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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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络城剑玉，应该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异国人了。”花长缨叹气，“也怪老夫年事已高，确实实力下滑了不少。”
....
回想着花长缨所说的话，两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名字很明显是东瀛来客，特意从东瀛来到本国，竟然还跑到了西边的络城夺走了剑玉，更是让人咋舌。因为其一直没有公开自己是剑玉的身份，所以最终还是通过交付蟠螭得到了他的名字。
秦乐和苏辰休整了一天，再次佩戴好各自的剑，往打探到的位置走去。
“神后宗治.....东瀛剑客。目前带着自己的一众弟子在络城与本国剑客交流剑技。花长缨说在络城有一个优先接待异邦人的客栈，不过来往的人多来自山谷之外的西边国家凫羌。东瀛来客想必也是十分稀少吧。”秦乐一边和苏辰走向地图上标注的位置，一边闲聊着。不知怎的，苏辰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是东瀛来交流剑技的剑客，可能很难模仿到他的剑技吧。”苏辰莫名地感觉到烦躁。
“确实如此，我想我们得去客栈里寻他，其他时候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切磋，而且听说他已经收了许多弟子，但指点弟子们的具体位置并不明确。想必也是一位实力出众的人吧。”秦乐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毕竟要去挑战的也不是他。
“梁弄青的南方杂派剑法和我几乎同源，花长缨据说是使一种名为晦明的长剑剑法，我也曾在年少时，看过长辈演练过相似的西方剑法。倒不如说，各方各流派的剑法我大都有所耳闻和见识。但是东瀛的剑法.....”
“确实，说到底见识过东瀛剑术的人都是少数吧。怎么样，直接挑战他有信心吗？”秦乐拍了下苏辰背后裹着的剑。
“说实话啊。”苏辰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然后又突然笑了出来，“有。哈哈哈哈哈。”
看到苏辰古灵精怪的样子，秦乐也是放下心来。最近一系列的怪事都像是与他们无关一样，两人一起义无反顾地走向那个占地面积广阔的客栈。而秦乐则是在踏入的一瞬间，又回想起了花长缨在收下蟠螭时的样子。
他依然手握长枪，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完全看不到那把名为沉舟的长剑的影子。
两人走进客栈内，大堂极其的广阔，在外面看不出来是一个如此豪华的酒楼。光是一楼就摆上了差不多十桌左右的大桌子。里面各种穿着异域衣装的人，虽然大都是灰黄色布条和各种包住脑袋的大帽子，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凫羌人。账房在柜台上开心的数钱，穿着各种色彩服饰的酒女挨个敬酒，完全不像是包藏在深山崎岖中的酒楼，给人一种明亮到像是进入了都城的奢靡感。
“据说这家酒楼好像是薛贾斌资助的。”秦乐偷偷地跟苏辰说。
“那没事了....”苏辰收起自己的惊讶，看向一楼的桌子————甚至不需要仔细看，在一种穿着西域服饰，只会吃酒嬉笑的凫羌人的酒桌后面，有一桌人。他们一个个都身穿统一款式，素色的道服。脚上穿着袜子和木屐，头上大都扎着小辫子。没有肆意的饮酒，也没有侍女敢靠近他们。他们彼此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有各种吃饭的咀嚼声，安静肃穆，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来客。
“......”秦乐和苏辰面面相觑，毕竟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的好认。
“你猜一下，哪个是神后宗治？”秦乐用手肘顶了下苏辰，苏辰开始眯着眼睛观察。
“我猜是那个有点贼眉鼠眼的。”苏辰看向正对着他们，距离最远的那位。
“我感觉不像，我猜是那个眼睛有点像狐狸的。”秦乐看向左侧的一位，那人脸上平静自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场。
两人走向圆桌，打算开口的时候，突然最靠近两人的两位身穿道服的人乖乖起身，为他们让出了座椅。
“如果是找我们切磋的话，请先坐着等候一下，我们还没有吃完饭。”最远处那个贼眉鼠眼的开口了，声音极其低沉粗犷，完全和长相不搭调。苏辰向秦乐使了个眼神，仿佛在说：“我赢了。”
“那这二位....？”秦乐和苏辰坐下后指着后面乖巧站着的两个年轻剑客。
“他们入门的时候最短，为客人让座是规矩。两位公子不必计较。请稍等片刻。”贼眉鼠眼说起话来彬彬有礼，更加让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见他推动一杯刚刚倒好的热茶，茶杯穿越了桌子上的菜肴，与各种菜盘完美的擦肩而过，不偏不倚地落在苏辰和秦乐的面前。
“请先用茶。”贼眉鼠眼说到。
“这礼数也太周到了吧。这汉话也太好了吧。”秦乐默默说着，苏辰早已开始喝这杯热茶，放下茶杯之后，把杯子推给了秦乐，用眼神示意秦乐也喝。
对于秦乐而言，喝茶必定是一个缓解目前尴尬的绝妙之举。但是望着热气蒸腾被喝掉一半的茶水，秦乐第一次回想起了那个在水中自己义无反顾的吻，心中感觉到特别的焦躁。
在身后两个低头小弟的注视下，秦乐和苏辰都有些不自在。所幸他们吃饭还比较迅速，很快便吃完了。
“请问你就是神后宗治吗？”苏辰抱拳，对着贼眉鼠眼的男人微微行礼。
“是这样的，我们东瀛剑派有自己的规矩。但凡想要挑战师父的人，必须先击败他的弟子。”贼眉鼠眼完全没有回答苏辰的疑问，而是擦拭着嘴巴，朗声到。
“啊.....”苏辰崇尚礼节，但还是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东瀛来的诸位，可能不太清楚本国的情况吧。虽然这样说有些大言不惭，但是在南方的那几座城池之内，没有任何剑客是我的对手。还请让我直接与神后先生切磋。”
苏辰谈到剑术，往往都会有着媲美秦乐的自信。看着他自若地说出这番话，秦乐抿着嘴巴微笑了。
“那请问你要如何证明呢？”贼眉鼠眼依然不依不饶。
这个问题一抛出，秦乐就不知道如何作答了。但苏辰看向桌子上的碗筷餐碟，轻轻地点了点头。苏辰拿起一根筷子，指向坐在右边的男人。
霎时，围在餐桌旁的各个东瀛剑客都心领神会了一样，只有秦乐依然蒙在鼓里。
“这是什么计策？”秦乐小声地问苏辰，苏辰还没来得及回答，右边的男人就抓起一根筷子刺了过来。
苏辰轻松地搅动筷子，瞬间破灭了右边的男人进攻态势，翻转间筷子跌落，他立马起身站到了后面。苏辰起身继续往右边走，再将筷子戳向下一个男人。
他们手中的筷子顺便变成了微型的剑刃，在空中交织碰撞着。清脆的木质撞击声悦耳动听，宛如仙人对弈。秦乐被他过于“剑道”的破解方法深深折服了。苏辰就这样一路轻易地连胜下去，直到贼眉鼠眼男的面前。听了这么久恭谦有礼的话语之后，即使长相上有些瘆人，但现在看起来稍微温和了一些。
苏辰拿着筷子指向贼眉，在秦乐和苏辰之间的弟子们早已站成一排，凝视着苏辰。贼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拿起筷子，而是用力一掌拍向桌子。筷子被震到空中，贼眉抓住筷子就一阵横扫攻向苏辰。贼眉的速度比前面的人还快上许多，苏辰用筷子顺势接住了他的攻势，在极小的空间里两根筷子肆意交织着，苏辰把筷子使成了狂风之势，在间隙中加快了自己的频率。贼眉的筷子架住了苏辰，苏辰则轻巧地一漏，让筷子从贼眉的招架之上跌落，然后卸力抓取了掉落中的筷子，贼眉闪躲不及，被苏辰从下方刺中手腕，筷子也应声滑落。
“神后先生，这下可以与我切磋了吧？”苏辰很高兴，但是愉快的眼神却瞥视着秦乐。
贼眉突然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也恭敬地站到了后面。苏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贼眉平静地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向坐在秦乐左边的————也就是那个眼睛细长，好似狐狸的男人。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上的道服与之前的弟子们别无二致，衣服的胸口上写着一个特别小的“阴”字
“我为大弟子，这位才是神后先生。”
苏辰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秦乐则是憋住笑，趴在桌子上不让自己笑出声。本来他的窃笑声应该无法被察觉，但是周围身穿道服的人都太严肃了，反而让他露馅了。
苏辰走向秦乐左边的男人，中途经过的二三人则全部起身恭敬地站着。瞬间就只有秦乐和神后宗治坐在椅子上。秦乐感到不妙，想要起身，却被神后制止了。
“我们流派的促狭礼数，外人不必遵守。”神后宗治的汉话比那贼眉之人还要好，他的声音沙哑磁性，分外好听，他的笑容轻柔温婉，充满着成熟男人的包容力。苏辰拿着筷子走向他，心还想着他会用什么方式拿起桌子的筷子，眼神刚刚看到神后面前的筷子时，神后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游离，突然出手，轻而易举地抢走了苏辰手中的筷子。
“啊？！”秦乐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苏辰的剑法高明这是他早已熟知的事实，尤其是他轻剑出招迅猛，刚柔并济的特点让他得以驰骋江湖。但是这个名叫神后宗治的男人，竟然如此轻松地就夺走了苏辰手中紧握的筷子，秦乐难免感觉到冷汗直流。这个来自异乡的剑客，能够从那个成名已久的老剑客花长缨手中夺走剑玉，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不是一般的剑客可以比拟的。
苏辰也在震惊当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神后宗治则是云淡风轻地开口。
“你是想要来夺得我手中剑玉的吧？我先前挑战成功之后恳请花老前辈只把消息走漏给真正有实力之人，这一路看来你确实剑技非凡，只是你没有真的和我的弟子们切磋过，而且......”
神后宗治看向自己刚刚夺下的筷子，脸上既有些不满，也有些为难。
“罢了，这么久了都没有花老前辈认可的人前来挑战，况且先前柳生师兄的例子还摆在那，那么这位公子请随我到后院来吧。”
秦乐疯狂地给苏辰使眼色，暗示他今天不要强行挑战神后宗治。苏辰虽然看到了秦乐古怪的眼睛，但是刚刚被轻易压倒的速度让他羞愤难当，无视了秦乐的建议，跟着神后宗治走向了后院。
神后宗治佩着的剑和国内制式的剑完全不同，剑和剑鞘都极度修长，甚至还呈现了弯曲的弧度，是秦乐和苏辰从未遇到过的剑型。秦乐和弟子们跟着这两人走入后院。偌大的后院空荡荡的，只有大理石的地砖和四周茂盛的月桂树。两人走在其余所有人的注视下到后院的中间，仿佛置身画中。
“为什么我会这么焦躁呢？”秦乐思索着，两人已经在庭院当中摆开架势。秦乐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苏辰对他所说的话，画面和语言瞬间像流动的碎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激荡着：
“花长缨的长剑——沉舟，是远近闻名的宝剑，为何他要使枪呢？为何连剑都没有携带在身上呢？”秦乐明白苏辰说得对，身为剑客，把剑佩戴在身上是合理的，而花长缨两次都没有佩戴。
“我甚至开始想要利用枪术来破那位高手的剑术了。”为什么剑客不用剑术去破解剑术，而要另辟蹊径呢？秦乐想到这里，看到庭院中两人的姿势，顺便明白了这一切。
“花长缨不是不为，而是不能。”秦乐一拍脑袋，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东西。苏辰提剑冲向神后宗治，而神后则是一直握着藏在剑鞘里的剑，把整个身子压得非常低，低到能从下往上看到苏辰挥剑能展现出的一切，背部呈现出弓形。他曾听闻东瀛有一种特别的剑术，其名为：“居合”
神后宗治在苏辰即将靠近他的一瞬间，拔出了深藏在剑鞘中的长剑，利用拔剑时绝顶的速度完成了挥击。即使是秦乐高声喊着躲开，在两人全神贯注的须臾间，也成了无法传达的呓语。神后宗治的宝剑随着他的拔出而闪烁着肃杀的白光，宛如通力鬼神，瞬间击溃了苏辰的剑势。神后的剑完美地从“此逝”剑刃上磨过，发出刺耳的声音。还没等苏辰反应过来，刹那间神后宗治又向下斩击，不偏不倚刚好斩向了“此逝”剑刃上那先前烧得漆黑的缺口。
一刀两断。苏辰看着手中的剑被分为了两块，一半剑刃还在空中旋转着下落，感觉到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明明完全没有触碰到苏辰一下，苏辰却口吐鲜血的倒下了。
而此时的花长缨，正在自己的家里努力磨炼着自己的枪法，看着被一分为二的“沉舟”孤零零地躺在墙边，他手中的枪渐渐握紧了一些。
无法回应秦乐的叫喊声，崩溃的苏辰向后仰倒在了地上。神后宗治也对突然吐血的苏辰感到惊讶，但他还是从容镇定地右手反掌，向右拂开用力一振，振落了剑刃上被沾染的血迹，然后淡然收剑。
秦乐匆忙向前扶起苏辰，而此时的神后宗治却依然遵从着切磋的礼节，没有过来帮助苏辰，也没有冷漠离去，只是悠悠地报上了流派招式的名称。
“神梦想流，居合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