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大侠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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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旸问道:“你怎么来了？”
伏苹晕红着脸，低着头笑道:“你一个人来当内应，我不放心，便偷偷从营寨里跑出来了。”
顾旸道:“你怎知我是一个人？”
伏苹小声道:“阿黎姐姐的爹在官府，她总不能跟你一起做内应罢。……便是她跟你一起，我悄悄瞅着你没事，也放心。”说到后面，声音已是细小如沙。
顾旸摇摇头，苦笑道:“她已经离我而去啦。”
伏苹道:“嗯……我见你是独自一人，已有猜到。是因为吉峰禹他们么？”
顾旸怔怔地望着地面，说道:“是罢，也有我的原因。想来官与民是难相容的。”
伏苹道:“是啊，官……”
顾旸道:“但我偏不信这个邪。”
伏苹一呆，便把话收回去了。
顾旸发怔良久，忽转过头看向伏苹，笑道:“既是你来了，多个帮手，也好。我去做内应时，你便在营寨以外，帮我放风罢。”
伏苹道:“顾大哥，我跟你同去。”
顾旸道:“不可，你是女孩儿家，不便乔装。我一个人，或生或死，来去自如，了无牵挂。总不能带累了你。”
伏苹听说，心中一动，知他虽有此意，却也在暗示自己会拖累他，只得点点头。
顾旸道:“苏国南营寨，便在城门外向北十里。烦劳妹子帮我找家客栈，歇了马，时间紧迫，我需先往，你可随后再到。”
伏苹笑笑道:“好。”
顾旸便把那缰绳递到伏苹手里，伏苹举起手来，低头瞧着他的手，呆了片刻，才接过缰绳。
顾旸朝她微笑，抱拳道:“多谢。”把斗笠一按，黑衣一振，转身而去。
伏苹手里握着缰绳，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湮没在人海之中。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侧头看向那白马，摸了摸它的后颈。那白马的耳朵动来动去，轻轻打了个响鼻。
伏苹默默瞧着马儿，忍不住泛起笑靥，只是那一抹笑意，却又在刹那间敛去了。
“马儿马儿，都怪你。”伏苹抚着它那在日影里闪着雪光的鬃毛，轻声念叨，“马儿马儿，你可知我的心么？”
顾旸出了城门，便施展“梯云纵”，行过数里，远远望见青山之下，云茫烟渺，刀剑如林，正是苏国南的营寨。
守寨将官见了一个黑衣人前来，便在高台上问道:“来者何人？”
“在下乃苏大人同乡，烦请引见。”顾旸哑然叫道。
“且稍候。”
那将官便派了一个士兵去营中报信。不多时，只见营门之后亭亭而来一个少女，黄白色绫罗衫子，淡粉的长纱裙。
顾旸认得是苏见黎，按捺不住地欢喜。再加她这套衣裳颇衬她身材，丰腴处更丰腴，纤细处更纤细。顾旸却没见过，愣愣地瞅着，看得呆了，心中一面乱跳。
苏见黎在门后瞧了他片刻，问道:“阁下是谁？”
顾旸哑着喉咙道:“在下常思卿，江湖人称‘剑中诸葛’，乃是苏大人同乡，颇多谋略。听说他在此地安营扎寨，欲图义和拳，故前来相助。”
苏见黎听了，微微笑道:“阁下的眉眼，却也像是我的一个故人，只是脸上沧桑些，年甲、声音也全然不同。”
顾旸见她虽是笑着，却有一丝难言的忧伤。
苏见黎在前面走着，带着顾旸进了军营，舒风一过，拨起她身后的秀发，根根轻打在顾旸脸上，宛若行走于杨柳依依。
一路进了营帐，只见正中央坐着一个赤帽蓝袍的官员，圆脸长须，五十多岁年纪，苏国南却坐在左侧座位上。
顾旸见了心道:“这却是谁？莫非前来征讨的不止苏大人？不想另生枝节。”
苏国南见了顾旸，注视许久，皱起眉头，问道:“这位大侠，你自言是老夫同乡，为何看着面生？反倒是更像老夫的一个朋友。”
顾旸粗声笑道:“虽是同乡，未必相识。”
苏国南听了，跟中间那官员对望一眼，二人都哈哈大笑。
那官员笑道:“易之今日却遇见对手了！”
顾旸听了，心下一惊:“‘易之’是苏大人的表字，此人如何叫出来？想必是个大官。”
苏国南笑问顾旸道:“既如此，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顾旸道:“在下常思卿，江湖人称‘剑中诸葛’，特来助大人破敌。”
苏国南笑道:“久仰，久仰！”
那官员道:“易之听过此人名号？”
“不曾。”苏国南尴尬一笑，悄声道，接着给顾旸引见，“这位是本省巡抚，张汝梅张大人，奉旨前来督战。”
顾旸听得他是山东巡抚，忙抱拳一揖，道:“小人拜见张大人。”
张汝梅道:“免礼。常大侠既是剑中诸葛，想必文武双全了？”
顾旸道:“不敢，身在江湖，略懂一些罢了。”
苏国南问道:“你既是江湖中人，怎么不去与那义和拳共同起事，反来为我效力？”
“大人有所不知。”顾旸咬牙道，“这义和拳虽有许多侠义之士，亦不乏下流之徒。那义和拳副主将，有个唤做吉峰禹的，可称第一下流。他曾因琐事击杀家兄，强暴家姐，故而难与相容。”
这番话固然是他捏造，只因他厌恶吉峰禹，便把这些劣行都安在了他头上。
殊不知吉峰禹可能还没这个本事。
“常大侠，我知此人。”苏见黎道，“我虽知此人可厌，却不料之前还有这般恶行。”
顾旸听着她叫着“常大侠”，忍不住想笑，慌忙僵硬地捋了捋胡须，皱起眉头，一脸凄苦。
苏国南道:“你来投奔我，便是为了报这杀兄辱姊之仇？”
顾旸道:“正是。”
张汝梅道:“这个容易。你既为江湖中人，必熟知拳匪套路，有甚么妙计尽管献出，把那拳匪一网打尽，捉住仇人，老夫给你参一本，押上京去，凌迟处死，岂不痛快。”
顾旸落泪道:“多谢张大人。”
“报！”忽有一个士兵跑进寨来，告道，“禀张大人、苏大人，拳匪已临近丘县城门数里。”
苏国南道:“好！退下罢。”
张汝梅道:“易之，如何迎敌？”
苏国南笑道:“拳匪乌合之众耳，更兼远来，想已筋疲力尽。可使一军士前往丘县，令知县缓缓拒之，我等却于后方夹击，匪必大溃。”
张汝梅拍着桌角道:“好！就这么办！”
“且慢！”那黑衣大侠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