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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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大牢,墙边的几个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芒,脆弱的仿佛下一瞬火把就会被风吹灭,牢房中时不时传出几声犯人的哀嚎,在这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吓人。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步一步在昏暗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在火把的映衬下,脚步的主人是一个官差。
官差慢慢走着,走到一个牢房门前便停住,打开了房门。
牢房内黑漆漆的,四面都是墙壁只有一个窗口,透着光亮,仿佛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透过光亮能够看到墙上的乌黑血痕,地面上的凹凸不平,靠近窗口是铺满稻草的地面,偶尔还有几只老鼠,蟑螂爬过。
稻草上有犯人坐着,坐在稻草上的人丝毫不在意老鼠、蟑螂的经过,他们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官差进来时,只见牢房之中坐着的几个犯人在看到官差时便自觉缩到墙角,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只有一个人在看到官差来了也没有挪动身体。
那人一动不动。
他头发散乱就像是鸡窝。
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脸上是脏兮兮的,双手是黑乎乎的。
在光亮的照耀下他的眼神格外的平静。
官差注意到这个没有挪动地方的人。
但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办,便没有教训那个人。
“郑柏瑛?那个是郑柏瑛。”官差大声说道。
官差见到没有人应答,然后又重复自己的问题。
“官差大人,在下正是郑柏瑛。”
官差听到说话声正是从那个没有挪动地方的人传出来的。
便走进问道:“你是郑柏瑛。”
“在下正是郑柏瑛。”
官差心里想到,人找到了。
便说道:“走吧。”
郑柏瑛被官差大人拽起。
跟着官差的脚步离开牢房。
“你也不问问我把你带到哪里去?”官差问道。
“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差了,有什么好问的。”郑柏瑛回答道。
官差听到郑柏瑛的话,意味不明的笑道。
很快郑柏瑛被带到一个房间内。
在房间内的是一个太监,他在正中间端坐着。
官差见到那太监便恭敬的行礼。
“公公人给带来了。”
“今日而来,是来宣旨的。”那太监开口。
“宣旨?是来宣判何时问斩的吗?”郑柏瑛听到,在心里想到。
官差见到郑柏瑛没有动便说道:“还不下跪。”
郑柏瑛在听到官差的话时便感觉到膝盖处一阵疼痛,然后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官差谄媚的向着太监笑着。
太监和蔼的朝着官差笑着。
“挺懂事的,不错。”
“多谢公公夸奖。”
郑柏瑛觉得很受侮辱。
但这样的侮辱已经不是一次了。
郑柏瑛心里想到,这次的旨意也许就是来宣布自己的死期的,终于就要死了吧。
郑柏瑛选择坦然接受自己的结局。
“郑柏瑛接旨,朕慈悲为怀,决定留郑柏瑛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赐郑柏瑛宫刑,朕特地赐姓名为郑七。”
“太监,郑七。”郑柏瑛愣愣的瞧着眼前宣旨的人。
“郑七,跟我走吧。”太监说道。
只见官差上前替郑柏瑛带上了刑具。
就这样郑柏瑛离开了这个昏暗的大牢。
皇家学院。
一群名门贵女正在讨论着郑丞相谋反一事。
“你们瞧到刚刚张贴的皇榜了吗?”
“郑家谋反,皇上杀了所有人但留下了郑柏瑛的性命。”
“那他不是郑家唯一活着的男丁?”
“是。”
“皇上仁慈。”
“皇上好像赐了他姓名,还赐宫刑。”
“郑七,是叫郑七。”
一直住在皇家学院的柳星竹听到她们的谈论。
柳星竹在心里想到。
郑柏瑛,郑家覆灭,郑柏瑛该是也要死了。
这个时代真的太可怕了。
什么太监--郑七。
“郑七。”柳星竹惊讶大声的说着。
引来谈话的众人看去。
“太监--郑七有什么奇怪的吗?”众人不解的问道。
看到众人朝自己看过来,柳星竹便恢复平常。
说道:“无事,无事。”
说完,柳星竹赶忙走出屋外,进宫而去。
太监--郑七。
郑七就是郑柏瑛,郑柏瑛就是郑七。
郑七是那个历史上的郑七吗?
难道郑七竟然是这个时代的人。
历史上的郑七,不就是因父亲谋反而获罪。
只是本该要死的他不知为何成为了太监。
历史学家针对他为何没有被皇帝杀了还展开了论述。
当时柳星竹还被网上的这个标题吸引。
柳星竹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历史上的郑七。
至于柳星竹为什么会对郑七反应如此大。
那是因为作为一个轮船系的学生,基本上没有人不知道郑七的名字。
就像是学法的知道卢梭,学生物的认识达尔文,学语文的知道李白,学哲学的认识马克思。
粉丝遇到偶像能不激动吗?
郑柏瑛就是郑七。
柳星竹万万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郑七。
可是自己遇到他的时候为什么他没有展现出任何对轮船的兴趣呢?
难道柳星竹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崛起。
此时的柳星竹内心是不能言语的激动。
商业是柳星竹在这个时代的谋生手段,但不是理想。
郑七的出现给了柳星竹的内心一个不一样的感觉。
柳星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郑七。
想要记录下郑七的人生路程。
想要跟随大牛一样的人物为轮船事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终于在柳星竹的努力下他来到了郑柏瑛在的地方。
柳星竹已经换了一身男子的装束混入到郑柏瑛待的这个地方。
郑柏瑛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产生太监的地方。
有许多自己自宫了,但没有钱财进宫而不得不留在这里,等到有一天可以被宫里的太监选中进入宫。
他们平日在这个地方做些杂物,帮助宫里的太监做事。
夜晚,所有人都在一个屋子里面睡觉。
柳星竹身穿男子的衣服。
被带领到干活的地方。
看着郑柏瑛身穿囚服脚上带着脚链,艰难的干活。
柳星竹觉得郑柏瑛太惨了。
柳星竹走到郑柏瑛的身边。
帮助他一起干活。
郑柏瑛见到有一个人来帮自己便抬眼望去。
看到是柳星竹。
显得很是惊讶。
“郑七,你好呀,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柳星竹。”
郑柏瑛看着伸出手的柳星竹很是疑惑。
只见柳星竹便用手握住了郑柏瑛的手。
柳星竹笑容灿烂。
郑柏瑛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开心的笑容。
不禁在看到柳星竹的笑容后变得呆愣。
夜晚。
柳星竹并没有离去。
而是继续跟着郑柏瑛。
“郑七,你知道轮船吗?郑丞相谋反的时候你知道吗?你当时什么感受?你有没有过怨恨?”柳星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郑柏瑛没有搭理。
“不对、不对,我不应该这样问。”柳星竹道。
郑柏瑛没有在乎柳星竹的自言自语。
闭起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郑七,你的脚踝出血了。”
柳星竹作势就要上手。
郑柏瑛被惊吓到。
就在柳星竹的手要靠上郑柏瑛的脚踝时,郑柏瑛连忙躲开。
柳星竹显然对郑柏瑛的躲开而不满。
但很快柳星竹不是很在意。
自顾自的睡着了。
在梦中。
柳星竹梦到自己回到了四百年后。
看着电视中正在播报。
柳星竹将郑七的生平写成一本书发表,这本描述郑七生平的书引起了学术界的轰动。
柳星竹很快便成名。
柳星竹在梦中开心的笑着。
郑柏瑛奇怪的看着眼前能够在睡梦中笑得如此开心的人,很是不解。
醒来后的柳星竹被梦中的情境所影响。
柳星竹想到,若是自己可以真的把郑七的生平写下,等到后世的人发现那是不是就可以让后人记住柳星竹,让后人了解郑七,这样算不算是做自己擅长的事?
柳星竹最终下定决心。
郑七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轮船事业,他的一生是在不停的改进轮船,不停的航海中度过的。
他的晚年也是在最后一次的航海中度过的。
当时的他还在轮船上研究一项轮船技术。
但是生命的桎梏使他没有完成那个轮船技术的突破。
他最终遗憾的离开了世界。
柳星竹想着若是自己帮助郑七是不是他就可以在死亡时更安心。
又是夜晚,柳星竹拿着治疗脚伤的药草靠近郑柏瑛。
郑柏瑛显得很是防备。
“给,你自己上药吧。”
柳星竹将药交给郑柏瑛。
郑柏瑛接过后开始替自己涂抹。
郑柏瑛便看着柳星竹在写着什么。
“我是郑七的一个记录者,我不希望郑七的一生只有史书上的寥寥几笔,不够全面,不,不行,不能这样写。”柳星竹划掉。
又在一张纸上写起来。
“郑七原来叫作郑柏瑛,我第一次见郑柏瑛时,那时的他还没有成为囚徒,那是他是一个翩翩公子,皎皎明珠。”柳星竹拿着炭笔用400年后的文字写在纸上。
接连好几天郑柏瑛看着柳星竹,看到自己就掏出纸笔来写着什么。
“这是郑七进入这里的第好多天,他的状态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跟之前的皎皎明珠想比还是有区别的,他变得更加沉默,我曾数次跟他示好,他都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没关系我依然会书写他的一生。”
“这些天的郑七更加的不平静几次睡下之后,会因为做噩梦而起来,不过没关系我都会在他被噩梦吓起来后,安慰他。”
郑柏瑛又一次被噩梦吓醒,柳星竹出声安慰这着他。
等到郑柏瑛平复心神。
柳星竹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见到大家都已经睡下。
柳星竹悄悄的向郑柏瑛问道:“郑柏瑛,你对郑丞相谋反,皇帝抄了所有人这件事如何看。”
郑柏瑛瞪大了眼睛。
柳星竹也被他的惊讶而吓到。
柳星竹想着也许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
但郑柏瑛也许想要抒发一下自己内心的情绪,他竟然开始说起了他的感受。
柳星竹飞速的记录着。
“那天我同往日一样待在府中温习功课,马上便要殿试了,我想要在殿试的时候表现的好一点,因为我的考试都不够出色,我想要考的再好一点再好一点,但是我突然听到了骚乱的声音。
我便走出房门,然后我便看到了九王爷和锦衣卫萧渊。
他们与父亲交谈,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时父亲便被当场击杀。
我的脑海中很空,我不知道怎么了。
然后我和柳如晦、张正等人被推搡着走。
看着郑府的火光我知道郑府倾覆了。
我们三人在牢里都很忐忑。
之后柳如晦、张正被带走,牢房中只剩下我一人。
柳如晦说他会来救我。
然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听到官差说郑丞相谋反,郑家的男丁都活不了。
我知道我要死了。
我知道父亲谋反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一人犯错却需要牵连他人,从这一天开始我知道我将与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郑柏瑛再也没有瓜葛了。
后来我被带到一间房子里,告诉我,我可活了下来,但要……”
郑柏瑛看着很难过,他闭上了眼睛,将头依靠在后面的柱子上,不可察觉的流下眼泪。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柳星竹有点被他的痛苦感染,柳星竹也有些难过。
但柳星竹还是将郑柏瑛的感受写下来。
接连好几天柳星竹都问到郑柏瑛是否曾经接触过船,但他都摇头。
柳星竹知道原来他是天才,原来是他经历了家族变故之后才走上了轮船这条路。
柳星竹开心的写下自己的结论。
柳星竹越来越佩服郑柏瑛,他竟然可以从无到有创立一个知识,柳星竹越来越将郑柏瑛看作是自己崇拜的人。
柳星竹觉得郑柏瑛太痛苦了,虽然知道他会度过这个痛苦,可是柳星竹还是想尽力帮助他减轻一下痛苦。
柳星竹决定将自己最爱的花送给他,希望美好的东西抚平他的伤痛。
柳星竹可以自由的出入这个地方,她便离去了。
只是此时的柳星竹还不知道这一天是郑柏瑛不堪的一天。
“郑柏瑛。”有许多穿着太监衣服的人来了。
郑柏瑛听到有人叫他。
他便缓缓走去。
众人来到一间房子,中间有一个石头床。
床的四角有四个绳子。
“郑公子,是你自己体面的上去,还是我们帮你。”
郑柏瑛选择自己走上去保留自己的尊严。
四肢被捆绑。
衣衫褪去。
“为何要脱我的衣服。”
“郑公子,不脱衣服如何净身。”
郑柏瑛闭上眼睛,默默忍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郑柏瑛脸色惨白,冷汗直冒,牙齿紧咬着木头。
就在郑柏瑛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酷刑终于结束。
“郑公子,只要忍过一天一夜就能活下去了。”
说完便留下郑柏瑛一人在此。
“还请公公为我盖上衣衫。”郑柏瑛艰难的开口道。
然后白色的布盖在郑柏瑛身上。
柳星竹回来便看到这个地方多了许多的太监。
“郑丞相都没了还以为是什么公子。”
柳星竹听到他们的谈话。
“你们是在说郑柏瑛。”
“你是谁敢跟我这么说话?”
柳星竹拿出景寰给的令牌。
那些太监便变得恭恭敬敬起来。
“你们再说郑柏瑛?”
众人点头。
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在柳星竹的心理升腾。
“他在哪?他怎么了?”
“他刚刚受了刑,就还在屋子里躺着,只要熬过一天一夜他就不用死了。”
听到他们说的话柳星竹震惊。
慢慢靠近屋子。
打开屋门柳星竹看到郑柏瑛脸色苍白的的躺在石头床上。
闭着眼睛。
听到有人进来,他用力的睁开眼睛。
看到站在门口的柳星竹。
郑柏瑛更显痛苦。
“出去。”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发出。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只是想要在这里陪着你。”说着柳星竹便来到他的床前坐下。
也许是郑柏瑛的疼痛使他只能任由柳星竹在此。
两人安静无话。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萱草花,希望你能够忘忧。”柳星竹将忘忧花拿给郑柏瑛。
柳星竹也不知道郑柏瑛有没有闻到忘忧花的香气。
便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我最是喜欢忘忧花,它可以使人忘掉一切忧愁,希望你也忘掉一切忧愁。”
柳星竹瞧了一眼郑柏瑛,他依旧痛苦的皱眉。
“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不能死。”
“为何。”郑柏瑛虚弱道。
柳星竹没有意识到郑柏瑛会开口。
被吓了一跳。
但还是说道:“每个人都会死,但活着就是要给自己生命留下不一样的色彩,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既然都要死,那就让自己的死和泰山一样重。”
“我已经是残败之躯。”
“不,不能这样说,那些富贵的子弟能有几人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名字,那又记得他们干了什么事?有个写兵书的人不是也被施以膑刑了吗?但他不是照样写了兵书,有个和你一样被施以宫刑的人不也写了史书吗?你虽是残败身体,怎知之后你不会和他们一般。”
郑柏瑛露出了一个不相信的笑容。
“你不相信吗?你不相信你自己但是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柳星竹生气的站起来对着郑柏瑛手舞足蹈的说着。
阳光照耀这柳星竹,煞是好看。
无忧花在柳星竹的手上随着挥舞,忘忧花瓣落在郑柏瑛的额上。
郑柏瑛闭眼,柳星竹右手拿开花瓣,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柳星竹又坐在地上。
坚定的说道:“你一定会名留清史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