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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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贵宾室，段仁杰坐在主位的左侧沙发上，可惜已经没有一个配得起的人坐到他的右侧了。
段仁杰左手边第一个沙发上坐着段宏远，战勇站在他的侧后方。
段宏志坐在段仁杰的右手边第一个沙发上，段宏远的对面。
段宏志这一侧坐着魏桂、裘保国。
其他几个小辈，裘正夫妻、裘媛夫妻、裘文煜抱着囡囡依次站在魏桂和裘保国身后。
屋里落针可闻的静逸了五分钟，裘媛暗讨，“这就要开始了吗？好像很严肃的样子。”
段宏志真是烦死这种动不动就对峙似的静默了，轻轻的咳了一声。瞬间感受到段宏远的目光和魏桂的目光同时看向自己，他又抬手抵唇轻咳一声，看向段仁杰，“爸，您要是不休息的话，咱们就和我阿姐叙叙旧吧。”
裘媛站在后边，差点儿没站稳，身子微颤一下，心道，“舅舅呀，我都替你‘尬’呀。”
段宏志要知道裘媛这样想，肯定会怼她，“你以为我想吗？现在这个屋里就属我的身份最‘尬’，我再不开口，我得憋屈炸了。”
段仁杰看了看小儿子，又看了看段宏远，段宏远轻抬手，战勇会意的离开了。
裘媛眼珠子骨碌碌转动起来，心想，“不是吧，又要被清场的吗？到底是什么惊天大秘密，这样吊胃口。”
权策不用看就知道他老婆肯定又在天马行空的“想歪歪”了，轻轻拽了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
裘媛马上就老实了。
段宏远抬头看了一眼段宏志，段宏志这下连眼皮都没抬，心道，“我已经打破寂静了，剩下的爱谁谁，我是不会再开口引话题了。”
段宏远又看向魏桂，魏桂也没有回应。眼看段宏远就要压不住火气，裘保国却轻轻开口了，“我们这平头百姓，好几十年了，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显赫的亲戚。”
段宏志心一突突，差点儿以为这位老哥又要搅局了，却听裘保国又说，“阿桂，你跟阿叔说说这几个孩子吧。”
段宏志的心一下子放回去了，早就知道这位老哥也不是啥拎不清的，这不，现在“好钢就用在刀刃上了”。因为他看见，裘保国说话时轻轻拍了拍魏桂的手。
魏桂并没有出声，她知道裘保国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
段仁杰的拐杖轻轻敲了一下地面，看着囡囡，“细妹，这是你的曾孙女？”
裘媛第一个头顶乌鸦＜{=．．．．(嘎~嘎~嘎~)。
权策第二个头顶乌鸦＜{=．．．．(嘎~嘎~嘎~)。
段宏志第三个头顶乌鸦＜{=．．．．(嘎~嘎~嘎~)。
裘文煜第四个头顶乌鸦＜{=．．．．(嘎~嘎~嘎~)，＜{=．．．．(嘎~嘎~嘎~)乌鸦飞回来了。
裘正心想，“就从来没见过这么会冻场子的，太祸害老百姓了。”只好出声解释道，“不是曾孙女。我家的孩子们都还没成家，囡囡是小外孙女，是小妹家的。”
魏桂觉得再这么下去，屋里的人估计都得憋屈坏了。伸手指了一下裘正，“你们几个自己说说吧。”
裘正随即接着说，“我是儿子。”轻拍了拍李婧的肩，“这是儿媳。”又指了裘文煜一下，“那是我家的儿子。”
权策随后介绍说，“我是女婿。”指着裘媛和囡囡每人一下，“我们是一家。”
段仁杰随着他们说话和手指的方向依次看过去，然后点了点头，看向魏桂若有所思的说，“一晃六十年了。”
魏桂没有回应，而是先看了段宏远一眼。段宏远会意的点点头。
魏桂看段宏远知道了自己的意思，才回话到，“是呀，我阿娘走了六十年了。”
段仁杰一怔，手轻轻摩挲着拐杖手柄，轻笑，“细妹一直都很聪明。”
魏桂意有所指的回道，“嗯，段家人都很聪明。”“段家人”三个字，她咬的格外重。
段仁杰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苍老的手，说，“你有什么要问的话，就问吧？”
魏桂听了段仁杰的话，整个人的气势都变的凛冽起来，她努力握紧双手，压制着心中奔涌的愤怒，问道，“六十年了，我一直想问。”魏桂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深吸一口气，“阿叔，我阿弟真的是病死的吗？”
段仁杰听了一惊，他以为魏桂会问他，她阿爹的死；问他，她阿娘的去处。唯独没有想到，她会问他，她阿弟的死。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试图想朝魏桂的方向走几步，但是他没能迈动腿，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魏桂说，“你是说，你。。你”他没问出来
魏桂泄气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裘媛竖着耳朵听着这两个人一问一答的，大脑飞速的旋转，心里默默的给补充着剧情，听到她妈说“不知道”，她不由的看向了段宏志并又仔细打量起来。
段宏志虽然不知道裘媛这个脑袋在噼里啪啦的想些什么，但是看她骨碌碌转悠的眼珠子，肯定不是什么太正经的就对了。随即故意瞪了她一眼，裘媛马上眼睛一抖，清醒过来。
清空大脑的五十集家庭伦理加悬疑剧，继续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段仁杰轻轻坐回沙发，满怀思念的说到，“你阿娘刚来段家的时候，也就17岁，明眸皓齿，和你说话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像羊羔仔一样干净清澈”，老爷子一脸的褶皱都盖不住他少年慕艾的语气，像极了那首“我想到你，就笑了。”裘媛心中默默吐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爷。
突然段仁杰的语气急转直下，“可是，她选了处处都不如我的阿兄。我不甘心，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默默流泪，我想一定是阿兄强迫了她。”
裘媛听着老爷子话，心想，“这不是妥妥的‘白莲花’左右逢源的戏码吗？”
段仁杰停顿了一会儿，看魏桂表情都没变一下，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可见自己当年是多么可笑。他继续说，“直到那年我来接你阿奶进城，她偷偷找到我，让我帮帮她，她想走，想离开这里。我才明白，当初她根本就不想嫁给我们兄弟任何一人，只是权宜之计，阿兄没有强迫她，选阿兄，只是阿兄更好骗而已。”
段仁杰喝了一口水，又说，“我不忍阿兄受骗，答应你阿娘之后，偷偷告诉了你阿爹。”
裘媛听到这，心中“大汗”，“次奥，阿爷‘白莲’这一手也玩的这么溜吗？”结果自己太投入，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裘文煜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囡囡附和着哥哥也笑了。
魏桂和裘保国无动于衷。
裘正夫妻低下了头。
权策象征性的拽了裘媛一下。
段宏远审视的看向裘媛。
段宏志却很无奈的扫了裘媛一眼。
段仁杰可能没听清裘媛说什么，或者是不太懂裘媛说的什么意思，问，“丫头，你说什么？”
裘媛看自己老母亲眼皮都没抬，看向段宏远时，看他审视的盯着自己，内心咯噔一下，“艹，怎么总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呢？”就在她秒怂要认错的时候，段宏志却说，“小媛，你阿公问你话呢？”
裘媛看向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舅舅”，顿时有了底气，“阿公不忍心看阿兄受骗，是不想错过看阿兄知道受骗后的悲催样子吧？”
裘文煜心中默默给他小姑点了三百个赞。
段仁杰听后怒气上涌，想斥责这个孩子，却又缓和下来，对着魏桂说，“这个丫头，也很聪明。”
魏桂没有接茬，而是淡淡的说，“阿叔还是继续说吧。”
段仁杰也没在犹豫，继续说起来，“后来我再送你阿奶回来，她已经怀了你阿弟。你阿娘质问我为什么不但不帮他，还告诉了你阿爹。我见她又怀了孩子，想来应该是他们又和好了，你阿娘也不打算再走了。你阿娘质问我，只是不甘心我告诉阿兄实情而已。于是我跟她说‘如果你真的想离开阿兄，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能再戏耍阿兄。’”
段仁杰再次看向魏桂，“我离开后在门外遇上你阿爹，你阿爹质问我，他说，‘段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抢了我的荣华富贵，还想拐带我的女人’，原来你阿奶一回来就告诉了你阿爹那封信的实情，我想跟你阿爹解释，我抢了他的恩情不假，可是荣华富贵是我自己挣来的，我也不想拐带他的女人。可是你阿爹根本不听，他说，‘我要去城里找钱大哥告发你’，然后，然后，争执下你阿爹就滚下了山坡。”
屋里随着段仁杰的话落，再次静逸的落针可闻，裘媛脑补的戏路都不由自主的断了，原以为是“我阿婆主导的爱恨情仇”却变成了“我阿公被‘狸猫换太子’了，额，不对，是‘真假美猴王’了。”
魏桂依然无动于衷。
段宏远面无表情，但紧握的拳头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而段宏志嘴角一直噙着嘲讽的笑。
段仁杰见大家都不吭声，目光扫向裘媛。
裘媛一激灵，嘴快于心的问，“死了吗？”
段仁杰摩挲着拐杖手柄静默了一会儿，看向段宏志说，“我当时害怕，不敢下去看。跑回村子叫人帮忙，当晚阿兄没挺过来，死了。”
段宏志并没有给段仁杰任何回应，而是抬头看向段宏远。
段宏远觉得自己的脸，此时是架在地狱炼火上烤。他抬头看向魏桂，再也没有之前无愧于心的坦荡。
魏桂却没有理会段宏远，而是对段仁杰说，“阿叔，还是讲完吧。”
屋里除了段仁杰，其他人都被魏桂这句话惊得心头一紧，对接下来的事情进展，莫名的紧张起来。
段仁杰索性也不在遮遮掩掩，继续说道，“后来你阿娘写信拿这件事威胁我，我只好找了一些关系，把她送走了。我不敢回来，只能安排人给你阿奶送些补给。我并不知道你阿弟的死，这些年我一直被这件事折磨，前些天我总是梦见阿兄来找我，我想，我也快去找阿兄了。”
魏桂看了段宏远一眼，段宏远已经平静下来，明白魏桂的用意，于是也不隐瞒，把自己这边查到的东西也一并说出来，“伯娘失踪的第二年，有人拿着伯娘的一个信物，把阿姐骗到了滇省的边界，卖给了一个晚清的老举人家做童养媳。”
段仁杰听后大惊，连忙问，“是什么信物？”
魏桂淡淡的说，“一个祥云纹的赤玉手镯，手镯内圈印刻着‘卫蘅’，和这只凤尾簪是一套的。”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凤尾玉簪。
段仁杰强行几步拿过凤尾簪，转身看向段宏远，段宏远点头。段仁杰大骇，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段仁杰呼吸急促，喉咙里清晰的发出风箱般的哮鸣声。段宏远喊了一声“战勇”，战勇应声带着一名医生快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