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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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厄尔尼诺现象一般，当圣格雷尼学院里某只蝴蝶扇动翅膀时，影响已经几乎扩散到了整个大陆。

遍布各大王国的至高神庭大教堂是第一个感受到事情不对劲的，因为那些一直对他们和和气气甚至低三下四的官员态度忽然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没有直接变得强硬，但都能感受到对方在面对自己时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卑微。

从雕金刻银的贵族酒吧，到充满了汗臭与脚丫子味的贱民酒馆，关于至高神教的话题逐渐流行起来。本身至高神教就名声不佳，高高在上，认钱不认人，个别地区的牧师甚至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舆论迎来第一波高峰是“彭帕拉事件”——那是一名叫彭帕拉的10岁女孩，她独自来到加戈王国王宫前，称自己来自南方一个名为格林谷的小镇，她要状告小镇牧师考埃里，罗列出来的罪行包括杀人、囚禁、强奸、霸占他人财物等。小彭帕拉称这个叫考埃里的牧师杀了她的父母，霸占了她的家产，还绑架了村里很多女孩，这些女孩有些被关起来沦为玩物，有些则是被考埃里卖到了其他国家。

加戈王国王室没有理会彭帕拉，小女孩被卫兵拦在王城外。女孩执着地跪在地上，反复讲述自己的冤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当国王听说这件事准备传唤对方进来问问情况时，女孩已经被加戈王国的宗教审判所以“亵渎神明”的罪名抓走了。

事情发生后，有心人开始调查女孩和她所说那些事，甚至一些有正义感的贵族出钱聘请佣兵团调查。而调查的结果，小彭帕拉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叫考埃里的牧师的罪行甚至远远不止这些。在那个名为格林谷的小镇里，牧师考埃里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土皇帝，他手下有超过百人的所谓“护教军”，实际上是一群来自各地的混混。对他稍有不服从的人都会遭到这些混混的毒打，美其名曰“净化你的灵魂”。他声称“钱是肮脏的，必须都交给他来净化”，私藏钱财的话“护教军”就会上门，这些人甚至打着“搜索私钱”的名义做了更多令人发指的事情。至于杀人、绑架，据反馈的佣兵团来形容那就是“根本没法统计”，唯一能确定的数字是自考埃里来到格林谷，这个小镇的人口在短短三年内从15万锐减到不足6万。

真相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消息很快流传于各大酒馆，人们愤怒了。大量市民聚集在宗教审判所前，要求这些神棍释放无罪的小彭帕拉。而宗教审判所却坚称此女是“魔鬼变的”，是“来蛊惑凡人的”，必须被“净化”。当小彭帕拉被绑上火刑柱那一刻，聚集的众人暴动了，人群开始冲击由大量审判骑士和城卫军组成的防线。而面对这些普通百姓，审判所的刽子手没有丝毫留情，无数人被长矛刺穿。最后，连城卫军都都不下去了，那些被杀掉的人里很多都是他们的亲人和朋友啊！很快，城卫军指挥官下令调转矛头攻击审判骑士团。

彭帕拉被捆在堆满柴薪的十字架上，嘴上依旧在高呼：“你说你是神明的代言人，那么是神让你杀掉我的爸爸和妈妈吗？是神让你绑走我的妹妹？她才6岁啊！如果这一切都是你们所谓神的旨意，那么这个狗屁至高神和邪神有什么区别！”

很快开始有戴着面具的审判官用鞭子抽打少女，更有几名牧师开始点燃木柴。

“根本没有所谓的神！”烈火中，女孩依然在怒斥，“根本是欲望！根本是贪婪！堕落的是你们！是你们啊！你们都有罪！你们都是凶手！都是凶手！！！”

人群终于冲破了审判骑士的防御，审判官被打翻在地，至高神的雕像被推倒，民众带着怒火冲入教堂，一通打砸。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浑水摸鱼的，毕竟连小孩子都知道教堂里的财富甚至超过国王宝库。

而事件最后的结果，加戈王国的国王出面，将至高神庭列为“不受欢迎的群体”，并下令永久将神教势力驱逐出加戈王国领土。大家也没有忘记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加戈王国出动了骑士团对盘踞在格林谷的考埃里团伙实施了抓捕。当大军抵达时，平时欺压百姓凶狠无比的“护教军”立刻丢盔弃甲，纷纷往森林中逃窜。而他们运气不好就在于此次有大量魔法师“义务”加入了抓捕队伍，普通人如何躲避巫师之眼的追踪？当囚车回到加戈王国时，全城百姓准备好了臭鸡蛋和烂菜叶迎接，等给这帮人行刑时想必又是一场盛事。

“为我们拥有一个如此英明的国王，干杯！”酒馆里，得知此事百姓陷入狂欢，此时，哪怕依旧信仰至高神的人都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否则就是又一轮的围殴。

没过多久，各大王国外交官就纷纷就此事进行发声，无一例外的表示了谴责。这些国家并没有驱逐教廷势力，而是不约而同的提出将永久减少上供给教廷的“信仰金”，以表明自身的立场。

但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小彭帕拉在火刑柱上喊出最后一话后没多久，亚布就抱着她，轻飘飘的落在了广场旁书店的屋顶上。女孩身上裹着一件崭新衣服，皮肤上也没有被烧伤的痕迹。

“你表现得不错，彭帕拉。”亚布蹲了下来，掏出一块手帕替女孩擦着脸上灰和身上的血迹，“疼不疼？抗火药剂的效果看上去还不错。”

女孩看向广场，火刑柱上留下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她不知道面前这个神奇的大哥哥是如何做到的。

彭帕拉叹了口气，眼中涌出泪水：“这样，算是替爸爸妈妈和妹妹报仇了吧……”

“是的！”亚布双手抱着女孩肩膀，“你不光替他们报了仇，还救了更多之后会经历同样遭遇的可怜人，相信我，你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事，彭帕拉。”

“谢谢你，大哥哥。”彭帕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但是，我真的没法报答你，我没有钱……”

“不不不……哥哥帮你真的不是为了钱。”亚布摆了摆手。

“我听说，女人如果没有钱话，可以用身体来交换。”彭帕拉仿佛下定了决心，“哥哥请使用我的身体吧。”

亚布脚下一滑，差点从房顶上掉下去：“咳咳，你才几岁啊……谁教你这些的？”

“酒馆的艾迪塔阿姨啊，她说女人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换钱……”彭帕拉一脸纯真。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亚布干咳一声，拿出一张纸递给彭帕拉，“你的新身份是伯伦希尔城平民，名字叫玛雅·弗莱切，纸上的东西背下来，然后一定要烧掉。下午会有人送你去那边的金鱼酒馆，会有人教你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女孩接过纸条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盯着亚布：“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大哥哥你了？”

“傻丫头……”亚布揉了揉女孩的头，“我会去看你的。”

“彭帕拉事件”快速发酵，由此也将民众——甚至一部分统治者长期对教廷积压的各种不满彻底引爆开来。各大王国至高神庭教堂门口都会时不时的有市民聚集起来，他们举着彭帕拉的画像，喊着让教皇道歉的口号。而人群中那些年轻气盛的，则选择向教堂扔石头、砖块来发泄不满，双方升级为正面冲突也时有发生。而信奉其他神明的各大教会也开始借机搞事，用各种手段对至高神教进行打压。

无数吟游诗人走进一家又一家酒馆，在酒客们的围观下唱着他们编写的诗歌。

“他们自称仁慈的神，其实只是贪婪的人，穷苦的百姓捐出所有，却推不开希望门。”

“可怜的彭帕拉啊，她失去了父母，邪恶的神父啊，却在金币上跳舞。华丽的教堂啊，仿佛漆黑的地府。屋子里埋着的，是无辜的尸骨。冰冷的盔甲啊，里面装着欲望，锋利的长矛啊，拿在魔鬼的手上。”

“烈火中的少女啊，她没有哭泣，她会前往天堂，和家人重聚。”

熟悉这个职业的人都知道，这些流浪诗人往往都是无利不起早，但最近却很诡异，甚至连最破旧的贫民窟酒吧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他们努力唱着，甚至无需周围的人为他们提供哪怕一杯啤酒。

舆论迎来第二波高峰是因为发生了名为“秘话门”的事件。就在“彭帕拉事件”发生后半个月，坎丁堡大教堂泰拉吉主教和来自至高圣都的贤者华尼拉在教堂一间地下密室的密谈不知被什么人用影音魔晶录了下来，从对话内容上看，是至高神庭对去年坎丁堡上供的“信仰金”数字不满，派华尼拉来向本地负责人泰拉吉问责。谈话间，两人毫不避讳的称市民为“猪猡兽”，称贵族为“吝啬鬼”，甚至称坎丁堡主为“老不死的”。对话内容更涉及了不少教廷在当地见不得光的内容，比如神职人员虚报等级、圣水掺假等，期间华尼拉还得意洋洋的传授泰拉吉如何让信徒掏钱的“心得”。

第二天，存储着这段影像的水晶就出现在各大使馆、情报社、酒馆，不到一天就成为爆款。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酒客的说法就是，这段影像“贼下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彭帕拉事件的影响还没过去，新一轮负面舆情又扑面而来。

此次平民和贵族难得的统一了战线，汹涌的人群包围了大教堂，泰拉吉主教只能关闭装死，甚至开启防御法阵，抵御各种投掷物的攻击。

最后，坎丁堡堡主传下口谕：“我这个老不死的，养不起各位大人，滚吧。”

坎丁堡剑圣杰拉德带领烈火骑士团，几乎是押送着将所有神职人员驱逐出国境。没有人给这些牧师老爷提供马车，他们只能依靠双脚一路走回达瑞斯去。甚至当一名负责采购的牧师准备购买一些补给品时，没有任何一家店铺愿意卖东西给他们。一群人带着不甘上路，除了少量库存外，他们旅途上估计真的只能吃“圣餐”了。

而最后的哈伦王国事件则更有戏剧性。自“信仰金”被减半之后，哈伦王国大教堂负责人马迪尔主教心情就一直不好，加上三天两头有民众“自发”组织在教堂前示威，他也是得到了上面的死命令，哪怕民众要打死他他也不许还手，至高圣都最近承受了太多压力了。

正如“踢猫效应”那样，外出回来的马迪尔主教看到路中间趴着一只橘猫。

“如今连你个小小的杂毛畜生也敢拦马迪尔老爷的路了？”

马迪尔主教的火气怎么也抑制不住，右脚带着多日来积累的压力踢出。脆弱的猫咪岂能受得了6级职业者含怒一击，当场毙命。很快，教堂就被城卫军重重包围，而这时马迪尔才知道自己刚刚踢死的居然是王国“火焰公主”伯妮斯的爱宠：路易斯三世。

盛怒的公主一把火烧了大教堂，驱逐了所有神职人员。老国王也发话，哈伦王国保留一切向教廷追究的权利。

三起事件，三个国家，仿佛三把火，而至高神庭则在熊熊大火上被烤得外焦里嫩。很快，伯伦希尔王国宣布至高神庭为“不受欢迎者”，并驱逐了境内的神职人员。紧随其后的是伦纳多王国和达德利王国，大量神职人员被遣返。时间刚刚过去一个月，至高神庭的威望已经跌入谷底。除了本就没有至高教廷进驻的波曼帝国、龙枪城堡和斯特林商盟，如今仅剩古拉那多王国、多塔乌斯王国、尼特共和国和赛特共和国四个国家依然保留着至高神教会，但相关经费也是一削再削。大量牧师告别了在个人祷告间偷吃精美料理的日子，重新嗑起了圣餐。古语云由奢入俭难，他们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