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冥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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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笑着垂下眼,绣棚将丝绢绷直,她找了根适合的丝线,随后在那月白上落了针。
她绣得仔细,但思及昨夜说的话,容昭便换了个针法。
却还是被祝蓁蓁一眼便看了出来,她笑道:“你这针法倒是特别。”
“夫人可是看出来了?”容昭抿着唇笑,神情乖巧得很。
“我倒是看出了点门道,不过未曾如此下过针,你是如何摸索出这道针法的?”
容昭笑起来:“我年幼之时因着能见到亡魂,是以晚上都不敢睡。父亲到底是外男,白日里允许我在书房中扰他已是僭越,夜里又如何陪我?是以我晚上睡不着便拿着针与我的小丫鬟一道绣花,久而久之便摸索出来了。”
祝蓁蓁听在耳中,只觉得她这字字都是委屈。
“后来绣着绣着,我胆子便大了,这女红也练出来了。”容昭说着话,可手中的活儿却不停。
橘色的丝线绣了初升的太阳,一半隐在云层之下,一半露在世人眼中。
她又夹杂银白的丝线,在朝阳下绣了尽染霞光的云层。
祝蓁蓁见她不住翻动的手指,由衷赞叹道:“真好看,简直栩栩如生。”
容昭闻言也不抬头,只笑道:“您喜欢便好。”
她绣得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便绣好了。容昭找来剪刀,将丝线剪断。
她将绣棚拆了,将丝绢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下,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献宝似的递给祝蓁蓁看:“夫人您瞧。”
祝蓁蓁看着那轮朝阳,又抬眼看向那姑娘,心中情绪难平,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年幼的女孩,在她身旁无忧无虑地长大。
半晌后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朝朝手真巧,娘亲很喜欢………”
话音刚落,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忙不迭地站起身,眉眼中难掩惊惧之色!
容昭只当她是误将自己当成了自己女儿,见她如此大的反应,又看见她僵住的身体与面容,不由笑道:“夫人可是想您的朝朝了,将我错认成她了吧。”
祝蓁蓁只觉得四肢百骸俱是冷意!
她闻言闭了闭眼,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对不住,容小娘子,我是太想念朝朝了。”
“您不必说抱歉。”容昭摇了摇头:“我都明白的。”
祝蓁蓁点了点头,眼中神色哀伤,她嘴唇微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去写封祭文,将这手绢一道送与您。”容昭见她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借口写祭文转过身去。
未曾看见祝蓁蓁眼中的神色。
你怎么便明白了呢?那道亡魂看着她忙碌,最终只是偏过了脑袋。
容昭执着笔蘸满了墨,在宣纸上徐徐写着,依旧是那十分有力的字。
“凡阳人容昭,谨具薄礼,奉于叶夫人祝氏蓁蓁。”
她如此落了笔。
写成之后,待笔墨干透,便将之与那块新绣成的手帕一道投入了火盆。
炭火触及宣纸,一瞬间便燃了起来,那封信与手帕顷刻间便被火舌裹缚,那轮朝阳便如升起一般,迸发出光芒。
可这轮朝阳照着容昭不过须臾,便湮灭成灰烬。
祝蓁蓁察觉到有风吹来,树叶沙沙而动,廊庑之下的灯笼都左右摇摆起来。
她袖着手,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片刻之后,风声渐歇,在她面前出现了那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以及那张散发着墨香的祭文。
她一瞬间便湿了眼眶,青黑的手抬起,将那轮朝阳紧紧攥在手中。
容昭看着她,正色道:“夫人莫要伤怀,我既知晓你喜欢朝阳,日后得空便为你多绣一些。”
祝蓁蓁闻言,摇了摇头:“莫要如此,逝者已逝,莫要让我成为你的牵绊。你合该向前看。”
容昭闻言的一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她拧着眉,额上沁出薄汗,面色不由难看起来。
一位看不清面庞的妇人,看着藏在草垛中的自己,边又添了些草,边佯作轻松的口吻:“朝朝莫怕,娘亲去找些吃的,很快便回来接你。”
容昭拧紧眉,记忆里的人似乎是她自己,又似乎不是。只见那孩子轻轻拉着那妇人的手,乖巧道:“朝朝不怕,娘亲快些回来。朝朝还要与娘亲回汴京去看花灯呢,我们还未曾为爹爹放莲花灯祈福!”
那妇人似乎哽咽了:“好,你在这里乖乖等我,莫要出来,知道吗?”
“嗯,我听娘亲的话。”那稚嫩的声音回答道。
那妇人将她藏好之后,走了几步,又回头:“朝朝,若娘亲耽搁了些时间,你要向前看,不要怕,明白吗?”
……
那段记忆到此处戛然而止。
容昭抬眼,眼前有一瞬间的迷茫,她怔然道:“方才那是谁的记忆?”
祝蓁蓁没听清她的话,但见她面色不好,忙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容昭只觉得心脏跳动得极为不舒服,她闻言抬眼,看见她关切的眼神,便扯了抹笑:“没有,我或是今日起得早了些,想来再休息会便好了。”
她说完,起身便往床榻方向走去。
祝蓁蓁在身后,将那块手帕看了又看,最后才将它并那封祭文,郑重地藏于怀中。
她执念已了。
而院子的另一头,陵游拿着封信快步往明骁舟房中走去。
到了门口,只见他们兄弟二人正在一处喝茶,他松了口气,抱拳道:“王爷,二殿下,黄柏来信了!”
明骁舟闻言,忙道:“拿来。”
陵游将信递过去,明骁舟撕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明砚舟见状也不着急。
明骁舟看完,笑道:“黄柏找到了那胥文英,此刻正押着他往清河郡而来。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收获。”
“是何收获?”明砚舟喝了口茶,缓缓开口。
“黄柏让我问问你,可知道严才此人?”
明砚舟手一顿,他拧着眉:“黄柏抓到了严才?”
“彼时严才与胥文英在一起,他便一锅端了。”明骁舟解释道。
明砚舟似乎想通了全部的关节,他叹了口气:“竟是如此!”
“什么?”明骁舟未解其意。
“我曾在金陵城曾撞见一桩命案,凶手行凶之后,将尸首埋于院中,又将那院落布置成极阴之地。”明砚舟低声道:“那穷凶极恶的凶手,便是严才。那为他出谋划策的道士,想来便是胥文英了。”
“竟有如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