则。”他叹道，“一切没有规则的自由，都会滋生比专制更大的破坏。众生平等，应该在规则下实现。”

果果找到了一条很好的路。

桑天子感到获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