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逐龙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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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乐一路回到聚贤庄的时候，他看到的已经是一派完全不同的景象。
六大门派的掌门带着自己门派弟子几乎全部汇聚到了聚贤庄的门下。不同装扮，不同兵器，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类武者把大街小巷塞得满满当当，各个出入口更是水泄不通。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设置好几个高台，有义薄云天的黄梅四怪在和江湖人士们交流着，还有穿戴不俗，雍容华贵的商贾巨富亲临此地，和聚集在聚贤庄的侠客们激烈亲切地交流着。
黑压压的人群像是倾轧坚城的乌云，各类好兵在阳光的照射下交会出了凌人万丈的豪迈光彩。秦乐看都看不过来，甚至看到了许多剑盟服装的子弟倒戈前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愤怒和豪情，大家都放下了偏见和私心走到了一起。秦乐刚想上前问这些详细的情况，在人群当中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一个面色苍白，神情坚定的女子。她背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站都站不稳，看起来很是勉强，她的眼里尽是仇恨和愤怒，但是她只有在看向远方的时候，才会有这股仇恨的威严。
秦乐想起来，她好像叫晴儿。是当初被自己和苏辰所救下的人。秦乐正想要上前问点什么，就有人拉着秦乐恭敬地邀请他去找柳文台。
秦乐推开那熟悉的房门，背身而立的柳文台此刻也与前不同。他缓缓转身，整张脸都容光焕发，霸气地拉着秦乐坐下，又坐到了那张舍不得丢的切角桌边上。
“文台，这么大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秦兄。”柳文台似乎是在压抑着高兴，反而让他绯红的脸颊看起来醉意微醺，“要决战了。”
“决战？！”
“一剑令发，天下的侠义之士全都坐不住了。我们聚贤庄又是第一个打出抗击月魔旗号的组织。在六大门派前往审判月魔之下，来自各地的侠客们都涌入了我们聚贤庄，先前只是在暗中支持我们的大财主大商人也无法忍受这月魔对武林残酷的迫害，直接出面加入了我们。现如今，柳令月又在禹城建造了一个巨大的龙首，想必秦兄先前潜入的时候早已发觉了吧。哼，月魔这厮，从小就对禹城的龙信仰龙传说不发表自己的看法，想不到她竟然想取而代之。天机会的情报显示，就连一直唯唯诺诺的禹城人民也逐渐崩溃，许多平民冲上街与士兵厮打，高声尖叫着要屠龙。”
“和我一起去的那些弟兄......”
柳文台拍了拍秦乐的肩膀：“秦兄不必担心，天机会也派了几人来与我们合作。已经有人先行潜入禹城调查方位了，如果那几位侠士还活着，此番决战就是最好的救出他们的机会。现在大家的情绪刚好在顶点，又适逢禹城内部平民作乱，正是一鼓作气的最佳时期。”
“虽然我们这边是高手如林，强者如云。但是月魔那边可是军队，就算只是私兵，据我观察，也是曾经在禹城贼王的领地演练许久的私兵。我怕.....”秦乐皱起眉头，不过他心里也清楚，现在声势浩大又情绪高昂的聚贤庄正处于江湖势力的顶点。
“秦兄尽管放心。”柳文台握住秦乐的手，“前任盟主方千明已经偷偷派人支援我们了。我至今也不明白月魔是如何威胁老前辈让位的，但是他的威信依然是江湖一流。会有他信任的剑盟子弟偷偷支援我们。虽然此前数十年乃至百年的时间里，剑盟一直对百家兵器处于打压状态，但是一剑令直接开始屠杀，为了剑而排除异己。想必即使是那些各方势力中的顽固老前辈，也不可能继续容忍她为非作歹吧。更何况.....”
“更何况？”
“梁九王也已答应派出船队支援我们，强盛的军队和江湖义士前后夹击。月魔不可能战胜我们。”
秦乐如遭晴天霹雳，脸色扭曲地甩开柳文台的手。柳文台愣了一下，又像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微微笑着站了起来。
“我知道秦兄想指责我什么。但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与梁九王一家深仇大恨断是不会改变，可是如今月魔对天下的威胁更胜一筹。她有着无与伦比的武艺和忠心耿耿的强大私兵，还用一城之人作为人质。如果再等候时机，任由事态发展的话，禹城的人民终会在恐惧和痛苦中死去的。多亏了你先前和诸位侠客的努力，我们这边擅长医毒的高人已经快要配备出解药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拿下禹城，以免月魔再拿出新的手段。”柳文台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黑纹，那道黑纹随着时间流逝，已然愈发清晰。
“梁九王的儿子被月魔抓住困在了禹城，这正是我们和梁九王相互利用的大好时机。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一支军队的帮助更加有用的了。虽说，‘屠龙’二字对于一个禹城人来说太过沉重，但如今群英荟萃，正是逐龙屠龙的最好时机，可以说是千载难逢。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怕江湖上没有势力敢再次站出来，更何况比起禹城的龙，禹城的人民要更加重要。”
柳文台越说越激动，以至于用手在空中比划挥舞着。秦乐呆呆地听着，刚想回复，突然又听到了暴烈如雷的喝彩声。
“柳公子高义！”
“柳文台万岁！”
“别叫书生剑了，叫群雄剑吧！”一直在外偷听的数十位侠客冲进了屋内，不停地给柳文台喝彩着。
“谢谢大家的夸奖，但是我在和秦公子单独聊天，还请大家.....”
“没事的，我们马上去传达您的意思，让大家更加有信心！”
“有信心！”
“您等会要去众人面前鼓舞对吧？我们几个先去给你打点台子。”
没等二人反应，众人又兴高采烈地，如同群星过境一样冲了出去。
柳文台只能尴尬地再次关好门。
“能与梁九王合作，文台你可真是，忍人之所不能忍，受人之所不能受啊。”秦乐揉揉脑袋，思索良久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赞许，“是个大材。但是要处理的问题不会觉得太多了吗？如果救不出梁九王的儿子怎么办。若是赢了之后聚贤庄该怎么办，还有你觉得月魔这个人，会毫无招架的，被你们夹击败亡吗？”
柳文台站在门边，背对着秦乐。秦乐一瞬间感觉，他在隐藏自己的表情。
“梁九王的儿子，我更希望他死了最好。但是聚贤庄说到底也不是我的一言堂，都是江湖上的侠客，真要发现了也由不得我处置。只能说顺其自然。如果赢了，聚贤庄一定要保留下来，月魔这次风波，已经让太多的人明白剑盟对于非剑剑客的压迫是多么的不合理。以前的武林尚且可以默不作声，但是月魔把这层纸捅破了，杀戮蔓延到了每个江湖人士的手足亲朋上。所以如果能胜，聚贤庄一定要留下来，作为保护各家兵器，协调六大门派的正道组织。等会我也准备向众人传达这种思想。至于月魔......”
柳文台慢慢地转身过来，他平静地看着秦乐。
“月魔身患家族重病，我想她也是死前最后一搏，这一战自然不会轻松。只是我一定要救下众人，手刃这妖女。”柳文台握紧了拳头，“铸剑师的家族，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天下武林相比较。我已向各地发出了信函，打算一举逐龙屠龙。只可惜林家依然不愿意帮忙。”
说完撇了撇嘴，柳文台就意气风发地走了出去，向众人保证自己的决心，赞许诸位侠士富豪的鼎力相助。而秦乐却迷茫地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他思忖着柳文台说的话，心里不禁感到佩服，但是事到如今，他又开始有些害怕。害怕将来会怎么发展，这一切结束之后，自己和苏辰能否全身而退，再逐剑玉。
秦乐想着想着，又惧又喜，心如乱麻，随即趴倒在桌子上。手掌再次划过了桌角光滑无瑕的切面。
“.......”秦乐站了起来。
他又摸了摸这个切面，用力地，狠狠地摸了摸这个切面。秦乐他又绕到其他三个角旁边，完全重复方才的动作，特别用力地用手掌在四个切面处全都摸了一遍。他颤抖着蹲下，看向其中一个切面，上面平实坚硬，如奔腾的荒原。
秦乐站起来，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全身上下都是冷汗。他感到不可思议，自己为什么冷汗直流。
“啊。”秦乐小声惊叫了一声，屋外柳文台，黄梅四怪和众人的讨论声鼓舞声越来越大，盖过了他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秦乐发狂了一样狂叫，声音越来越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外面听到了这极具穿透力的高音之后，顿时鸦雀无声。
柳文台焦急地放下手中事务，进来问秦乐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突然肚子痛，等等去茅房就好了。你先去忙吧。我们饭后再详细商量一下安排和战术。我还有很多需要问你的事情。”秦乐的衣衫紧紧贴着他的肉体，早已被汗水浸湿，勾勒出了他强健的体魄。
柳文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外面又恢复了欢讨之声。
秦乐那胸口中堵塞的感觉已经全然消失，这茅塞顿开之感仿佛打开了他大脑的天门。此时汗流浃背之后，周遭的微风变得清爽宜人，秦乐闭上眼睛，好像感受到了无限暖光包裹住他赤裸的身体，除了少了苏辰在侧以外，一切感受已然完美。
秦乐回复过来，看向这张柳文台为了勤俭节约而留下的桌子，还忍不住自说自话地感叹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简单。问题的答案怎么会这么简单。”
秦乐像是抚摸婴儿的柔肌一样抚摸着桌面，瞬间，在他的眼中浮现了那只精妙巧思的缺耳瓷瓶。他仿佛捉住了这只瓷瓶，将它细细端详到了自己的面前。
“倒不如说，就是因为太过简单了，所以没有想到。”
登时，秦乐手中瓶幻化为风，从他的指尖流走。而秦乐也再次换上了那双，自信无比，傲视群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