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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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清早，陆暄仪还在描妆，大皇子就已经被罗康并两个小内监从寝殿接了过来。
过了霜降，深秋来临，秋风拂过间落叶漫卷过地。罗康将大皇子领进正殿中坐着等待皇后，微微的炭火光映照着大皇子微凉的脸。
早膳是鸡丝面、樱桃肉山药、嫩白菜、燕窝粥、熘河虾及姜苏饮。别的菜大皇子几乎各一两日就要吃一回，这道饮子倒是未曾见过。雪时看大皇子盯着看了几眼，忙笑道：“这道姜苏饮是以去了核的红枣、生姜和新鲜的紫苏叶片一齐放入砂锅中以文火炖煮小半时辰，待入味后再将紫苏叶和生姜取出，再煮一会才出锅。”
如此以来，既能暖胃驱寒，还有预防风寒的效果。
大皇子体弱，陆暄仪不能多一层思量。
用膳的过程中，陆暄仪仍能从大皇子笔直的背脊、目不斜视的些许细节中看出他的拘束，虽然皇帝昨晚并未歇在七星殿，此时亦不在，但陆暄仪假做没有看见，也如昨日一般没有张罗宫人为他布膳。大皇子用了一碗鸡丝面、一些白菜并一点熘河虾，最后又喝了半碗姜苏饮。
并没有比平日吃地很多，大皇子身后的嬷嬷也很放心。
赵昀特地为陆暄仪和大皇子准备了一辆载着暖轿的马车，驾驶马车的内监也是御前给赵昀驾车的预备内监，经验上虽然欠缺点，但行事绝对是稳妥的。御前统领樊震川则带着四名精壮护卫贴身保护陆暄仪和大皇子，另有一队三十人的护卫于暗中保护殿后。
从开阳门出，不疾不徐地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大皇子挑开了厚实的帘角，外面不甚宽阔的街道上，林立着几间店铺，柔和浅淡的秋阳洒五颜六色的的砖瓦上，给这座县城平添了几分温和宁静。
又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进入了四阳镇内。
到了这个时辰，四阳镇上的人就明显比方才县里的人多了许多，抬眼望去，一张纸或老迈、或年轻、或风雅、或世故、或俊俏、或沉稳的脸庞如走马灯一般在年幼的大皇子眼中逐一走过，他极为认真地关注着，偶有一两声极低地唏嘘声。陆暄仪没有做声，多数时候她都在闭目养神，只在大皇子唏嘘时微微含笑地看去一两眼。
马车稳稳地停靠在市集前，这里的人更多，陆暄仪只嘱咐着大皇子一定要慢慢走，慢慢看，切不可随意乱走。又吩咐樊震川，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在大皇子身后。
今日的市集是百果集，道路两侧全是叫卖着蔬果的商贩，更多的还是前来逛市集、品评果子的人。宫里各式各样的果子大皇子当然没少见，但还是为琳琅满目的果子和场景暗暗赞叹。大皇子看地眼花缭乱，一条长长的街道快要走完，最后在一家卖柿子的摊子前驻足。
大皇子回头看了看陆暄仪，又看了看樊震川。陆暄仪似乎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弯身附耳低语道：“大皇子是想买柿子么？”大皇子点点头，陆暄仪直起身，樊震川想要出言，却被陆暄仪一个眼神阻止了，她温声问着年轻的摊主：“请问，这柿子怎么卖？”
这摊主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和陆暄仪一般大，身材颀长，但面容很是青涩，他看到陆暄仪的一瞬就红了脸，微低了头，有些局促：“这......这柿子十文钱一斤。”
陆暄仪心中是有几分清楚宫外民生的，十文钱算不上贵，但依今日赶集的情形来看，比平日恐怕是要贵上一点儿的。她正点了点头，身后的樊震川皱了皱眉，又要说话，还是被陆暄仪拦下了，她秋日暖阳般的目光往后轻轻一扫，樊震川只能低着头歇下了还价的念头。
大皇子是不清楚宫外的民生行情的，虽不是他第一次出皇宫，却是他第一次来到一个普通的小镇，普通的市集。他又侧头看了陆暄仪一眼，轻声问道：“母......母亲，孩儿能买一些么？”
陆暄仪不清楚吴贵嫔是不是喜欢吃柿子，不喜欢也丝毫不影响大皇子想买的心思，就算是送回宫去摆放着做装饰，也是大皇子的一片孝心。于是陆暄仪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身后的罗康便掏出钱来要买。
恰在此时，不远处一个约莫十岁上下的小姑娘向年轻的摊主跑了过来：“三表哥，三表哥。”
大皇子与陆暄仪循声望去，她穿着一件碧色如意云纹的长襦裙，外面是一件淡色圆领宽袖薄棉袄，单鬟髻上仅有几朵珠花做缀，她虽然神色匆忙，但近前看过，也是个明眸皓齿，肤色白皙的清秀女孩儿。
“表妹你慢些，是祖母不大好么？”少年给女孩儿递水。女孩儿喝了两口，举袖擦了擦嘴：“外祖母怕是不大好，三表哥你快回去罢，摊子我来收就是。”
“那怎么能行，我现在就收拾好了，同你一道回去。”少年急地边说就要收拾。
全然将陆暄仪大皇子，以及铜钱还未使出去的罗康等人忘记了。
还是女孩意识到了还有客人，轻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少年先是回望了女孩一眼，才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向陆暄仪等人。
少年一拍脑门，跺脚道：“我这就给贵客装好柿子。”
陆暄仪和煦地微微一笑：“不着急，摊主请慢慢装。”
这一笑倒让女孩儿看痴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说书先生还真不骗人，九天仙女一定就是这样了。
罗康将十文钱交给少年手掌中，少年将两斤装好的柿子递给罗康，罗康道了谢。几人转身要走，忽听得少女喊了声：“贵客且慢。”陆暄仪等人又停了下来。
女孩儿冲陆暄仪笑道：“这位夫人，您方才是买了两斤柿子么？”陆暄仪和大皇子点头。女孩又道：“您方才是给了十文钱么？”两人又点头。
女孩落落大方地笑道：“我家表哥生性羞涩拘谨，今日难免招待不周，还请贵客海涵。几位贵客想必从异乡而来，咱们今日一见也是缘分，贵客们买的是胜秋脆柿，既有事事如意的好兆头，而且口感脆滑，甜如......”似是一时想不起如何说，不由得摸了摸额头。
“甜如蜜瓜？”
大皇子微微一笑，脱口而出。
女孩儿一愣，旋即拍掌笑道：“就是甜如蜜瓜。虽然我未曾吃过，可家母说是不差的。”又挑选了好几个又大又圆的柿子：“几位贵客再多拿些回去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