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文明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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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与他的同伴们述说着神之语，纯白之鸟在人世的第一位信徒迷茫不已。
使者邀请他前往神国，第一位信徒惶恐万分。
“伟大的使者啊，请原谅卑微的我，微小如灰尘的我，我只能拒绝神的旨意。”
“伟大的，仁慈的使者啊，我的孩子还在家中等我，她不能失去父亲。”
使者露出了微笑，他满意于第一位信徒所遵守的亲情与道德。
“我将治好你的孩子，你便留在尘世，歌颂神的名。”
——安霍，托法纳《纯白之歌》
…………
在一阵只能被称为十分离奇的手舞足蹈过后，老胡再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看他撑起下巴，一脸严肃地指着“野人”说道。
“他说他是老乡！”
“老乡”则瞪大眼睛，伸出手来茫然地指了指自己，那一知半解的样子好像在回答他：
我是老乡？
眼见此景，围观了半晌的众人皆是扶额，叹了口气。
“老胡，没有金刚钻，咱就别揽瓷器活，我看啊，还是我这图画交流法比较靠谱。”
周文山重新抄起自己精挑细选的宝贝树枝，一屁股坐在老胡旁边。
只看他“画笔”之下肆意勾勒，尘土飞扬，虎虎生风……
“须知……艺术，能跨越一切！”
站在一旁的孔墨微眯着双眼，仔细地看着逐渐成形的图画，随即灵光一现，恍然大悟，一拍手说道：“我知道了，文山！你这是在画四不像！”
“噗——”
“哈哈哈——”
白川干脆没有绷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捂着肚子眼泪都出来了。
“这下好了，抽象派画家周文山——哈哈哈——”
“不懂得艺术的家伙！”
脸颊霎时一片通红的周文山赧然地一摔“画笔”，大叫一声，结束了自己的艺术生涯。
老胡也是一脸揶揄地看着他：“嘿嘿，叫你嘲讽我……”
“嗙——”
就在这时，厚重的机械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响起，几个人朝着声音来源看去，赫然是搜寻探索小车归来的常思影与征九月。
只见征九月正把一个一点也不小的“小车”安置到地上，同时打开它的操作面板，连接到自己的手机上，把数据发回基地。
这有着四个轮子的高科技东西说是探索“小”车，实际上都有半人高了，也只有征九月这种壮汉才能硬生生地把他扛回来。
“嚯，这么快，从哪找着的？”
周文山眼前一亮，火速凑到小车面前，开始东摸西摸。
“不远处，就卡在树下。”征九月笑起来，闷闷地说着。
“对。”常思影补充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孔墨，“可以交流了吗？”
“很困难。”孔墨苦笑着摇摇头，侧过身又看向已经从“野人”进化为“老乡”的男子。
而男子看见他看过来，当即又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甚至不敢直视孔墨的眼睛。
“除了对咱们，尤其是对我展现出莫名其妙的恭谨之外，我们甚至没能跟他说上一句有用的话。”
常思影闻言看向“老乡”，就看他依旧茫然无比地听着。
“毫无进展。”
“也不算是毫无进展。”
只见白川摇了摇头，看向了“老乡”说道：“值得一提的是，每次咱们尝试与他交流先不论用的是哪种方式，他都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与专注度。”
“即使语言不通，微表情也无法骗人，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情绪，他是真的十分想跟咱们交流，如果是原始人的话，我认为无法拥有如此丰富且细微的情感表达……”
“并且从他对墨哥儿的恭敬来看，这个世界应该存在道德与礼仪的概念，再加上他的穿着，以及嘴中的某种语言，我们至少可以推测，这个世界的人类应该已经拥有了某种程度的文明。”
“而且摩罗丽丝之前的话语也隐隐表露着这个世界存在文明。”
众人听完，都是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不得不说，白川的推测很有道理，然而……
“所以……还是毫无进展。”常思影十分“冷酷”地下了总结。
“嘿嘿。”白川吐了吐舌头，“现存的情报毕竟有限嘛！”
不过，虽然还无法建立起有效的沟通，但男子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能有效了解这个世界的实例。
就看老胡脑袋顶上好像有智慧的光芒点亮又熄灭，随即猛地一下站起身来。
“果然有魔法，有巨龙，下一步就应该是文明，是王国和骑士！”
“好，我悟了！”嘴中念念有词，老胡胸有成竹地一拍胸脯。
“等会儿！你先说你又悟到什么了！”
只见周文山赶紧放下手中正在检查的电路板，立刻抬起头来看向老胡。
却看老胡一扬手，神采飞扬，伸手指向前方，目光坚定。
“剑与魔法的世界，在留名青史之前，当然是先去传说中的新手村！”
只听此言一出，全场沉默。
什么三十多岁的二次元老宅男发言！
而且，这梗也太老了吧！
“新手村？这村子的名字很奇特呀……”
只有更老的孔墨非常认真地咀嚼着老胡的话语，想从中获得点门道，却看白川拍拍他的胳膊，轻咳一声。
“咳咳，我想……老胡的意思应该是，让咱们先去到这个老乡所属的人类聚集地，然后才能更进一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白川真的是很努力地在为老胡找补了，真的。
“就是这么个理儿！”
眼见自己冷了场的老胡火速转变了话锋和语气，
“……对，太对了白川！”
“哦哦哦，原来如此！”孔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意味着安全，就意味着生息，就意味着有村落甚至城镇的存在，这不就是文明的痕迹吗？
“上次探索大燕的时候，咱们可是准备了好久，甚至已经对那个世界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然而这次咱们可是要当先遣队了，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相当于新大陆。”
周文山的声音响起，只见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皱着眉头，低头确认了探索小车内部的电路板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随后他转过头来，一双眉毛倏地舒展开，斜倚在小车上笑道：“想想就兴奋啊！”
“嗯——”
在他旁边的征九月也应和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道：“怎么说？”
“分工如何？”
显然已经同意了关于寻找人类聚集地的提议。
“没意见。”常思影依旧干脆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只负责服从。
“那就这么定了！”
只见老胡应和一声，又凑近“老乡”，再次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顿，嗷嗷怪叫着指了指他，又忽然一下趴在地上，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然后站起身来，双手一起卖力，疯狂挥舞做出了吃饭的动作。
“你，睡觉，吃饭，的地方？”
谁知老乡这下竟然理解了，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顿，随后又转过身朝向孔墨，再次俯下身去叩首，然后站起身，低着头，指了指森林中的一个方向。
“哈哈，成啦！”
老胡张开双臂大笑一声，仿佛是获得了莫大的胜利。
“我服啦，这都让他给蒙对了？”
周文山目瞪口呆，一瞬间仿佛连眸子都灰暗了下去。
他只觉得艺术跨越一切仿佛成了骗人的鬼话。
当然，前提是他那“鬼画符”能被称为艺术的话。
“厉害，厉害。”
面对老胡的成功，孔墨则真心实意地竖了个大拇指。
而众人的神情则维持在不解与困惑上，在老胡和老乡的身上来回逡巡。
老胡则是大笑着摆摆手，倒也没有得意忘形，成功取得交流之后他又按住耳机，立刻与基地建立了通讯。
“喂？喂！小宿？”
“胡大哥，至于每回都像打电话一样地喂两声了吗？”宿澜无奈的声音响起。
“嘿嘿，抱歉抱歉……习惯了。”
老胡讪笑一声，随即说起了正事。
“跟你们报备一下，我们要去老乡的聚集地看一眼。”
“是村落还是城市？”
“还不清楚。”
“嗯……好的，我了解了。”
“需要我们留下人来看守界门探索小车吗？”
“不，不需要了，没了外界的影响，界门能够顺利进入隐蔽态，小车里所有的数据也都已经传回来了，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全员一起行动。”
“明白了。”
“好的，有情况随时联系。”
“那必须！”
挂断通讯，老胡环视众人一圈，随后笑道：“还等什么？走吧！”
“老乡，带路吧！”
就看老胡一马当先，对老乡说道。
而老乡则是木然地摇摇头，依然立在孔墨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指示。
见状，白川的声音适时响起。
“很明显，这老乡只听墨哥儿的话。”
闻听此言，孔墨犹疑一下，随即指了指前方，伸手示意老乡带路。
就看老乡这才长鞠一躬，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冲着孔墨招手。
孔墨于是快步跟上，老乡回头一看，这才放心地接着往前走。
“嚯——你墨哥儿究竟给老乡灌了什么迷魂汤？”
老胡见状困惑地抱起双臂，思索不出个所以然。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收拾好装备的周文山从老胡身旁快速经过。
“单纯的因为人家比你帅呢？”
“不不不，绝无可能！”
架起“高射炮”的征九月与端着狙击枪的常思影也快步跟上。
“不过，我承认我孔墨兄弟身上的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老胡看着孔墨的背影，先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气质这东西，真就是天生的啊……”
“是这样啊……”
“嗯。”
却见不止白川，连路过的征九月与常思影都表示赞同。
“好了，回头你再向墨哥儿取取经，咱们先办正事好吧！”
白川总结了一句，随即就带着几人快步跟上。
而同一时间，林中的界门闪烁几下，泛起粼粼波光，“消失”在了空气中。
…………
一行人在树林中行进，沿着一条两侧盛开着不知名小花的小路走着，这条小路明显是被野兽踏出，可以称之为一条兽径。
踏着宛如碎金般透过浓密枝叶的阳光，被外勤众人称为老乡的男子，他的脚步中携带着某种激动与迫切。
激动的情绪密布了他脸上的每一寸皱纹。
赞美……赞美纯白之鸟！
即使我拒绝了前往神国的邀请，仁慈的，尊贵的神使与他的同伴们还是想要去我的家中休息！
这是对我的认可！我已经成为了伟大的纯白之鸟的信徒！
我真切地希望善良的使者能将神的语言教给我，好让我能听懂纯白之鸟的教义，以使我能更好地服侍于祂！
同时，他那浑浊的眼球上还闪烁着点点希冀。
尊贵，善良，仁慈的纯白之鸟的使者，如果他看见了我孩子的病，是会出手的吧……
不不不，我怎能如此奢望！
这是对仁慈的主的冒犯，我怎能如此要求仁慈且不求回报的主！
可，可如果……如果神使能够治好我家孩子的病的话……
哦，伟大的纯白之鸟，今后我将付出我的一切，用我的一生来服侍您！
卑微的卡罗恩在前往您的神国之前，将用尽所有的时间向世人歌颂您的义举！无论您的教义如何，我将永不背离您的教义！
名为卡罗恩的男人满怀着希冀前行，而孔墨虽然通闻晓物，可也不能洞彻人心，并不知道每一位普通人心中翻腾着的滔天巨浪。
孔墨只是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老乡的背影，那瘦弱且宽阔的脊背让他有些回想起了自己的百姓。
依稀记得，大燕……大燕的百姓也是这般，即便再瘦弱的人，那后背也宽阔得像是能背负山岳。
不久之前，自己还是一名江湖客，游荡于大燕之中，为了这样的大燕百姓仗剑。
而短暂时光过后，自己经历种种光怪陆离之事，如今已是成了名为坤舆的江湖中的一名探索者。
两者有不同之处，又有共通之处。
曾几何时，自己就是走在前面，知之甚少的老乡，而世事难料，如今与故乡分隔，反倒是成了走在后面，知道的多一些的异界客。
究竟是留在家中，与故乡的明月为伴更好，还是踏破天地，流离于诸界万般景色更好……孔墨心中分不出个高低上下。
说实在的，他也根本不会将它们放在一起比较。
白鹭门人是这样想的，来处与去处都同样重要，忘掉任何一个，这个人都不再足以称之为人。
所以，自己会永远怀念故乡的山与水，明月与秋风，师父和朋友……但也会对已经踏上的旅途中的一切人与物抱以最大的善意与敬意。
然后，努力地以白鹭门人的名义，继续仗剑陈歌！
归根到底，这就是师父教导白鹭门人孔墨的处世之道。
率直而不冒犯，恭敬而不懦弱，有所期冀，便一往而无前。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孔墨脚下生风，似乎是走得更快了。
而他身后的外勤众人们却是怀着一种期待与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谨慎地前行着。
似乎有不知名的小兽在林中跃动，一双双兽瞳观察着他们。
终于，当最后一步踏出森林，天空的蔚蓝在一刹那征服了密林的葱绿与静谧。
这个世界的太阳全貌终于显现在众人面前。
那名为恒星的，温柔的，巨大的火球再次在这不知名的异世孕育出了文明。
向前望去，一个以草叶与泥土组成的小村庄，正用袅袅的炊烟，用那文明之火连接着天上的太阳！
走在最前面的老乡看到村庄，眼中的激动几乎快化为实体。
而在他身后陆续走出树林的外勤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如当初的激动与欣喜。
“这便是坤舆计划的意义之一，哪怕看到几次都会让我激动不已……”
老胡看向那虽然简陋但在太阳底下闪烁着熠熠光辉的村庄，与众人说话，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在那无尽的时间与空间当中，我们绝不是孤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