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嘶马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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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见黎听得他这般说，想起爹爹的面容，鼻头微微发酸，但短暂犹豫之后，还是坚决地道:“他有他的命，我有我的命。人就来世上这么一遭，我活着何苦看别人脸色？”

“你就一意要回去？”

“我要救他！你让开！”

“他对于你，比你的生命还重要？”徐濯埃厉声道，“你不怕死？”

苏见黎听说，顿时想起那一排枪口，那一排箭尖，指在脸上的压迫感，那滋味可不好受。

倘若发枪发箭，那就更难受了。

她何尝不怕死。

“我怕。”苏见黎说道，话音慢慢变得柔和，又渐渐染上了一层忧伤，“可我更怕他一个人，……孤独、绝望地死去。”

徐濯埃听着她的话，那匹红马恰好一声长嘶，叫得他心里也有些伤感了。

“阿黎，我求求你。”徐濯埃轻轻抓住她的两条衣袖，竟不知不觉，跪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低柔颤抖，“你别回去，好么？”

苏见黎见他这样，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忙扶他起来，低声道:“徐公子，你不必这样。”

“顾兄他保护不了你。你和他同闯江湖，每日险象环生，又哪里快活了？”徐濯埃道，“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

“徐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苏见黎望着远方的朦胧飞尘，静静地道，“我这个身，这颗心，都跟定顾大哥啦。”

徐濯埃凝望着苏见黎的侧颜，犹豫片刻，忽然问道:“假如有一天，苏徐两家结亲，要你嫁给我呢？”

苏见黎转过那双眸子来，有些茫然地瞧着他。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有这么一天。”徐濯埃道，“那时候，你还会想着他吗？”

苏见黎微微笑道:“假如真有这么一天，纵然婚礼上高朋满座，我也会摔碎酒盏，手裂红纱。纵然与他相隔千里万里，我也会一人，一马，一日而至。”

徐濯埃听得，不禁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有些伤感，又有些讽刺。

“我不相信。”

“我会做到。”

“所以，我在你心里，……便是如此微不足道么？”

“在冠县，你拈弓搭箭，手刃洋人，与顾大哥合力战甲士，那时你在我心里是个君子。”苏见黎笑道，“今日你分明能把顾大哥也救出来，却见死不救。你分明已成了小人，哪里还值得我喜欢？”

徐濯埃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又愧又恼，但还是张着双臂道:“我不会让你回去的。”

“徐公子，请你放我过去。”

“我不会让你回那里。”

“让开！”

“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

“啪”的一声响亮，徐濯埃脸上着了一记耳光。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脸，瞪眼抬头，苏见黎却早已掠过他，往县衙的方向飞奔而去。

忽然，只见街道尽头飞扬的烟沙里，踉踉跄跄从拐角走出一个满身血红的人。

徐濯埃见那人出现之处已离苏见黎不远，惊骇之下，也顾不上那耳光，高声叫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