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今要亲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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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根下有一处经营文房四宝的店铺，叫敬宝斋，已有百年历史。店铺主人姓刘，世代读书，祖上也曾入朝为官。
刘老掌柜书法更有王羲之风范，造诣之深，传颂黄河内外，大江南北，达官贵人不惜重金，以求墨宝。而老先生今年七十有余，白发苍苍，依然有着读书人傲骨。
保长登门，让插膏药旗，被老先生骂了出去。巡警来了，老先生举起拐杖，要拼老命。
吴克赶到时，老先生正盘坐于门口，大声叱骂：“倭国小贼，尺寸大地方，自唐宋，偷学我华夏文化，如今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吾宁死，不挂倭国小旗！”
吴克暗自为老先生点了一万个赞，时穷节乃现，即便被打死，也名垂千古。但汉奸们都臭不要脸的活着，他更不应该死。
“死老头子，竟然往枪口上撞！”郑三已按捺不住，驱散围观百姓，举起手枪，就要瞄准老先生。
吴克抢先一步，站在老先生跟前，手握勃朗宁手枪，先冲老先生使个眼色，又拿枪顶住老先生的头：“当官都跑了，当兵的一枪不放，也他娘的跑了，你在这里给我谈民族大义？您不是想舍生取义吗，我偏不给你这名流千古的机会！”
老先生已准备好了死，但吴克使眼色，让他看不明白。他冷冷的看着吴克，没再说话。
老先生儿子跑过来，跪在地上求饶：“我爹老糊涂了，说了糊涂话，您大人大量，饶过他这一回。”
什么糊涂话？老人比你还清醒！吴克回头瞪了一眼，大声吼道：“把你爹搀扶回家，找人看着，今天不准出门！”
说完，吴克又恳切地看了一眼老先生，双关地说：“你这个死倔老头，华夏上下五千年，仍生生不息，用你在这里显摆？赶紧滚蛋！”
吴克在告诉老先生，鬼子吞并不了华夏，它没这个胃口。
搞不清楚老先生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反正老先生拄着拐杖站起来，颤巍巍地说：“年纪轻轻就当汉奸，前途远大啊！”
“谢谢你了！”吴克恶狠狠地说着，又恶狠狠把枪口顶在老先生太阳穴上。瞪了一眼，忽然又笑嘻嘻，调侃着说：“你还是保护好你儿子孙子，还有文房四宝吧！愿您能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老先生没再说话，被儿子搀走。
一旁郑三也收起手枪，悄声说：“老大，你怎么也变成了赵五，不欺读书人了。”
吴克白了一眼郑三：“再说，你知道老先生是什么人吗？”
“不就是写字吗？龙飞凤舞的，老子又不认识。”赵三赶紧附和着说。
吴克瞪眼骂道：“你不认识，因为你长了一双狗眼！他是书法大师，你一枪把大师给崩了，就破坏了和善之气氛，小心武山太君再崩了你！”
郑三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吴克的话，被路对过的特务听到了。武山已经加派人手，务必保证入城式的“亲善”。
入城式很重要，不仅向泉城百姓宣告此地已属于鬼子，还有满足鬼子们的征服感，对提高鬼子打仗士气，也是一种鼓动。
对外是一种宣传，用来表明倭国不是入侵，而是解救。所以必须有祥和气氛，尤其以夹道欢迎的方式，来给鬼子兵披上一层外衣。虽然这层外衣是透明的，不攻自破的，但也要臭不要脸的来做。
所以，武山调动了几乎能调动所有力量，来到南门内外。而金正银行周围的安全保卫，交给了鬼子先遣队。
不久，武山也陪同中野英光来到南门，迎接矶谷师团的另外一个大队。此大队和先遣队一样，化装成百姓，任务是负责警戒。
这是中野英光的命令。武山向其报告杀死花谷的神枪手后，这家伙心里就一直担心。
若神枪手还在城里，躲在暗处，爆了带队军官的头，那可就成了国际性新闻，也就是皇军的耻辱。
进城后，武山派遣的特务向先报告了刚才发生的情况。
一切尽在掌握，有几起意外被迅速化解。特务专门说道了刘老先生，本该当场击毙，却被吴克放走了。
武山不由皱起眉头：“为什么？”
特务说了吴克说的话，今天是好日子，入城式是最高准则，不该看到血光，还说那是书法大师，杀了他，就破坏了亲善。
鬼子很多军官也喜欢书法，中野英光也喜欢。听特务述说，竖起大拇指：“呦西，武山君，你的眼光没错，此人智慧大大的，应该受到奖赏！”
终于听到了夸赞，武山激动地眼泪要流下来，赶紧鞠躬，以示感谢。
随后，他和中野英光沿着街道，亲自指挥，在杀手可能出现的地方都进行搜索，并布置了明哨和暗哨。
进城式之所以选在南门，是因为矶谷师团作战计划不仅要攻占泉城，还要全歼二十师，所以主力已向泉城以南迂回包抄。二十师抢先一步，跑了。矶谷师团又掉头，向北进入泉城。
不过，矶谷师团主力只是做短暂停留，随后继续向南攻击。而且，师团长矶谷也没进城，而是继续指挥部队，向南攻击。
十一点二十五分，鬼子骑兵率先出现在城门口。接着，罗圈腿的步兵，还有汽车，驮运弹药的骆驼队，鱼贯而入，像排好队的蝗虫。
吴克躲进了胡同，他看不得鬼子爬上城头高呼的样子，还有商会，竟然打出了“欢迎皇军”的横幅。
他气愤之极，生怕管不住自己的右手，掏出枪来，干死几个鬼子军官。当然，如果他能看到矶谷那个老鬼子，估计真的会开枪射击。
可惜，他并不认识那个老鬼子。
耀武扬威的鬼子兵，从南门进入，沿着大街直走到省府前，然后分开来。吴克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这是耻辱，永远难以忘记的奇耻大辱。
他再次担心自己管不住自己，只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我在潜伏，我的任务就是帮自己人更好的打鬼子，为了达成目标，我要淡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汉奸——
入城的鬼子兵力并不多，大概半小时，不见了后续队伍。百姓们开始解散，他们原本没有笑容的脸，更显得僵硬，也有更多紧张。他们不知道入城的鬼子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勾当来。所有人都着急回家，然后插上门。
对重点部位盯防的武山队特务、穿制服维持秩序的巡警、挤在人群中防止意外发生的便衣队，也纷纷撤离。一众汉奸，包括熊唔德，跟在武山和中野英光身后，去觐见入城指挥官。
吴克本来也可以去，但他没有那么屈躬卑膝。他知道，其实鬼子很看不上没有骨气的人，你豪横一些，反倒会让他高看一眼。
既然武山说了，等鬼子入城后，让他们庆祝一番，还给了钱。那就别辜负武山美意，他挥手，叫着兄弟，叫开了一家酒馆的门。
酒馆老板一家人正战战兢兢，打开门，又见到八个人，除了吴克和赵五，其他都不像好人，老板直吓的腿肚子转筋，说话颤抖：“老总，小店没菜了。”
吴克直到老板是搪塞，不愿接待，拿出武山给点银元，拍在桌子上：“看着办就行了。”
老板看着钱，有些茫然：“老总，这使不得。”
吴克摆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现如今要亲善。”
“亲善？”老板没听懂，但看着银元，也就觉得不是什么坏事。他招呼众人坐下，拿起银元，赶忙去后厨忙活。
吴克却一阵苦笑。今天上午，他几乎一直在给鬼子宣传亲善。这也没什么，金子不怕火炼，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用不了多久，小鬼子就会露出侵略者的狼尾巴。
酒馆还真没多少菜，老板娘跑到邻居家借鸡蛋借菜，好赖凑够一桌，又端上最好的酒。
酒倒上，吴克端起来，却又放下。他忽然觉得今天还真不是喝酒的时候，于是摆手：“你们喝。”
郑三斜眼看着吴克：“老大，你不能只跟别人亲善，不跟自己人亲善啊。”
亲善？吴克笑了。这个武山越想越有意思，竟然当面拿出补助。或许武山知道，泉城里的官员们只喜欢揩手下的油，而用这种小伎俩来笼络人心。这也看得出，武山的精细。
而吴克不想喝酒，不是因为担心兄弟们被武山所拉拢，而是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吴克说：“兄弟们，皇军刚进城，多事之秋，你们也别喝多，小酌即可。”
郑三龇牙咧嘴：“这不白瞎了五块银元？”
“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吴克瞪了郑三一眼。
郑三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吃饭。
八人吃过饭，离开酒馆，还没走回警局，李春迎了上来：“吴科长，武山太君和熊局长请您马上过去。”
妈的，还不让老子喘口气了！吴克面带微笑：“局座他老人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