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难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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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青石寨拿回来的东西中，要说最值钱的，倒不是什么金银，也不是什么首饰，反倒是一件酱红色的小碗。这碗原本放在一堆杂物之间并不起眼，顾亮第一眼见到它以为它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瓷碗而已，顶破天了也就值那么一二两银子。毕竟这酱红色对比起什么天青、豆青之类的瓷器颜色，实在是没那么讨喜。

顾亮刚开始清点时被那么多的金银迷晕了眼，哪里会注意到这种小件货。

直到金银首饰都被顾亮清点完了，他才在剩下一堆不值钱的东西瞧到了它，好歹也是件瓷器，总能值钱点不是。直到顾亮瞥见了碗底的一个‘官’字，才开始慢慢意识到这件瓷器的价值。

特殊的酱红釉色、带官字，这明显是定窑瓷器的特征啊！顾亮心中暗自思忖，不禁眉头微皱，手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他以前看史书时，曾看到宋仁宗因宠爱的妃子收了一件定窑红瓷就大发雷霆，可见这定窑红瓷的珍贵。想不到这样的东西，他这种乡下小民手里也有一件，这还多亏那个土匪头头不识货，随意放置，要不然顾亮还真的得不到它。

得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顾亮自然不会全部吞下，他拿出了一部分金子和几只比较素雅的簪子，打算送给家里人。对于同村村民，顾亮也没有落下，便准备分几批购买一些粮食送给他们。灾年还长，日子还得细水长流才能过的下去。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二月底，这一个月里顾亮就没有出过村，一直龟缩在村子里。不是他宅，而是外面的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不知为何，他们县里突然又出现了一大批难民，从北向南，自东向西，席卷全县。

县城现在已经没人做生意了，各商户都将店门闭的死死地，生怕生意没做成，反倒是店里的东西被抢了。县城好歹有城墙可以庇护，城门一闭将难民拒之城外，日子还能继续凑合过。不过没有城墙保护的各个镇就遭殃了，这群难民比以前的流民可要凶悍的多，他们像是一群豺狗，看见能吃的就抢，看见能用的就夺。即使你人在家里，即使关了门，只要被他们发现你家有吃的，他们就会不管不顾闯进你家抢夺。一个人抢不过，他们就会凑够一波人来抢，直到抢到为止。

本来就生活拮据、举步维艰的当地老百姓，经过这一番折腾后，又怎能承受得住呢？干旱太久了，漫长的天灾，再加上突如其来的人祸，使得不少人家被抢后走上了绝路。

这种情况并不仅仅局限于某一个镇或者某个村庄，而是广泛地存在于整个江州地区。这些流民突然出现在各地，他们带来的破坏和混乱让当地居民措手不及，但当地官府却仍然像是死了一般毫无作为。然而，当地百姓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迅速做出了应对措施，开始组织起来，以村庄或街道为单位，将自己人聚在一起一致对外，共同抵抗这股突如其来的威胁。

而这其中做的最好的，自然当数兰溪村了。

兰溪村本来就有地理优势，群山环绕，在太平年代出行不利、离官道太远等缺点如今都成了优势。这群难民虽然来势汹汹，但能找到他们村的也实属少数，很少能成群。就算真有一些难民顺着道路发现了兰溪村这块麦子正在抽穗的风水宝地，想要进村，那也得看他们进不进的来。

要知道，如今的兰溪村出村的几条大大小小的路都是有人守着的，一旦被村民发现有难民想要闯入，铜锣声一响，立马就会上百人出现在村口，阻挡外来者。

即使别的村也有这种场景，也绝对不会像兰溪村这样有如此装备。别的村阻挡外来者，所持的不过是锄头木叉之类的农具，哪像兰溪村，即使六十多岁的老太，手上拿的也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大刀，更不用提四五十把弓箭一字排开带给闯入者的威慑了。

对比其他村，兰溪村倒像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小型势力，而不是一个山里的普通小村。

那些难民看了这阵仗，识相点的自己转头就离开了，不识相的，兰溪村可是真的敢动手。来他们村的难民再多，也绝不会多过他们村的人，一轮箭射下来，对面还能活几个！兰溪村村民的箭术可都是在上山打猎中学会的，林中狡猾的狐狸都能射中，更何况路上的人呢！

刚开始，兰溪村的村民还主要是以武力威慑为主，毕竟他们不是真的土匪，随意杀人这件事他们还是不愿意轻易干的。但随着不停有难民想闯入他们寨子，刚赶走这个，又来了那个，吓退那个这个又趁着夜色来了，兰溪村的村民被搅乱了生活实在是忍无可忍，最终还是痛下杀手解决了几个不听警告多次想要闯入村中的难民。

在顾老汉的建议下，那几具尸体被挂在了兰溪村进村的路上，场面十分血腥残忍。但好在作用明显，许多难民看到便知这个村不好惹敢来真的，就只好放弃了进村的想法。

杀人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在这年景下，是个能活下来的人都会逼的冷酷无情，一旦对这些闯入者动了恻隐之心，饿死的可就是他们自己了。这些日子他们村也没少听说这些难民的残忍，他们犹如过境蝗虫，是一点也不给他们本地人留活路，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们中的部分人找不到吃的甚至会吃人肉。对于这些人，兰溪村当然要同仇敌忾，阻击他们进入村子，不然他们辛辛苦苦挑水种的麦子可就糟了秧，好不容易守住的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难民，顾亮不得而知。山中小村外界消息传播本就闭塞，他们又是一群普通的农人，每当外界出现变化他们总是最后才感知到。以往还能借着赶集，通过行商、游人的口耳相传得知一些外界的只言片语。如今集市早就没了，连带着行商也都不见了踪影。现在的村子几乎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要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就更难了。

就像是去年年底蜀地叛乱，这消息一直到今年二月份才有流言传到兰溪村人的耳朵里。明明这么大的事，他们却时隔半年才得知，而且所知也不多，只知道蜀地有叛乱，但其中的情况与结果却一概不知。而这次的难民潮，村里人也只知道是他们是逃避追杀过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不过，像兰溪村这种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的事情，并不意味着那些当官的也一样无知。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风起云涌、暗潮涌动，朝廷仿佛一座即将倾倒的大厦，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