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灵丹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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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灵丹的价格不断攀升。
比武大会结束，往年大家都会关注问道大会，今年却有相当一部分人被还灵丹吸引。此事做得不隐蔽，大家都知道，桑天子在插手。
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的贪婪，到哪都是一样的。
就算看出来有危险，依旧有人因为有利可图，而自愿入局。
这些人为了不让自己亏钱，刻意地把桑天子抹去，而去让更多无知者入局。
在他们自愿的传播下，还灵丹短短数日，涨到了6000玉石。
嘿，卖出去就大赚一笔呐。
到了这时，不光是先驱者察觉到有利可图，小市民，大老远跑来的散修及其弟子，甚至守边的士兵，怜云神女的手下，也都感受到这热潮。
钱不容易赚，尤其在东海这苦地方。
光远真人、柳飞烟那几个兄弟姐妹，是天悲老人手下的副将，有实力，有威望，算是蛮厉害的了。但他们的兵器却不能说多好。耍刀、玩枪的那两位，刀枪破了，都要舍去尊严把碎片捡回去。士兵更不用说，九死一生不过碎银几两。
现在好了，不用折腾了，只需要买两颗还灵丹，在手里存那么几天……
文彦真人的伤好的七七八八。
听闻还灵丹之事，下意识觉得不对。
他说：“事出于那北蛮子，岂是好事？尔等万万不能上当，几颗还灵丹，不去搭理他便好。只可恨啊，那北蛮子到今天还得意。义父因他不能出来，就连那几个老东西，也不知拿了多少好处，也要对他称赞，让吾好不开心。”
还有不开心的呢，手下向他报喜，“巫剑仙子得了头名，早先她制的布被大家追捧起来，已经涨了三成了。咱们要不要出手？”
文彦真人咬牙切齿地骂道：“卖你祖宗，把那些布都给我拉出去烧掉。”
手下心疼地说：“不能烧啊，几十万玉石呢。”
“几十万玉石，本左圣使烧不起吗？”这一声反问，把人都问愣了。
手下只好退去，可是却又暗叹说，“烧得起，也不是非得烧，人怎能跟钱过不去？”
到下面传令，底下卒子都不爱听。
拉出去烧的时候，这个偷一点，那个藏一点，跟老鼠似的。最后夹杂着烂木头放一把大火，也算是给文彦真人交差了。
这事儿不听，还灵丹的事也不听。
他们瞒着文彦真人，求购了一些还灵丹，短短七八天，还灵丹涨到1万玉石一颗。
好呀，这简直就是在抢钱啊。
凡是不听话买了还灵丹的，都暴富了。
拥有还灵丹的，倒不敢乱说，只是私下里反反复复劝他们的朋友。
还灵丹，大乘期都爱吃的丹。
还灵丹，高贵的保命良药。
还灵丹，吃得多可以长生的宝药。
还灵丹，所有人都需要它。
还灵丹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拥有它的人，带着一种狂热，深信不疑、不知疲倦地跟人宣传：还灵丹，是人间界最好的药；长生草，是人间界最好的草。
还有人半信半疑，他们都穷了；
凡大着胆子入场的，都富了。
还灵丹从一万涨到两万，又飞速涨到三万，四万……
果果学了剑出来，都被那高价吓到了。
一想到她手里有那么多丹药，她就好幸福啊，赶紧去找桑天子。
这是一个敏感的时期——
大家都关注着桑天子这边的行动。
一些人很聪明，生怕桑天子想不开，将那些还灵丹拿出来卖，他们对还灵丹不是那么迷信。另有一些人想不开，就等着桑天子拿货出来卖，他们好抢上几颗。市场上的还灵丹太少了，根本不够买的，要是有货，他们就幸福了。
这个被关注的时候，桑天子若真拿出大量还灵丹，必定惨不忍睹。
桑天子听到果果的话说：“问道大会还有两个多月，不着急现在就砸锅，正好你来给我传了消息，出去之后你把还灵丹定一万的价格，我们收购。现在市价四万，一万玉石，他们想必不会卖给我。你便退而求其次，去高价收购长生草。想必你一收购，市面上的长生草也会涨价，他们同样不会卖，你便去收购隐灵丹。隐灵丹的效果跟还灵丹相似，但是质量差了一些，别人若问，你就说看到我喂一只鸟吃的。”
果果问：“他们若问是什么鸟呢？”
桑天子把金乌放出来给她看一眼，说：“你就按这个描述，不用详细。”
果果说：“不说得详细一点，他们会信吗？”
桑天子说：“让他们自己脑补。相信他们知道我在忙什么，你只要随便说说，他们肯定会猜到此鸟真容，从而补全画面。你要知道，有时候说谎不需要自己开口，只要引导大众，让他们往错处去想，他们自会补全谎言。”
果果并不全懂，但又觉得有道理。
出去之后，她带着点局促，却更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她的局促在被蒙住了双眼的人眼里，那就是意料之外的状态。什么是意料之外？看她接下来收药的动作，意外就是收不到药了。
人们骂道，“那北蛮子早知道还灵丹是宝药，一直低价收，真是狐狸精一样。”
后来果果练剑，无意中跟“姐妹”讲了一句：
“桑天子养了一只鸟。”
还没等她跟被人解释，人家就猜出来了：
“好呀，嫦娥仙子要那北蛮子去找后羿的弓箭，他在各地为非作歹，肯定找到了什么。关于那弓箭说法甚多，但嫦娥仙子那样的大人物，肯定不会为了几根用过的箭矢大费周折，肯定是那里藏着什么秘密。现在一切都清楚了：那只鸟是金乌。那北蛮子找到了金乌，并想办法饲养金乌。还灵丹是最好的宝药，必是用于此。如若不然，这还灵丹价值已那么高，他为何不卖呢？肯定是已经吃掉了。就算不吃掉，我想他也不会卖，因为这还灵丹的真正价值，远不止四万。他还想一万玉石来收……”
“这回，没蛮子肯定没有主意了。”
“天悲洞千万年传承，岂是那北蛮子能够比的。他不过仗着傀儡之利……”
“那剑法，必然是从哪学来的。”
一片群嘲中，桑天子的脸被踩踏。
文彦真人终于听到了点好消息。
正此时，来参加问道大会的人，一船一船的被送来。这些人来自于四面八方，有些地方是天生地养的宝地，财富极多。修士们常把财富随身携带，故而他们身上也都带着数不清的财富。往年问道大会，天悲洞都会弄个临时墟市，给大家买卖法宝。这时候的法宝，往往能卖到天价去。今年的墟市却不太景气。
一问之下，却都说今年法宝不值钱，还灵丹值钱。
一下吸引了许多求利之人。
买两颗试试，涨到五万了。
那法宝换几颗，转眼五万五了。
嘿呦，这个生意做得舒服。
涨，涨，涨，接着涨……
买，买，买，争抢着买……
炼药师出息了，家里的门槛都被踏破，比大乘期强者还受追捧。炼药大师的药，刚出来就被高价求走。十万高价已不鲜见，二十万、三十万都有。
最有范的，不再是绚丽的法宝，而是在某场聚会，敢拿还灵丹出来吃。
谁吃了一颗价值七万的丹药？
谁吃了一颗价值八万的丹药？
半个月后，市场上还灵丹的平均价格突破九万。比起桑天子当初收购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九十倍，并且还在不受控地暴涨。
文彦真人的府邸独享清净。
不过最近，没人敢跟他说实话，底下的人各干各的，不敢让他知道。
等到人家都给他说，还灵丹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有价值，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这个样，连接待客人都做不好。
回去之后，他再次询问此事。
他的朋友和手下都开始劝他，“整个天悲洞，只有圣使还没看透，还灵丹乃救命之宝药，其价值极高。我等久居天悲洞，以前不懂身边之宝，让他外人大赚特赚。今时终于看破。圣使，这个时候入场还不晚，还灵丹还能翻翻。”
文彦真人被劝得晕晕乎乎，却问：“北蛮子那怎么做的？”
“他不舍得花钱，求都求不到。”
文彦真人又说：“吾前日去见怜云神女，也没听说此事，尔等所说，是否言过其实？此事因那北蛮子而起，吾实在怀疑！”
“圣使呦，此事已跟他无关，不能被仇恨懵逼双眼。”
文彦真人早就因为满城风雨动摇了。被巨利吸引，又被大家苦劝，终于从了。
他身居高位，手底下有不少钱，一入场，对大家来说又是大利好。多好呀，带动还灵丹来了一波飞涨。十万，十一万，十二万，止都止不住。
人们的贪婪，就像一场瘟疫。
入了场的人们，已经变成了疯子。
整个天悲洞，像一辆失控的车，滑下深渊里去。
深渊还很深，一时到不了底。
不过眼瞅着问道大会就要来了。
“时候到了。”桑天子对果果说。
果果早就准备好了。听到指令，立刻回去安排。之前购买的还灵丹，被她派人偷偷卖出去，每天都有数百颗销量，甚至上千颗，每天换来数以亿计的玉石，幸运的时候，甚至可以换来十亿玉石。但是，价格竟然还在涨。
没有人愿意卖还灵丹，还灵丹的价格还没到它应有的价值，还能涨。
这个想法短短时间种进人们心里，像信仰一样牢不可破。
当果果出手丹药，很快就销售一空，再出手，又很快销售一空。一天接着一天，卖得越来越胆大，越来越多，那天，她卖出去二十二亿玉石。
还灵丹终于微微下跌……
但一颗保底能卖出十五万。
消息和玉石一起传到桑天子那里。
桑天子呵呵一笑，说：“该收尾了。现在开始大量出货，有多少卖多少……”
果果打断道：“哥，丹药快卖完了。”
“嗯？”桑天子说，“这么快？”
“卖了一百一十六亿玉石。现在只剩下两万多颗还灵丹。”果果惊叹着，“哥，问道大会还有几天，现在是全卖了，还是慢慢来？”
桑天子欣慰地说：“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按你的计划慢慢来。看来咱们的动作还是小了，收购的还灵丹数目不足，不足以砸了这口锅。好吧，那就赚这一笔，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等到以后再出问题，跟我们没关系了。”
果果笑说：“好，这一次真是赚大了。哥，你真是太厉害。”
桑天子劝道：“不要得意忘形。”又说，“这一次你做得实在漂亮，这些玉石，你全留着用。此间事了，我们回一趟先知城。但你要切记，做这种事必须有一个前提：你必须有足够实力做后盾，否则玉石多了，只会招来祸患。”
果果保证道：“我不做，也不会让此事发生在先知城。”
若能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两万还灵丹，又换来三十三亿玉石。
果果把一百四十九亿财富藏起来。
近一百五十亿，巨大的数目。
这不可能不吸引别人的注意——但是还灵丹的价格没崩，那些拥有此丹的人，只是把玉石换成了丹药，并没有损失。因此他们虽然知道什么，但都装作不知道。顶多私下里说说，有人在问道大会之前将还灵丹脱手了！
就连桑天子的名字，都被隐去了。
有钱啊，一百五十亿都捅不透。这巨大的泡沫，越吹越大。
眼看问道大会开始，此事搁置起来，还灵丹的价格上上下下，难以琢磨起来。
因为这里是天悲洞，一切事都由天悲老人做主。
大家不知道天悲老人的态度。
桑天子布局良久，若是天悲老人出来与他对线，只要说一句话，所有布局都将化为乌有。这就是天悲老人在此地的影响力。
幸好天悲老人至今没出来。
一朝，天悲老人出关。左右圣使、诸副将、各城将帅、天悲洞士兵百姓等皆去迎贺，跪了一片，皆道，“天悲老人神通大，人间东海第一仙。”
桑天子远远地看见其影，才终于知道，这仙是鬼仙之意。
鬼仙是指在渡劫时身体不存，只剩元神的人。他们的境界是另一种体系。
刚化成鬼仙者，不如化神期修士。
但像天悲老人这样，重新一劫一劫往上走，走到七九雷劫，便又站在人间顶峰。
毕竟别的大乘期强者，最多不过渡过六九雷劫，他多了那七九雷劫，已化成半仙。虽说成仙劫失败后的人都被称作鬼仙，但只有他才算是真正的鬼仙。
怜云神女走了过来，说：“先知，最近赚了不少吧。”
桑天子笑道：“马马虎虎，刚好够给坐骑修墓的。”
怜云神女才想到早被她忘记的天鹅，想到当初乱战中，根本没人给天鹅收尸，顿时调笑道：“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名不虚传。”
桑天子全当好听的话听，说：“神女不落俗套，让人佩服。”
怜云神女说：“本宫可不是不爱玉石，只是你插手的东西，本宫不敢碰。却见你用一颗丹药便搅弄了这风云，颠倒乾坤，让人叹为观止。更让人惊叹的，是你用他们的丹药换走他们的钱，看那满地跪了一片的，还一无所知。”
桑天子说：“他们未必一无所知。”
怜云神女说：“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桑天子说：“这倒是。一间黑屋子里睡着几十个人，先醒来的人发现，那屋子已经快倒了，而他们绝无出去的可能。接下来是大吼大叫，把所有人都吵醒，大家一起绝望，还是一声不响地独自承受绝望，让别人在睡梦里舒服地等命运将临？实在不好说。但我想，那被叫醒了的朋友，最后的绝望时，恐怕也找个人恨。甚至去恨那些还在睡的人，趁着还有人睡，搜刮他们身上的宝贝，直到屋子倒塌。”
怜云神女说：“这倒有意思，却不知你愿成为哪个？”
桑天子笑说：“像我这样的，恐怕不用人家叫，我自己就醒了。”
“噢？那你又会怎么做呢？”
“我大概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会想办法劈开那房子。”
“可你说了，绝无出去的可能。”怜云神女说完一笑，“这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意思，那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挣扎罢了！”
“鸿蒙时也曾有这么一件屋子……”
“盘古！”怜云神女知道桑天子说什么了，也知道那选择。
“就算一切都不存在，也得留下希望。”桑天子笑叹，“即使这希望是别人的。”
怜云神女沉重许久，行礼道：“受教了。”
桑天子回了一礼，等天悲老人到来。
天悲老人却迟迟不至，在左右圣使的陪同下，东边招呼一声，西边招呼一声，礼节很多。好像一个老好人一般，其实难测。
桑天子问：“神女，觉得此人如何？”
“鬼仙嘛。”怜云神女意味深长，慢悠悠地说，“在这人间，鬼仙命最长。”
桑天子笑说：“倒是不好得罪他。”
“兴衰都有时日。好在他为了成仙劫，不敢妄为。”
“你觉得，他可能渡的过去？”
“有希望。但鬼仙必定要走一遭九九雷劫，此劫又被称为命运之劫，极难渡过。”
“鬼仙沾个鬼字，磨难远超常人，又偏偏遇上克制鬼的雷劫……”
“我听闻此人当初渡劫时，曾得罪了蛟龙族，劫雷降下时被蛟龙族围攻，所以才功亏一篑，兵解成了鬼仙。那一战，他斩杀蛟龙数十，兵解时天为之悲痛，故其改号为天悲老人。别的鬼仙修到这一步或是侥幸，但他绝不是。”
即使并不侥幸，即使曾是天纵英才，鬼仙之九九雷劫依旧难渡。
桑天子第一次听说这事，笑说：“西海的那位太子爷，恐怕不喜欢他。”
怜云神女笑说：“你真的聪明。本宫也是想了很久才知道，天悲老人有意与你我合力对抗西海。他把你我晾了几个月，想必有让你我服从之意。”
桑天子笑说：“服从他？那还不如去找摩昂太子。起码到天庭还有个照顾的。”
怜云神女说：“龙族式微，并非好选择。”
桑天子说：“不要小看龙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瘦死的龙比狗强。好在我们还有别的选择，我们不用服从谁，只需要合作共赢。”
怜云神女说：“本宫亦有此意。”
两人通了气，天悲老人靠近时，已很难改变已定的结果。
“见过神女，见过先知。”天悲老人单手作揖，“数年前本座闭关，没想到一晃过了这么久，招待不周处，还请两位莫怪。”
怜云神女笑说：“本宫之前还以为你真身来迎接我了呢。”
她来时，也曾有一道幻象来迎。
只不过她幻术不高明，没看出来。
天悲老人赔罪道：“唯恐礼数不足，反而画蛇添足，倒让两位看了笑话。听说我那不争气的干儿子还得罪了先知，请恕罪。”
桑天子笑说：“不说这个，得罪我的，我当时就报复回去了，不会记仇。”
天悲老人说：“多谢先知手下留情。”
没弄死文彦真人，也是手下留情？
桑天子说：“好说。回头咱喝一杯，过去那点事就不提了。”
反正他没吃亏，不提最好。
而若是非要提起，他也有理。
毕竟文彦真人“先”动了手。
天悲老人绝非纯善之辈，却做纯善之态，笑说：“好，好，那便入宫室叙话。”
再一次，桑天子走入那宫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