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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谁还不是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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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知道,那件僧衣只是个线头。不禁好奇:若顺着这条线往下捋,会攀扯出谁来?

于是她开始定向排查。

目标锁定了巫越屈指可数的几位高僧。

虽然巫越素有“东南佛国”之称,佛教徒更是遍布十三州,可真正精通梵文的,却寥寥无几。

不是借助献佛具来传递消息么?

那好,我就给你们多制造点眉目传情的机会。

长风以经常惊梦为由,向孔方楚请求在宫中办祈福道场。又时常请高僧来殿下给自己讲经。

没有人知道她的排查工作做得有多累。

孔方楚还直夸她“终于开了窍”。

所幸的是,辛苦并没有白费。

长风根据观察发现,锦屏姑姑对法净格外地在意。

那种在意,不同于方絮这些小宫女们充斥在眼神里的热烈,而是面上明明装作不关心,可一举一动都透着关切。

譬如一次长风听经时走了神,锦屏姑姑便温言相劝:“殿下可是乏了?眼见天色不早,不如先歇下罢?”

表面听起来确实是在关心她,可细细一品,却发现了这话实际上就等于劝她不要再折腾法净,快快放行。

须知别的高僧来讲经,即便长风出神的时间再长,锦屏姑姑也不曾多过一句话。

这样的对比反差,令长风不得不重点“关照”起法净来。

今日不慎打茶碗,茶水泼了他一身。

明日用前世的知识价值体系,与他进行辩论。

总之,在公主身份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做些出格的小举动,来试探锦屏姑姑的反应。

结果就是锦屏姑姑瞬间就找回了当年做教养姑姑的感觉,私底下朝长风进谏:

要专注。要谦恭。

要婉婉有仪。要行止有度。

魏氏其实做得极有分寸,一点都不逾她教养姑姑的本分,可是长风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对她信任无匹的小公主了。

一日,她又加大了火候,对着法净开火:

“佛家讲求众生平等,是也不是?”

“是。”

“庭中草木与树上鸟、池中鱼,可有分别?”

“无二无别。”

“既是如此,为什么饭蔬吃得,肉却吃不得?”

法净并未被她问住,略一思忖便道:“吃素不算杀生。杀生,是杀有情之物,草木谷粮属于无情之物,无痛无惧,还能复生。”

“谁说草木无情?”长风轻启樱唇,淡淡一笑,“谁说动物就不可再生?”

她顿了顿,“那照你这么说,佛教中六道轮回是假的不成?”

一迭声地问话,令法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惶惑之情来。

锦屏姑姑在旁欲言又止。

长风尽收眼底,唇边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偏不收敛:

“法净师父,你算‘有情’,还是‘无情’呢?”

法净“唰”地一下红了脸。

“殿下……”锦屏姑姑果然按捺不住爆发了,“身为公主,怎可为逞口舌之利,而亵渎佛法……”

戏弄法净是真,亵渎佛法那可没有。

长风心里冷诮着,可面上却挤出一丝羞意,垂下了头。

瞧着比谁都乖。

可下一刻,她就再次做了一个“不得体”的举动:

当着法净的面,对着锦屏姑姑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说句话,就是犯口舌,那这又是什么?

长风假装没有看到锦屏姑姑发青的脸色,笑得天真又无邪。

“殿下英明!殿下英明!”

翌日,长风在廊下逗弄鹦鹉“点点”,锦屏姑姑见她心情不错,便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到法净身上:“殿下为何总要为难法净师父?”

“有么?”长风显得有些诧异,有些无辜,继而很认真地偏头想了片刻,答复道:“大概是本宫的恶趣味罢。”

“嗯?”锦屏姑姑懵然。“什……什么……意思?”

长风贴心地为她奉上了解释:“意思就是……每每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特别想知道……他不正经的时候,是什么样。”

锦屏姑姑先是一怔,后是大惊,继而是大怒。却死死地咬紧牙关,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一只鸽子能飞出宫墙,可是却无人会在意出入山寺的飞禽。”长风苦笑道,“我这位姑姑,还真是好算计。只是不知道,天颂国给她许了什么好处,能让她不惜背弃母国?”

说到这里,她一顿,注视着道:“也许,她本就不是天颂人……魏氏的身份能作假,别的难道就不能么?”

墓嘴角止不住地颤抖,许久都未能说出一句话。

“长风……”

他终是嗫嚅着开了口:“能不能……别杀她?”

长风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或许她有什么苦衷……才……”

“我管她有什么苦衷!”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长风粗暴打断,“她把巫越的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去天颂……我只恨自己发现得太晚!”被蒙在鼓里这么久,“管她有什么苦衷,我也不能原谅她!”

“求你……这是我唯一的遗愿。”

墓的话令长风的心颤栗了一下,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审视着,确认着,挣扎着,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你爱的是她。

声声“先王后”,报的只是恩。

三两句“同侪”,给到的却是无底线的深情与厚意。

长风嫉妒了。

她紧紧地握着那枚银牌,任由它花纹的凸起处扎得掌心锐痛。

仿佛只有这样,她心口处的疼感,才能消减几分。

“墓……”长风开口,她破天荒地没有再叫他“宝冢先生”,声线微颤,“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要求,对我而言不但无理……还很残酷。”

墓微微一怔,他是头一次听长风唤他“墓”。虽然从一开始他就告诉她自己叫墓。

以往长风总是亲切而不失礼数地叫自己先生,宝冢先生。

墓不知道,“先生”这一称呼,在长风曾经的世界里,还有其他的含义。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裴如茵死。尤其不想她死在长风手里。

“我答应你。”长风最终在他哀求的目光中妥协。

说是哀求,却迸发出豹子般锐利的精光。

不容拒绝。

“真的?”素来果决的人,竟然也有这拖拖拉拉的时候。

长风忍着心头涌现的涩意,重重点了点头。

不就是留魏氏一命吗?

可以。

活着,有时不见得比死更舒坦。

假如痛失所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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