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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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宫宴那天，宫里额外有许多赏赐。我们这些最下等得宫人也一人分到了一块月团。
宫宴各宫嫔妃都要去参加，皇后作为中宫娘娘，后宫之主自然不能缺席。我没有随侍娘娘的资格，一个人用手帕包着月团，找了个懿德宫最偏的角落，准备细细品尝这块人间美味。
我待在一间偏殿，懿德宫很大，但是住的人极少，大部分人都跟着皇后娘娘去赴宴了，留下的都是像我这样最外围、入不得主上眼的小角色。
月团真甜啊，是放了饴糖吗？表皮是用油润过的吧，吃起来真香啊！
我双手捧着小口小口的品尝着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的美食，心里被甜的像蜜一样，天真地祈祷，要是宫中天天办宫宴就好了，这样每天都能吃到这么甜蜜美味的月饼。
外面窸窸窣窣的传来响动，似乎还有人声。我将剩下的小半块月团用帕子包起来，揣在胸前。
蹑手蹑脚的趴在窗台，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去看。
我看到了王掌事跪在地上，站在他面前的人背对着我，看背影是个梳高冠的女官模样。
王掌事毕恭毕敬将双手举过头顶，那女官在王掌事的手心放了一个东西，我看不清。
王掌事接过东西，将它揣进怀里，他们用很小声的声音对话：“姑姑放心，烦请转告娘娘，奴才定不辜负娘娘的看重。”
那女官似乎是让王掌事闭嘴，王掌事悚然一惊，以为四周有人，我也被吓倒了，以为自己被发现，捂着嘴巴顺着墙角蹲了下去。
那女官只说：“别一口一个娘娘，娘娘压根没空见你，是你想给我们春禧宫表忠心，我才破格来见你的，知道吗？”
王掌事自扇两嘴巴：“瞧奴才这嘴，该打！”
“知道怎么做事吗？做成了少不了你的好，若是失败，可别赖到我们娘娘头上！”
王掌事笑得谄媚，一脸横肉显得虚伪极了：“姑姑只管放心好了，且等着消息吧。”
女官骄矜的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王掌事也四下望了望，跟着离开了。
我不太机灵的小脑瓜开始疯狂长脑子，虽然我入宫时间不短，但这事摆明了就是王掌事拿了那人的东西，想要害皇后娘娘！
我得赶紧去告诉娘娘，让她提防王掌事！
我一路小跑，跑到懿德宫通往办宫宴的太极殿外殿门口，等皇后娘娘从里面一出来，我就要告诉她，有人要害你！
夜幕落下，我等了好久，宫宴都没结束。
我只好先回了懿德宫。
那一夜我一夜没睡，只想在皇后娘娘回宫的第一时间就告诉她。
等到宫里的梆子敲了两次，满月才慌慌张张得跑回来。
我在宫门口拦住她，她语无伦次，说话断断续续。
我帮她顺了顺背，她缓了口气，抓住我的手说：“出事了出事了!”
“娘娘和皇上发生了争执，皇上一气之下晕了过去，现在太医正在往过赶，贵妃娘娘发了好大的火，百官请愿，说要废了咱们娘娘！”
那一夜，整个懿德宫彻夜无眠。
我抱着扫把，蹲坐在墙角，看到许多宫女太监走来走去，议论纷纷，有的甚至还提前打包好了包袱。
天快亮的时候，满月从怀里掏出一块月团递给我。
“小璟，吃点东西垫一垫。你什么打算？咱们宫里应该是没指望了。”
我没答她的话，看她手里的月团，好像和我昨天吃的那块模样有些不一样。
我问她：“你这月团哪来的啊？”
她啊了一声，眼神回避我：“昨天许贵人赏我的，她赏了我好几个，我分你一个。”
我没说话，盯着她递过来的月团一直看。
她有些尴尬，强行把那块月团塞到我手里。
同我说：“在这宫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主子和奴才之间，我们本分尽到了就行，你呀，别再犯傻了。”
“那啥，我要去许贵人宫里了，她和我是老乡，也许我求求她，她或许能答应让你和我一起去她那儿当差，去吗？”
我确实有点饿了，从昨天到现在就只吃了那半个月团。我盯着手里的，想起昨天我在偏殿看到的事情，再看看这月团，竟然觉得没什么胃口。
满月见我迟迟不说话，对着我叹了两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后娘娘是在午后时分回来的，和昨天出去的时候并无两样，只是头上的装饰素了点，眼圈下面青青的，估计她昨天夜里也没怎么睡觉吧。
她身后跟了一群乌泱泱的太监宫女，都是我不认识的。
那群人冷冰冰的，娘娘也没搭理他们，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把门带上了。
我有些踌躇，也不知道现在去告诉她王掌事的事情，合不合适。
跟在娘娘身后一个年纪较大，面容威严的太监，挡在了门口，他手里抱着一个木盒，扫视了一圈殿里杂七杂八的宫女太监们，清了清嗓子。
大家伙站着不动，呆愣愣的盯着太监看。
太监嗓音尖尖的，朝着众人道：“圣上口谕，晓谕六宫，即日起，封闭懿德宫，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违令者，宫规伺候~！”
他那句话的尾音拖得老长老长的，听着极其刺耳。
他转身朝着一门之隔的皇后娘娘说：“贵妃娘娘说了，娘娘您天性喜静，不喜人多，没必要再留这么多人了。有一两个帮衬个手就行，您看您这满宫的人，有什么打算？”
吱呀一声门开了，娘娘已经卸去了满头珠钗，换上了平日里最常穿的常服。
她冷漠的扫了一眼太监，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像极了庙里那尊悲悯众人的菩萨。
满宫殿的人都望着她，眼底的情绪各有不同。
我四下张望，大家似乎都有一种默契，踱着步子默默向后退了几步，有的甚至直接躲到了柱子后面。
我看见满月回避了我的眼神，把头垂得极低。
皇后娘娘轻轻笑了一下，对着众人说：“这些年苦了大家，跟着我这样一个没用的皇后，荣华富贵是一点都没享到，你们若是有好的去处，只管放心去吧。”
刚刚那个宣读旨意的太监眉毛一拧，对皇后说：“娘娘还是可以留一两个人在身边的，这个贵妃是允许的。”
皇后娘娘嘴角微微勾起，对着这个太监点头致谢。
她看着满大殿的人，看似好多人，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空落落的。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像走流程一般开口道：“那么你们有愿意留下来的吗？”
偌大的宫殿死一般的寂静。
穿堂风呼啸而过，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我站在人群的角落里，抱着扫把，往前走了两步，扫把在地上拖出飒飒的声音。
皇后娘娘看到我了，眼睛亮了一下，我知道她认出我了。
因为我看到她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丝弧度，但随即她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她不喜欢我吗？
我感觉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我身上，像是针扎一样，刺得浑身难受，但我的步子却异常坚定，一步两步，朝着皇后走去。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蚊子一样低微。
“奴婢愿意留在懿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