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英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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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出军港大门，就见到乌泱泱的一群管事站在门口，来福探头探脑的居于侧边，估计也是冻得够呛，不停的跺脚搓手，看见朱先钎裹着个大衣出来，马上扬起手招呼道：“五十六少爷，这边这边”。
看到来福连笑带冻，变得像朵打过霜的菊花一样的老脸，朱先钎心中一片温暖，赶紧先前走了几步，埋怨道：“来福老伯，您岁数大了，何必像其他人一样挨冻，我自己过来找就好了”。
来福一边接过朱先钎不多的行李，一边笑着说：“唉，莫要嘲笑来福了，老爷打听到你们今天靠岸，早上就催我过来等着。天见可怜，五十六少爷你终于出来了，还这么累，这天冷的，赶紧回去吧”。
进了马车，来福一叠声的催着车把式赶紧出发。朱先钎和来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心神放松下来，先是送给来福一副朝鲜产的翻毛手套，然后问了几句大宗正府上情况，隐约间就听到来福说老爷晚上开席欢迎五十六少爷归来，然后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声，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朱先钎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睁眼一看就见到来福在催自己，到宗正府了。
朱先钎搓了搓脸，戴好军帽，整了整深蓝色的海兵冬季着装，甫一推开车门，就闻到刺鼻的硫磺味，亦如回到硝烟弥漫的黄海之上。
走下马车，就见大宗正朱时烽一身大红色内裳，外罩郡王级别的青色五爪四团龙上衣，头戴黑色翼善冠，拱手立于院前，后面老老少少乌泱泱站了不少人。
等朱先钎走到大宗正面前，十万头的鞭炮刚好放完，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味道。
没等朱先钎开口，朱时烽扬声问道：“敢问远洋，上阵英勇杀敌否”？
看场面这么正式，朱先钎挺起胸膛，沉声回道：“侄孙朱先钎此次出战，击沉敌舰六艘，重伤十艘”。
“好，先饮下这杯酒”，朱时烽抬手从伴当托盘中拿起一杯酒，双手奉于朱先钎。
一杯低度的温热黄酒下肚，就像暖流一样，顿时让朱先钎精神起来。
朱时烽接着扬声问道：“敢问远洋，为国尽职尽责否”？
“侄孙勤于王事，尽职尽责，不遑启处，集于苞栩，不遑将父，无暇顾身”，朱先钎不知觉的用着海兵大学堂里的训词回道。
“好，好，再饮下这杯酒”，朱时烽又拿起一杯酒，双手奉于朱先钎。
等第二杯酒下肚，朱时烽接着扬声问道：“敢问远洋，此战问心无愧否”？
空腹两杯黄酒下肚，朱先钎觉得码头上受到的委屈变得很遥远，大声回道：“侄孙从军十载、重伤四次，轻伤无算。此次出战，奋力杀敌，中弹之后，肚破场露，力竭乃回，自觉问心无愧”。
“好好好，不愧是弘光帝子孙后代，英勇敢战，为我大明力挽狂澜”，朱时烽高声回道，抬手让朱先钎喝下第三杯酒。
三杯既饮，朱时烽转过身，大笑着拉起朱先钎的手，向着观礼的众人说道：“大家都来见一见，破阵杀敌无算的皇家子孙，大明最年轻的海兵上校朱先钎”。
只见众人一起躬身说道：“恭迎海兵英雄归来”！
巨大的声浪，让黑沉沉夜色中的灯笼都有点摇晃，瞬时亮了不少。
大宗正拉着朱先钎的手，向着院子里走去，路上逐一介绍来迎接的人，大部分是退休致仕的京城官员子侄，宗正府大院周边的邻居，还有就是大宗正的儿女家人。
一路上，什么原兵部侍郎某大人的侄儿，什么原海军都督府操江御史某大人的后人，什么海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某中将的内侄，什么老邻居原户部员外郎某老大人，什么礼部某司某老大人，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恭贺朱英雄荣归京师，他日必会重用，云云。
到了院里，大宗正的长子朱永坤、三子朱永培全家，长女朱永袁、二女朱永坅、三女朱永岱、四女朱永堾带着夫婿和大大小小的子女们，全家数十口人，都是笑着迎接英雄归来。
最后就是小妹朱先颜，一年多不见，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看到大哥都有点陌生了，腼腆的搅着双手，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大哥，然后眼泪就哗啦哗啦的开始往下流。
朱先钎一把拉住小妹，拍着背说：“大哥不是回来了吗”。
一番叨扰之后，众人陪着朱先钎进了主厅，原本硕大的会客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宴会厅，一张主桌八张陪桌，一道薄纱，将三个女宾桌貌似可以坐下上百人，随着大宗正拉着朱先钎入座，众人纷纷入座。
今天朱先钎是主客，按礼坐在主人右手边，朱先钎连声说小子不敢，结果一个高高壮壮的退役老海兵一把把朱先钎按坐下，粗声粗气的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你是我大明海兵英雄，今天理应如此”。
紧接着靠着朱先钎坐下来，然后自我介绍道：“老夫郑春海，退役的海兵大学堂山长，今天一个是恭喜小英雄平安归来，第二个吗，朱时烽这老东西难得请回客，一定要吃回本”。
等众人落座，从后面换了一身道袍燕居服的大宗正，在主座前站起来，对着灯光，举起薄如蝉翼的汝瓷酒杯，先是咳嗽两声，然后用着和身材不相衬的嗓门说道：“诸位好友、各位小友，年终岁尾了，今天有幸邀请各位到鄙处，没别的意思，就一条，欢迎朱氏子孙——远洋从战场归来”。
“远洋作为大明海兵头号战将，近一年时间击沉重伤敌舰十几艘，实在是数十年来大明海兵歼敌之首，每每看到邸报上烈阳舰又有战果，老夫都忍不住都要喝上两杯庆贺一二”。
“拉倒吧，你这老货就是忍不住馋酒，找借口罢了。偷偷喝酒居然不叫上老夫，真真可恶”！朱先钎边上的郑春海扯着嗓门插嘴道，引得众人齐声大笑。
“好好好，我不说了，现在让今天晚上主角远洋说两句吧”，大宗正干笑着说道。
在大宗正示意下，朱先钎站了起来，环视众人，“小子惶恐啊，败军之将灰溜溜的回来，没想到三爷爷和各位亲朋好友这么重视，实在是有负皇家和朝廷重托”。
“咦，这算什么话，有一说一，咱们败是败了，不过对手也不好过呀”，边上的郑春海又开始接话了。
“话不多说了，小子先满饮三杯，敬大明、敬海兵、敬在座各位长者”！
“干”！
三杯带着温热的琥珀色黄酒下肚之后，朱先钎加上入门前连喝的三杯黄酒，顿时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边上的郑春海又凑过来，笑着说道：“小家伙赶紧吃点，不然后面有的难受了”。
这时候，桌面上除了花花绿绿的凉菜之外，各色热菜开始走起来，第一道就是每人一盅的炖生敲。
所谓炖生敲，就是日常的鳝鱼，去头剔骨，压平改刀成长斜块，烈油烹至银炭色，而后与煸炒猪肋条同入砂锅，加高汤炖煮，直至鳝段酥松，再放入蒜瓣及调料，焖至鳝块酥烂入味，淋葱椒油即成。
头道菜，按照北方说法叫做硬菜，实则南方不然，好的大厨反倒是喜欢用普通食材，通过精细处理食材和原味入菜来体现水平。
朱先钎在参加第一次皇室祭祖时候尝过味道，念叨了良久，没想到战后归来第一道热菜就是如此美味，忍不住差点掉下泪来，看来这情分皇家一直记着。
朱先钎一边吃一边暗自感怀，边上的郑春海又凑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小兄弟，赶紧吃，多压压肚子，后面酒有得喝了”。这怀旧氛围一下子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