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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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要是喜欢的话，我便差人做两条。’王隰和笑着说，‘逢春平日在府中穿着，若是出去了咱们还是穿裙装可好？’
苏逢春一听王隰和这样说，虽然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乖乖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隰和放心。’
二人还小声说着话，小宋娘子却已经端着大瓷盘子走了过来。
她把大盘郑重地放置到中间位置，刚一落到桌台，苏逢春就探着脖子瞧了瞧。
便见白色的瓷盘工工整整的摆放在桌案上，盘子的中间是深凹下去的造型，而盘边则是塑造成了荷叶的形状，连绵起伏恍若湖水漂泊。
别是不看菜色，只看着盛放菜品的器皿便已经是优雅之极。
苏逢春还好，到底跟着王家待了一段时间，对于王家的喜好和奢靡有了一些了解。当然，按照王家的根基和资产，这些吃穿用度并不能算是格外的奢侈，在京城的一众大户人家相较甚至勉强与节俭搭边。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时间一长苏逢春接触过更多的世家，又到过皇宫去，便也能明白王家的这些摆放用度也只不过是循规蹈矩罢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寻常事物，自然也是以平常心对待。
不过苏逢春到底从药灵山而来，与山风溪草相伴，所以乍然闯入这样富足的生活，也是适应了许久。
如今苏逢春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不过坐在苏逢春对面的伊兆显然就没有苏逢春这样的神色如常，事实上伊兆在冷盘围着桌面摆放一小圈的时候他还勉力保持淡定，虽然小宋娘子操刀的冷盘用料和造型都不是一般的精巧典雅，但是细看都是些寻常的瓜果蔬菜，或者是鸡丝鱼鲙一类的，伊兆倒也能接受。
虽然伊兆出身不算富贵，但是伊母也竭尽全力给予伊兆最好的条件，有时候也会别出心裁的在蔬菜的样式上费心。童年的时候伊兆还见过母亲雕刻过白色的萝卜花，白色的萝卜在伊母的手中被三两下刻画成了花样子。
花瓣薄如蝉翼，随着伊母的动作轻轻颤动，恍若真的有呼吸一样。
后来伊兆得了苏识之的赏识以后，宴请他的商贾捐客也不在少数，虽然伊兆大部分的都推掉了，但是有些与伊兆家乡有直接关系的权力却实在是推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赴约。
所以若说是宴席，伊兆也算有所见识。
不过这种淡定没有维持多久，冷盘结束以后热炒又被家仆捧了上来，伊兆瞧着看着便实在是不能维持淡定了。
别说是鸡鸭鱼肉上了个齐全，有些菜品甚至只取了这些肉食的一部分，比如一道热炒鸭舌，虽然里面还增添了其他的蔬菜佐料，不过盘中的鸭舌显然也不在少数。
这鸭舌虽然也不能算是什么稀罕物，养鸭子的庄户也是大有人在。不过鸭舌的珍贵便在于其数量少，那一整盘鸭舌便是有个二十个，都是由二十只鸭子做成的。
伊兆只是瞧了一眼，便心生不忍，想着若是分给寻常百姓，能成一家半年口粮还多些。
不过伊兆这事儿却想的不周到。便是那王石不是铺张浪费之人不说，这王家府上上下下连同门童都算在内少说也有近百人，今儿又是除夕夜自然是要吃些好的。
这热炒鸭舌还真的不是“因”反而是因为王家除夕用的鸭肉太多，煲汤，汆丸子，吊汤等等都需要鸭肉做辅。光是烤鸭小宋娘子就安排了六七只，那锅炉烧的是几天几夜没曾休息过，弄得那阵子整个王家府都是烤鸭酥皮的香气。
这用的鸭子多，小宋娘子手法巧妙地把鸭子的全身物尽其用，后来瞧着留下来的鸭舌实在没有用武之地，干脆攒一攒炒上了一盘鸭舌。
不过这些伊兆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也不能怪伊兆，他原本就与王家阶级不同，想到这些也只能如‘皇帝的金锄头’一样，又怎么能想到像王家这样体量的人家原本就是要用上这些食材。
伊兆只是暗暗数着，热炒竟足足上了十盘。
在伊兆心中，这个排场实在是能算得上铺张浪费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却也知道今儿他坐在宴席上是主人家赏脸，能吃上这些已经是自己的荣幸，哪里还有嫌弃不满的道理。
只不过伊兆虽然极力克制，但是从小生活的环境也无法让他对于面前一盘盘美味珍馐无动于衷。
看着那一盘盘花一样完美诱人的菜肴，伊兆却是控制不住的想起从前母亲带着他煮的树皮水。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从来便如此。
只不过直面的时候，还是会有震惊和无措。
苏逢春也曾经历过这样困惑的时期，所以瞧着伊兆一皱眉头心里就大概把伊兆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有些...太浪费了。
这应该是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的心声，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二人视线一对视，便是心照不宣。
苏逢春被伊兆又带动起来了情绪，看着面前的菜肴原本激动的心情竟然是下去了一半，反而涌上了一股子可惜的味道来。
也不知，今日除夕药灵山中只有师兄师姐，能不能吃得好些。
苏逢春支着脑袋，思绪便是不翼而飞。
再低头瞧着面前精致的陈列，五花八门的食物便更是有些无奈和伤感。
王隰和略略侧目便看到苏逢春盯着面前的一盘羊汤汆丸子的菜式发呆，面色愁苦不说，那眉毛几乎都要皱到天上去，嘴角也从原来的喜气洋洋变得失落，眼睛更是慢慢变红起来。
这可把王隰和吓了一跳，心想苏逢春刚刚还在跟自己兴致勃勃地探讨云禅之事，这会儿却眼见得要落下泪来，实在是有些担忧的轻轻拍了拍苏逢春的脊背。
难不成是自己不让苏逢春到外面也穿云禅？
在苏逢春转头回话的那几秒里，王隰和的脑海甚至飞速闪过了十几种可能，若是因为自己的言语惹得苏逢春不高兴，还是要好好安慰两句的。
毕竟大过年的，若是流了泪却不是好兆头了。
王隰和对于鬼神向来是敬而远之，但是有些事情她也不得不尊。
苏逢春原本还在冥思苦想这会儿师父和师兄师姐在做什么，越想越伤感不说，就连面前引诱自己的佳肴甚至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有人轻轻触碰自己。
苏逢春一下子从沉溺的情绪中拔了出来，不过因为太过于专注，所以王隰和纵使动作极轻，苏逢春还是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隰和。’苏逢春转过头，勉强笑了一下，只不过这笑容显然没有寻常苏逢春开怀时候的笑容真挚甜美，反而更是让王隰和觉得苏逢春这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逢春。’王隰和担忧的将手覆在了苏逢春的手上面，柔声问，‘怎么了？瞧着不开心的样子。’
王隰和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可以同我讲讲，说不定我能开导一二呢。’
到底是与王隰和情同姐妹，苏逢春这会儿心里堵得难受又恰逢王隰和好声好气的询问自己，便皱着眉毛侧身跟王隰和说了，‘没什么大事。‘苏逢春咬了一下唇瓣，’今儿不是除夕吗，我想师兄师姐他们了。‘
说到这里苏逢春眼眶却红的更是厉害，几乎泪珠就要滚落下来。
’也不知道他们今年过得怎么样。如今我和师父都不在药灵山，除夕佳节可就剩下他们俩了。‘
苏逢春闷闷地说这着，垂头丧气的好像兔儿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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